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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 掖庭

含光殿的大门开着。上官婉儿走下步辇,立刻就有掌事太监出来迎接。管公公小跑着来到近前,俯身下拜:“拜见上官婕妤。”

“郡王呢?”上官婉儿跨步往里走着。

“呃……”管公公微微一顿,道,“殿下还没起呢。”

上官婉儿眉头微蹙,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起?去把他叫起来。”

管公公低头应和着,引着她在偏殿坐下,自己一路小跑着往内寝殿去了。

过了半天,李隆基方才从寝殿内出来。他穿着晨衣,脚步有些虚浮,近身就是一阵酒气。几日来他心里气闷,昨夜就多喝了几杯,刚刚才被管公公从床上拉起来。

上官婉儿眉头一蹙,道:“做什么喝这么多酒?”

李隆基低头,声音里也没什么精神气,道:“见过姑母。”

上官婉儿蹙眉看着他,说道:“我和公主为你奔波,你倒好,在这儿醉生梦死起来了。”

李隆基低着头,并不申辩。

上官婉儿叹了口气,道:“得了,快去收拾收拾,我送你出宫。”

李隆基猛然抬起头,问道:“祖母肯放我出去了?”

上官婉儿点点头,道:“可费了不少的力气。为了你,并州那边来了个大换血。你以后可好自为之吧。”

李隆基双眸一亮,道:“谢谢姑母,谢谢姑母。”

“别忙着谢了。”上官婉儿含笑,道,“快去收拾东西,公主的车架在外面等你呢。”

“哎!”李隆基应了一声,慌忙往后殿跑去。

上官婉儿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渐渐深幽。她走到窗前望着花木萧疏的天井,目光却被窗棂上斜插着的簪花吸引了。

那是一朵红色的绢花,宫女们插在发髻上的那种,然这一朵似有些不同。上官婉儿将它拿在掌中,借着天光,匝花的银色丝线隐约可见。

宫中侍女的簪花多是五色丝线匝成,这种银丝匝花唯有尚功局才有,一般都是配着宫装发给初进宫的宫女的。这一朵看上去还很新,上面犹有女子鬓间淡淡的香气。莫非……

“姑母。”李隆基已从后殿出来,身后两个太监各背着两个锦缎包裹。他一眼看见她指间的簪花,脸色微微变了变。

上官婉儿看着他,问道:“隆基,这是什么?”

“这……没什么,我捡的。”他一把将簪花夺回来,说道,“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并不追问,同着他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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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敲碎了一样。杨辰努力睁开眼睛,朦胧间只见一点光亮,如鬼火般飘忽不定。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气,身下的木床板硌得她胸口生疼。她张嘴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一声申吟。

“醒了。”身边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快,去请娘子来。”

隐约间是谁挑帘而入,带进一阵夜风。耳边一个声音:“杨辰,醒了么?”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影像渐渐重叠。昏暗的灯光下,三个人正围在她床边,正对着她的女子缓缓说道:“你可还记得我?”

眼前人一张瓜子脸,双目微微陷下去,但仍可见明丽容光。杨辰点点头,嘶哑着声音说道:“宋雨晴。”

旁边一个中年女子点头,道:“认识人就好了。”

“来,喝药。”

有人捧着她的头,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灌下去,在她胃里翻滚。一双手扶着她卧下,说道:“你再睡会儿吧。”

杨辰猛然抓住宋雨晴的手,哑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儿?”

宋雨晴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睡吧,等你醒了再说。”

杨辰本还想再问,无奈一阵困意袭来,竟是不能抵挡,昏昏睡了过去。

油灯下,一人叹息道:“真是可怜,生生的受这种罪。”

宋雨晴淡淡说道:“不早了,都睡吧,明天还有活儿呢。”

她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醒来,已是次日的下午了。杨辰朦胧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在地上洒出迷幻的光斑。她想起身,可微微一动便是剧烈的疼痛。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她抬头,打量着这间屋子。

屋子很小,并排摆着四张床铺,更显得拥挤。房间正中是一张四角矮桌,桌子被油污尽头了,发出淡淡的黑色,可台面却很干净,只摆着一盏油灯。除此之外,房内再无其他器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房间没有门,只挂着一个挡风的帘子。一个中年女子挑帘而入,看见床上的她,说道:“你醒了。”

杨辰想要坐起身,刚一动就带得身下一片剧痛。

“你别乱动,”那中年女子走到她床边,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捱了那么多板子,得好好静养才行。”

杨辰伏在床上望着她,问道:“敢问这位大娘贵姓?”

女子一怔,继而含笑说道:“我可当不起这个贵字。我姓周,你叫我周大娘就好。”

“周大娘,”杨辰有气无力,茫然地看着四周,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周大娘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子,心中升起怜惜之意。可纵使怜惜,进了这个地方,也谁都帮不了谁了。

周大娘顿了顿,说道:“这里,是内侍省掖庭局。”

“掖庭局……”杨辰面色发白,急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周大娘一怔,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杨辰蹙眉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周大娘叹了口气,道:“罢了,迟早也是要告诉你的。你父亲犯了事,被判斩首,家眷流放。你也受了牵连,从此除去良籍,配入掖庭为奴。”

杨辰怔怔看着她,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你说什么?我父亲犯了什么事?”

周大娘说道:“听说是伙同泽王遗子谋反。”

谋反?杨辰怔怔不能言语。怎么可能,她的父亲怎么可能谋反?

周大娘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她在掖庭十多年,这种事见得也多了。周大娘帮她盖好被子,说道:“你再睡会儿吧,养好了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天大的难处,也总有过去的一天。”

她说完,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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