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容的目光中带着微微的冷意,犀利的看着钱氏,那眼底的不屑,让钱氏脸猛地涨红起来:“你,你……”
华清容却无视钱氏的愤怒,缓和了声音,道:“二娘可知,当今圣上正打算让成年皇子出宫开府?”
“成年皇子出宫开府又怎样?哪一朝哪一代不是这么做的?!有什么好奇怪的!”钱氏顿时自觉的抓住了华清容话中的漏洞,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与,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什容么大。慕容老太君扫了钱氏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就少说两句,听容丫头把话说完。有空多回娘家走走,让亲家公给你说说朝中的形势。”
钱氏的老脸顿时越发的涨红起来,刚想要反驳两句,但看见慕容老太君一脸的阴沉的模样,最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娘可知当今圣上,成年皇子并不只有大殿下一个?!”华清容皱着眉看着钱氏,婆婆竟然会输给这样一个人?华清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瞧着慕容嫣还有慕容承志两个那七巧玲珑心的模样,婆婆也不至于会……输给这么一个人……
“大殿下是嫡长子,就算再多几个成年皇子,又能如何?”钱氏兀自不肯罢休:“难不成这皇位还会有什么……”
“你给我闭嘴!”慕容老太君忍无可忍,厉声喝断了钱氏的话,拧着眉心看着钱氏,眼眸中全都是深深的无力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还是如此的无脑,若是臻儿在……。老太君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国公府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而嫣儿又何至于在宫中这么举步维艰。
华清容不打算再解释了,对于像钱氏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就解释不通。不过说回来,若是她真的精明能干的话,肯定不会在儿子媳妇新婚的第一天,就往儿子房里塞姨娘。
“老祖宗,皇后娘娘让孙媳传话,若是国公府中,有谁……连累了大殿下,皇后娘娘必定不会放过她!到时候,莫要怪皇后娘娘手段很辣!”华清容这几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钱氏:“我们国公府与大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如蒋府之于四殿下。蒋府能全力支撑四殿下,我国公府至少不能拖大殿下的后腿!”
“你,你是说四殿下,他……”钱氏这才醒过味来,吃惊的看着华清容。
“容儿,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慕容承志腾的站起身来,微眯着眼眸,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最后落在了钱氏的身上:“传话给我的那些个好兄弟姐妹,这一段时间,给我安分守己一点,该吃吃点,该玩玩着,但是谁给我惹出什么事端来……”慕容承志的手猛地一紧,握在手中的椅子扶手,突然响起一阵“喀喇”声,猛地断裂开来:“就问问他的脑袋硬,还是这个硬!”
钱氏看着慕容承志那铁青着脸的模样,顿时又惊又气,浑身发抖:“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竟敢……竟然……”
慕容承志猛地转身,犀利的目光扫向钱氏,钱氏腾的退了一步,声音就如断裂的琴弦般,戛然而止,脸顿时有些苍白起来。
“老祖宗,孙媳先告辞了。”华清容却恍如没有看见钱氏的狼狈一般,微笑着朝着慕容老太君行了礼,跟在慕容承志的身后,退出了榆荫堂。t3lb。
“母亲,他,他……”钱氏一见两人离开,顿时气的跳了起来:“我,我定要去,去告他个……忤逆……”
“好了,好了。”慕容老太君揉了揉额角,扫了钱氏一眼:“你抽空回趟丞相府,找亲家公说说这件事,听听他的意见。”
钱氏一听,顿时猛地抬起了头,“好,我今日就回丞相府。”说着,满身怒气的转身出去了。
秦氏看着钱氏离开的背影,嘴角紧紧的抿了起来。
“云丫头,卿丫头,你们怎么看?”老太君笑着看向秦氏和朱氏。
秦氏和朱氏对视一眼,正容道:“老祖宗,孙媳回去后,一定会好好的劝夫君。”
“你们小两口陪着你婆婆一起去丞相府吧。今日是沐休的日子,钱相正好在家里,你们也可以好好的听听他怎么看待这件事。”
“是。”秦氏和朱氏应了,也告辞转身出去了。
慕容老太君看着霎时间空下来的屋子,喊了赵妈妈进来,两人一起闲话,可是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华府今日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今日一早,国公府就遣人来说,今日侯爷会陪着容姐儿一起回门之后,大老爷就喜得连嘴也合不起来。
一些远亲近邻都过来了。不论熟悉的,还是不怎么熟悉的,都挤在府门口。华府大门口的青条石上,熙熙攘攘的站满了人。
“老爷,来了,来了。”打发出去探路的小厮小跑着回来,大声的喊着。
随即,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匹高头大马,还有一顶平绒的八人大轿,逶迤着朝华府门前而来。
大老爷急忙迎上去,接了慕容承志,而一边早已经有华府的女眷出来,簇拥着华清容进府去了。
华老夫人站在华府的正堂外,一看华清容进来了,顿时笑开了容颜:“容姐儿,过来祖母这边。”
华清容笑着给老夫人行了礼,正要扶着老夫人进正堂,却发现陈老太君也在,急忙给陈老太君行了礼:“老太君安。”
陈老太君伸手扶住了华清容,仔仔细细的瞧了好一会儿,才道:“侯夫人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站在陈老太君身边的华清幽看了华清容一眼,喊了一声:“五姐姐。”脸上有不可抑制的喜气。
“十妹妹。”华清容朝着华清幽笑了笑,眼睛的余光却正好扫了华清兮,见她死死的盯着自己,眼眸中全是怒火和嫉妒,忍不住微微的皱了眉,但愿今日她不要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来。
“母亲,容姐儿今日定是一早起来的,必定累了,我们还是快进里面坐着说话吧。”大太太含笑的声音突然响起,倒让华清容深感意外,扭头,看见大太太正一脸慈祥的朝着自己笑,忍不住心底有些微微的发冷,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更是和煦,朝着大太太屈膝行礼:“母亲。”
大太太立时笑了:“好了,我的儿,你也必定累了,又何必讲这些虚礼,不如就进去坐着说话吧。”
老夫人看了大太太一眼,笑道:“说着是正理,容姐儿,我们进去说话。”
华清容扶着老夫人,华清幽扶着陈老太君,前后鱼贯着进了正堂,分宾主坐了。
华清容见里面坐了许多自己不认识的夫人,正要开口相问,二太太和三太太从外面进来,朝着华清容笑道:“我们两个倒是来的晚了,容姐儿莫要怪婶娘才是。”
华清容急忙站起来,给两人请了安,两人连道不敢。三太太和华清容寒暄完,便站在了大太太的身后,继续当她的隐形人,而二太太就拉着华清容给她介绍那些个生面孔。
华清容一听今日里来的人,顿时有些意外,不但忠勇伯府的伯夫人来了,竟然连华清薇那远在江南的婆婆也赶了过来,这些人可都是看着慕容承志的脸面的才过来的。
华清容急忙笑着一一招呼,笑容温婉,一视同仁,谁也不得罪。大家轮番寒暄了,这才坐下来说话。
才没说了几句,就见小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外面已经传了席面,大家便移步去了花堂。
华清容才走了几步,衣袖就被人轻轻的扯了一下,立刻脚步一顿,扭头,却见华清莲正笑着看着自己,急忙笑道:“二姐姐。”
华清莲朝着华清容笑笑:“五妹妹,我……”
华清容拉着华清莲走了一步,避开了熙攘的人群:“二姐姐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说。”
“今日是五妹妹回门的好日子,可是……”华清莲脸上有着难掩的倦容还有疲惫:“自上次在薛府请五妹妹把脉之后,一直不得与五妹妹相见,所以今日里……”
华清容看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人群,笑道:“现在人太多,把脉必须要静心思辨才行,不如到中午安歇的时候,妹妹好生替二姐姐把把脉。”
华清莲点点头,与华清容一起并肩朝着花堂走去:“五妹妹,听说那个蔡家二姑娘去了国公府,你……要当心点”
“二姐姐请放心就是,蔡姨娘不是蔡二女乃女乃,我自会小心。”
华清莲抬头,看了华清容一眼,见她笑的一脸的自信,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五妹妹,哪里还有当初刚进府时的那一点点怯懦模样,若是母亲和兮姐儿还是……一意孤行……,华清莲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到了花堂,华清容被安排在主桌上,受着众人的追捧,却依旧不吭不卑,丝毫没有因此而有些飘飘然的模样,顿时让众人刮目相看。
华清容一直偷偷的注意着华清兮,却看见华清莲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于是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大老爷遣了丫鬟过来,请华清容过去说话,华清容告辞出来,往大老爷的书房而去。
守在书房门口的纤儿远远的看见华清容过来,急忙迎上去:“见过五姑女乃女乃。”
“纤姨娘快请起来。”华清容笑着拉起了纤儿,“你是父亲的人,也算是我的长辈,我怎么敢当你的礼。”
纤儿朝着华清容笑的一脸的谄媚:“五姑女乃女乃是主子,我只是奴才,姑女乃女乃怎么就受不起我的这个礼?!姑女乃女乃快进去吧,老爷正在里面等着姑女乃女乃呢。”
华清容笑着安抚了纤儿几句,这才迈进书房的大门。
大老爷一见华清容进来,急忙站了起来:“容姐儿来了?快坐。纤儿,快去沏茶。”
纤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容姐儿,你,你可问过侯爷?”华大老爷已经被有些迫不及待,他得到消息说,安平候在这几日,就要结案了。若是等安平候一结案,他可还有什么活路……
“父亲,先坐着说话。”华清容淡淡的笑着,看着华大老爷,眼底有些不屑,这个男人,向来把功名利禄放在最前面的,如今自己回门,她竟然连问一句也没有,劈头盖脸的就是自己的前程……,这样的家人,真的令人齿冷……
“好,好。”大老爷叠声的应着,回到椅子上坐了,可是却哪里能安心坐下来。
“女儿问过侯爷了。”华清容说完,拿眼瞅着大老爷,见他的脸色果然变了,“侯爷,他,他怎么说?”
“侯爷说圣上对这次的贪墨案,决定从严惩处,他很难开口,只能……”
“只能怎么样?”华大老爷猛地跳了起来,这几日他一直坐立不安,攀上了安平候这门亲,享受着众人的恭维,可是每日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底的不安,便会抓住了他,每日在天上和地狱中煎熬着,让他已经很明显的瘦了一圈。
“父亲上表自请处罚。”华清容盯着大老爷,一字一句的说着。
“你说什么?”大老爷猛地就窜了起来:“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华清容的声音也陡然高了起来。
“我,我如果上表认罪,华府,华府就……”
“华府就怎么样?”华清容的脸色顿时冷了起来,“你以为不认罪,圣上就会放过你?只怕到时候罪罚更重!华府满门……可能就丧在了你的手里!”
“你,你说什么?”大老爷的脸顿时苍白起来。
华清容站起来,眼神冰冷的看着大老爷:“既然所有涉案的人都要重处,凭什么就放过你一人?如果真的如此做了,你让侯爷以后如何在朝堂立足?!难道就因为你是安平候爷的岳丈?你以为你女儿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安平候做出如此的退让?!”
大老爷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若是你在朝堂上自请认罪,到时候侯爷帮你说上几句,最多不过是贬官而已,过几年遇到大赦还能起复,而且远哥儿……”
“远哥儿怎么了?”远哥儿是华大老爷的唯一嗣子,猛然间听见华清容提起远哥儿顿时一脸惊慌起来。
“父亲,四皇子和大殿下,你打算站在哪一边?”华清容却不再提远哥儿,只是盯着华大老爷,目光越发的冷峻:“自古以来,墙头草都是没有好下场的,父亲不要以为两边都占着,到时候便可以倒向得意的一方。”
华大老爷冷汗立时就下来了,“我……”
“或许父亲还没有想好,父亲可以慢慢的想,女儿不急,侯爷也不急。侯爷说了,他明后天就会把案子递交给圣上,父亲你可以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华清容缓和了声音,看着大老爷,“父亲什么时候想好了,就跟女儿说一声。”
华大老爷呆立在屋子的中央,不可思议的看着华清容,什么时候起,那个木讷的庶女,竟然变成了如此牙尖嘴利的模样?难道说,是自己一直以来看走了眼?!
华清容坐在椅子上,端起茶轻轻的喝了一口,笑道:“父亲,这可是雨前龙井?茶色透亮,清香沁脾,真的很不错,女儿喝着觉得很好,这往后的日子,若是能喝着这种茶,看着儿孙满堂,也是很不错的。怕只怕……”华清容的声音顿了顿,“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不但连这茶都喝不上了,就连饭,也没有几天可以吃了……”
华清容的这番话,在华大老爷听来,顿时如醍醐灌顶,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保住了这条命,这个府,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只是,大殿下和四皇子……华大老爷又迟疑起来,现在京都城中,四皇子的名声可是如日中天,贤名顿起,而大殿下却只是嬉笑顽皮,就算是干了几件事情,也是不好不坏的,与四皇子的声势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华清容看着华大老爷的脸色不住的变幻着,轻声又开口了:“父亲可是在大殿下和四皇子之间犹豫不决?”
华大老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在华清容的对面坐了:“是,我不瞒你,我真的是委实不能决断。”
“这个不难,父亲不如把二叔也找了来,我们一起说说。”
华大老爷看了华清容一眼,出门去了,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二老爷。
“容姐儿,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二老爷一进门,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他如今正在京城侯职,可是前途却越来越不明朗,也正在着急的时候。
“过几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华诞,我想请父亲在明日上表自请处罚。”华清容看着二老爷,见二老爷点点头:“这个时机正好,太后娘娘华诞在即,只要安平候能在关键时候说上两句,圣上必定不会重处。”
华清容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想请父亲和二叔,在大殿下和四皇子之间做个决断。”
二老爷顿时也为难起来:“容姐儿,你怎么看?”
“侯爷是大殿下的嫡亲舅舅,二叔以为我会选谁?”华清容笑着道:“若是父亲和二叔选了四皇子,我也不会反对,只是从今而后,我们只能陌路了。”
二老爷和大老爷相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犹疑。
“事关华府的前途,父亲和二叔还请好好的想想。一代天子一朝臣,若是站错了位置……那将是灭顶之灾……”华清容扫了两人一眼:“所以我不会逼着父亲和二叔做选择。”
“四皇子如今名声如日中天……”
“当今圣上正值盛年,并不需要一个如此能干的皇子。”华清容冷笑着开口,“一个如此盛名的儿子,让作为父亲的圣上,如何自处?再说一个十四五岁的皇子,竟然有如此的盛名,这盛名从何而来?!”
二老爷顿时被华清容的话吓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华清容。可是华清容却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一般,坐在一边安静的喝着茶。
“可是大殿下……”
“二叔可知韬光养晦这四个字怎么写?”华清容突然笑了:“大殿下这些年可是有什么失德之处?”
二老爷摇了摇头。
“大殿下这些年可有做过一些实事?”
二老爷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大殿下却名声不显?他做的那些事,名声都归了谁?!”
二老爷的冷汗顿时下来了:“容姐儿,你一句话震醒了梦中人。”
大老爷咬着牙,看着华清容:“若是……,以后大皇子不能……”
“呵呵……”华清容笑了:“父亲以为跟安平候结亲之后,四皇子还能信任父亲?若是四皇子的人真的还能信任父亲,为什么一直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人为父亲出头?”
华清容看了大老爷和二老爷一会儿,见两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才继续开口:“父亲和二叔觉得侯爷是怎么样的人?过几日侯爷就会启程去边关。就凭侯爷的为人,会让自己的嫡亲外甥受别人欺负?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就距离血流成河不远了!”
到了此刻,大老爷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与二老爷相视一眼,咬了咬牙:“我明日就上表自请贬官,辞官回家做种田翁!”
“还有一事,女儿还要向父亲请罪。”华清容站起来,朝着大老爷双膝一屈,跪在了地上。
“有什么事,你站起来说。”大老爷一伸手,扶起了华清容。
“我已经求了侯爷,让远哥儿跟着侯爷去边关,立军功……博个出身!”华清容抬起头,看着大老爷:“不知父亲可允?”
大老爷愣了一下,“你,你是说……”
“是。”华清容一脸的坚毅:“父亲明日请罪折子一上,远哥儿再走科举之路,已经不合适了。正巧侯爷要去边关,让远哥儿跟着去历练一般,有侯爷在边关,远哥儿的安危就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