要说这个叶大老板可不一般。全名叶子贤,怎么样?听上去是个文绉绉的名字吧。叶家世代从商,家财万贯。但是士农工商,商人毕竟排在最末,于是叶老爷子希望下一代能入仕为官,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可谁知叶子贤打出了娘胎到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对得起这个名字,对得起叶老爷子的期望的。总的来说概括为两件事。
其中大大的一件就是从商。这孩子在生意场上颇有天分,叶老爷子一见不好遍布允许他在出入商场,可叶子贤哪是那么听话的孩子,离家出走,白手起家赚了第一桶金。话说那边叶氏夫妇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子,儿子跑了叶夫人天天哭夜夜闹,叶老爷子无奈只好允了她从商,但是书还是要读的。叶子贤满口答应。
读书是吧,不成问题。叶子贤人缘好,朋友圈子也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些武功秘籍套上四书五经的封面天天念啊念,叶老爷子一见满心欢喜,心想儿子终归还是听话的。可当叶子贤一柄铁骨扇在江湖上混出了个“铁扇书生”的称号之后之后,叶老爷子傻眼了。这便是另一件事了,从武。
他苦心培养的书生啊,怎么成了武夫了呢?
儿大不由爹,日子久了,他也管不了了,便将家族生意全权交给叶子贤打理了,自己和夫人成天听戏逗鸟,倒也乐得自在。
后来叶子贤结识了铁溟,两人一见投缘,他便全力支持铁溟的事业,多年来平了江湖上的各种战乱,还江湖一个风平浪静。这其中的资金来源自然是叶大老板提供的了,于是叶大老板成了当之无愧的“钱袋子”。
如今“钱袋子”扁了,陆浅自然是要瞧瞧热闹去的。
踏进杏花酒肆的门,陆浅一眼便找到了叶子贤的身影。青衫白靴,玉冠束发,两根青绸发带垂在脑后,手里拿着一柄纸扇摇啊摇,一副书生打扮。陆浅有些失望了,这么悠哉的模样,见不出他有多愁啊。
陆浅阔步走向前去,笑道:“叶大老板好生自在,恐怕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了吧。”
叶子贤抿了一口酒,挑唇轻笑:“你想见我焦躁的样子,我就偏不让你如意。”
陆浅撇撇嘴,道:“小人之心。”
“我是小人之心,可你这肚子也不是君子之月复啊。”叶子贤合扇点点陆浅的小月复,笑道。
陆浅一把将他的扇子甩开,“叶子贤,其实你人还是不错的,长得好又有钱,往大街上一站得俘获多少女子的芳心啊,不过……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前面听这夸奖的话听得有些飘飘然,怎么说到一半就没了。
“就是这张嘴太刻薄!”
叶子贤就知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手指一错,扇面又展开,扬起如沐春风般的笑:“即便是我这张嘴刻薄,想倒贴的姑娘也有的是!”
“叶子贤,你自我感觉有些……太良好了吧。”
“陆小浅,女孩子家要有礼貌,不然不好找婆家的,你要叫我叶二哥。”
陆浅两眼一瞪:“叶二!”
叶子贤猛的合扇纠正她:“叶二哥!”
“叶二!”
“叶二哥!”
“……爷”杏花酒肆的掌柜的可怜兮兮的叫他。结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回眼瞪他,吓得他一个哆嗦。
“干嘛?!”
“……您、您让备的贺礼送来了,您瞧瞧,成色如何?”
“贺礼?”陆浅听人说话很会抓重点,推了叶子贤一下,问:“什么贺礼啊?”
“铁家小娃儿的满月酒,我这做叔叔的总得表示表示吧,”说完用扇子点了点桌子,道:“先放这儿吧。”
陆浅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这么说来,她也得备一份的。不过——“我瞧瞧你送的是什么!”叶子贤一个闪神,盒子已经被陆浅拿到手里了。
“喂喂喂,哪有随便看人礼物的——”叶子贤连忙伸手去抢,这礼物是什么他还没看呢!
陆浅左躲右躲,身手灵敏,穿过叶子贤的阻拦便将盒子打了开了。霎时间便怔住了。
“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我看看什么东西——”叶子贤摇着扇子缓步上前,瞥了一眼也被吸引住了眼球,拿出来仔细翻看,赞道:“好东西,玉质均匀,色泽匀称,这雕工和镶嵌技术也是上乘,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爷,这寓意也好呢!金镶紫玉的长命锁,送铁家小公子正合适!”
“嗯,老周,这事儿办得好!只是花了多少银子啊?”
“那掌柜的知道是您要的东西,自然不敢多要价,否则在这金陵城怎么混啊?不过只三百两银子。”
“好!”
“谢爷夸奖——”
陆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盯着老周的脸问道:“这东西,哪来的?”
“老周,不告诉她,省的她去买什么好东西抢了我的风头!”叶子贤拿着这物什儿继续欣赏。
“叶子贤!”陆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叶子贤真是小气。
“你叫我什么?”叶子贤侧过耳朵去,问。
陆浅语噎,要比无耻耍赖,这个人才是鼻祖级的人物啊……陆浅心一横,豁出去了,咬牙道:“二——哥——”
“乖~~”叶子贤无比慈祥的模模陆浅的头,拿着盒子摇着扇子抬着步子,转身上楼了。
这意味着,老周可以说了。
“城北,集古斋。”
话音刚落,陆浅闪身出了酒肆。
叶子贤的楼还没上完,突然探下头来道:“这丫头,跑这么快,存的哪门子心思?!”说完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摇摇头,摇摇头,东西还没捂热呢……
不过商人的直觉告诉他,今天能捡个大便宜,没准儿还能把他的烦心事儿一块儿了了……于是他乐乐呵呵的继续爬楼。
大篆题字的集古斋,倒真是古风古韵。
陆浅刚一踏进店铺,就有掌柜笑脸相迎:“这位姑娘想看什么东西?小老儿帮您找。”
“有玉没有?上乘的。”
“有有有,您这边请——”说话间带着陆浅到了一个柜台面前,“您是要送谁的?”
“小侄儿满月。”陆浅不假思索月兑口而出。
掌柜的更是笑成了花,道:“方才也有人为孩子满月挑礼呢!”
陆浅勾唇一笑,道声:“好巧好巧。”
“呃……您看着雕着蝉的翡翠吊坠,这颜色浓艳纯正,水种协调,绝对是上品!而且这寓意也是一鸣惊人啊!”
陆浅瞥了一眼,淡淡道:“寓意倒是不错,不过光泽阴暗,质地发干,水种也一般……掌柜的,以次充好,你也不怕污了名声?”
掌柜的一惊,整个人都愣那儿了,没想到这个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是行内人,再也不敢小觑,于是道:“不敢不敢,姑娘,您这边请。”
陆浅不禁好笑,想蒙她?门儿都没有!话说,这瞧玉的本事,还是跟方肃阳学的呢……唉,忘掉忘掉忘掉!
“您看这和田玉的花开富贵锁,质地细腻温润,雕成锁状也不死板,反倒显得水灵生气,而且几乎能达到无瑕的地步。”
“嗯,要说这个是上品还不错。”陆浅点头称赞。
“还有这蒲璧,取‘蒲能织席可安人’之意,这面是蒲纹,反面是鱼纹,”掌柜的翻过来指给陆浅看,道:“姑娘是识货之人,定能看出这做工精良,实属佳品。”
“既做配饰又能辟邪,也是好寓意。”陆浅拿来细细打量,又问:“价钱如何?”
“这蒲璧五百两,和田玉锁一千两。”
“倒值这个价钱,两样都要了,好生包起来。”
掌柜的笑意更浓,道:“姑娘真是爽朗性子!”
陆浅也笑,问:“不知那一位送满月礼的,挑的是什么物什?”
“一块金镶紫玉的锁,也是好东西,姑娘见了一定喜欢,只可惜被那人拿走了。”
“金镶紫玉……倒是稀罕,不知掌柜的从何得来?”
“一年前去镇江,在宝来商号得来的。”
“镇江……”陆浅嘴里喃喃道。
“姑娘,你也不必去记,这些东西的来历说也说不清楚,还不知辗转了几家了呢!”
陆浅怅然。
苍天啊苍天,冥冥之中的安排,究竟要陆浅做什么?
可是既然看见了,她就不能置之不理。
陆浅提着两个礼盒回了杏花酒肆,进门便问:“叶……二哥呢?”
店小二笑眯眯的跑上来,道:“东家说了,您要是问的是‘叶子贤’就请回,若问的是‘二哥’就楼上请。”
陆浅满头黑线,这个叶子贤,把她吃得死死的了。但无奈,还得一脸笑模样的上了楼上雅间。
“二哥?”陆浅勉强维持着笑,冲他招手。
叶子贤脸上笑得贼,道:“干啥?”
陆浅把礼盒往桌子上一放,亮出和田玉锁,道:“开门见山的说,是想用这和田玉的花开富贵锁和二哥的金镶紫玉锁做个交换。”
“为什么?”叶子贤不紧不慢,幽幽而道。
“在商言商,二哥,这和田玉锁可花了我一千两雪花银,同你换,你不是赚大了?”
“我要是不想换呢?”
陆浅柳眉微蹙,道:“单刀直入,条件你开。”
“这可是你说的?”
“决不食言!”
“好!”叶子贤合扇在掌心一敲,陆浅立即就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叶子贤继续奸笑:“二哥我最近遇上了一桩愁事儿,你帮二哥解决了,二哥就同你换!”
“……说来听听。”陆浅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道:真真是无商不奸,无奸不商。江南第一大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