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中上下将关注的目光全部投向私盐案时,萧宸熙却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速度,在拿到账簿的第二日,于京城和益城同时展开抓捕,册上所记官员基本全部落网。而此时,余青也不过刚刚得知账簿落在了陈同手上。作为知情人之一的崔语星,在初初得知消息时,依然诧异了半晌。起码在她看来,名册上所涉官员之多,牵连之广,不管是谁,要周全地解决此事,都必须深思熟虑一番。而萧宸熙却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内做出反应,甚至还得到了皇上的大力支持,实在令人惊叹。而益城也在这一番变化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起来。
不过这一切,似乎离崔语星很遥远,不管外面如何闹腾,她自安然不动。偶尔和过来看她的李清皓、程宇澈喝喝茶、聊聊天,日子过得也很是惬意。当然,美中不足的事也有,就是那许氏两姐妹时不时地以探望为名,过来搅和一番,一个嚣张说话带刺,一个就不停地赔礼道歉抹眼泪,弄得她是头疼不已。这日得到消息,听说此两朵奇葩又已经整装待发,准备过来,崔语星一拍额头,赶紧地拉上彩衣,溜之大吉。
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似乎并没有受到盐案多少影响,老百姓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崔语星微笑地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们,若是每个人都是如此踏踏实实地生活,这世上的纷乱会不会少上许多。
“彩衣,你有没觉得今儿街上的姑娘特别多?”崔语星打量着周边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颇有些疑惑。听到她的问话,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彩衣,赶紧吞下满嘴的食物,咂咂嘴答道:“小姐,您忘了,再过段日子就是花魁大赛之期。这些都是青楼里的姑娘,如今是出来挑选些胭脂水粉作为备赛之用的。”“是这样,”崔语星恍然大悟地笑着,“我都病糊涂了,忘了这茬。之前李九还说要大家一起去看的。”“还说了,”彩衣翻了翻白眼,“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奴婢都不知该如何交待才好。”崔语星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怕什么,爹爹怎么可能知道……”两人说笑间,却听得前方传来一阵争吵声。
崔语星闻声望去,总觉得其中某道身影看得有些熟悉,却又瞧不真切,“彩衣,你看下,那被人挡住去路的是不是苏音?”对着她,彩衣极其无语,“小姐,您上次去一品楼又没让奴婢跟进去,奴婢哪认得啊?就只知道您回来不停地念叨着倾城佳人之类的。”崔语星尴尬地笑了下,“是哦……”她转过头去,又认真瞧了一眼,“应是没错,我对她印象还不错,靠近点,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两人假装随意地走向前面的摊子,摆弄着镯子头钗,耳朵却似兔子一样,竖得老高。
“苏姐姐,你这一身可真够素净的。啧啧,也是,听说余大人和严大少眼下都在牢里蹲着,你身后的这两座靠山一下全没了!”面对着呛声的妖娆女子,苏音神色极其平静,“我一向都是如此,红裳你想得太多了。”“我明白,苏姐姐你自来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不是有人说,你是天山上高贵的雪莲,而我们就是那些俗不可耐的喇叭花。只是照我看啊,人都到了楼子里,又能干净到哪去,要不,严家老太婆哪会死命拦着她的宝贝儿子,就是不让你进门。你说是不是?”苏音静静地平视着她,却是想起李清皓之言,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有人和我说过,高贵与否?洁净与否?还在于人心,我相信这话。至于别人要如何看我,要如何对待我,那并不是我能改变的,也不是我所在乎的。”崔语星听闻此话,暗暗称妙,不禁抬头细看了苏音一眼,与从前相比,眉目间少了些清高孤傲,更多的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泊、宁静、安然。此时的她已不是遗世而独立的雪莲花,而是隐居山野方外之士篱笆前的兰花,悠然自得。
而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红裳,却满是鄙夷,“你就少在这说些好听的了。有本事,就不要和我们来争啊!”苏音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还装呢!你那么拼命准备花魁大会难道不是为了想在六皇子面前出彩吗?你可不要说你不知道,你家风大娘特地找了池大人,就是为了想法子把你献给六皇子!”苏音闻言,脸色立即绷紧,但出言仍是平和有礼,“每年的花魁大会我都是如此准备,只不过想替大娘争个名声而已,你不必如此介怀。而且你若是愿意多花些功夫在自己的技艺上,总会有收获的。”“你……”她话中暗藏之意让红裳红了脸,恨恨地咬了下唇,“你给我等着,我红裳总不会始终屈居你下的!”说罢,甩着手帕离去。
彩衣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咂着嘴,“敢情此次的花魁大会,都是冲着六殿下去的!殿下会不会看花了眼啊?”崔语星却是捂嘴暗暗偷笑,那边厢还有两位许家小姐整日勾勾缠,这边厢花魁们又将蜂拥而至,萧宸熙此次的益城之行,可是艳福不浅。也不知他有没有瞧上哪家的姑娘?改日碰见了,可要好好盘问下。
难得的风和日丽,天气晴好,两主仆随性在大街上乱逛着,回府时,各自手上提着不少的战利品。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回若水居必经的小巷中,也许太过开心,也没有注意到巷中不同寻常的宁静,等到看见突然从前后涌出的大批刺客时,已是为时已晚。
崔语星伤势未曾大愈,根本无法动手。彩衣迅速抽出长剑,小心护在她身前。她极其冷静地看着面前一众人等,终于发现了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不禁心下一凉,厉声斥道:“余天,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带人围堵我,眼中可还有王法?”余天排开众人,独自走上前来,单膝跪下,“属下不敢,只是倘若不如此的话,恐怕请不动二小姐。”她眼眸立时迸出一道厉光,“请我做什么,还是说你家侯爷想起来要替姬千里直接了结了我。”“不是这样的,侯爷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余天低头沉声说道:“就请小姐您去看看他吧。”崔语星手微微一抖,微笑道:“余天,这会你应该赶紧去通知七公主或者喊个大夫再去瞧瞧才是,找我,那可真是找错人了。”“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就恕小人无礼了,”余天也懒得废话,缓缓站起身来,手一挥,众人立即围了过来,“今儿就是用绑的也要将小姐请了过去!”“放肆!”彩衣拦在崔语星身前,怒道,“要想动我家小姐,先过了我这关!”“慢着,”崔语星拉住彩衣要冲上去的身影,望着余天问道:“你家侯爷现人在何处?”“小姐……”彩衣焦急地摇着头,“不行,绝对不行……”崔语星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继续对余天说道:“如果离得近,我还可以考虑。若是要出城的话,你就抬着我的尸体过去吧。”必须将事情尽量控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若真有个万一,暗部也能很快凭着自己留下的标记找寻过来。“小姐请放心,”余天抱拳说道:“就在城内不远处,很快就到了。”“好,我和你走,”崔语星爽快地应了下来,“不过,你们侯爷要见的是我,我的丫鬟现在总可以回府去吧?”“这个……恐怕不行。”余天恭敬却没有半丝回旋余地答道:“侯爷只是想和小姐好好谈谈,没有其他意思。”崔语星心内一阵恼恨,咬咬牙,也没法去细想余青此番又是何意,只能在一群人的虎视眈眈之下,满心不情愿地跟上,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