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慧没有任何异常在我看来她没有四肢活动正常呼吸平缓虽然面带倦意可面色红润嘴唇也微微泛红。眼睛依旧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拉起她的手想更确定自己所观察的结果皮肤富有弹性柔软爽滑至少比我的皮肤要好的多。可她的问题出在哪儿呢?表面看来一切正常的宇慧的问题出在哪儿呢?难道在心理?那句“今天是我们见得最后一面”决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说出来的话是经过长长的思索也许是几天几夜没睡而思考出来的。看似简单的一句话真要说出口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么观察思索时我们乘电梯离开医院门口百无聊赖的保安瞟了我们一眼但他似乎更宁愿对此视而不见用当天晚报遮住自己的脸。我们跨出医院虽然是由我拉着宇慧可感觉上她似乎目标明确清楚地知道该往哪走。我想宇慧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想趁这一时间说服我呢?一如我想说服她一样她想说服我今晚就是我们见得最后一面——
糟糕…若是如此真的糟糕——
“别看了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跨出医院后她闭起眼睛走入黑暗中——
“哦。”我想了想加了一句“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哦。”——
“知道吗我什么也不怕现在什么也不怕就算有千千万万的人挡在身前也不怕。”——
“…….”——
“不明白?”她问——
“嗯不明白。”——
宇慧笑了笑仿佛在说“不明白才好。”笑完开口说“音山你似乎明白了我很久不是半年不是几个月而是有一辈子一整个世纪那么久。在我们还在海里的时候还没有脊椎骨骼的时候你就开始明白我了。”——
“可什么都会有尽头。”她停了停拉着我转过一个挂有“事故易地”警示牌的路口“就算不是尽头也总有告一段落的时候或早或晚的总会有的。你离开或者我消失…”——
“我们离开了海洋爬上6地学习用两只脚走路空出另外两只脚进化成手用于劳动。我们找到了火找到了光找到了栖身的洞穴渐渐的找到了情感找到了勇气找到了坚强找到了倔强找到了爱。”我接着她刚才的话继续说“我们建立社会体制建立家庭将易碎的爱放于其中让它看起来能永远健康年轻无论生老病死天灾**它依然强而有力的跳动。”——
“每个人都会回到他来的地方我们的人生其实不是在前进而是在后退像是一条长长的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点的缩短直至消失。而其中遇到的一切事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各种事在他们各自的位置只要时间一到就会出现。‘倒退式的人生’与‘前进式的人生’不同他有注定的东西在里面或者说它完完全全就是注定的。而‘前进式的人生’中充满未知充满疑惑你不知道明天有什么会生什么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明天。”——
“宇慧过的是‘倒退式的人生’而我过的是‘前进式的人生’?”——
“可以这么说。”她手扶着一旁干燥的石壁沿壁而行“所以我比音山快乐。”——
“比我快乐?”——
“嗯什么都早已知道或早或晚的就会生早知道就能早做准备有了准备就不至于突然崩溃这种准备我可做了十多年。”——
我想反驳她什么但如她所说我毫无准备一点也没有一时间不可能思考那么多。我想抱住她想什么也不说而通过拥抱来传达我要说的却说不清的东西——
我们沿着一条盘旋而上的山间公路朝前走山的另一头通往这个海滨小镇的过海大桥我想象此时的大桥一定如黑暗中的巨人般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矗立在大海的两侧——
一辆夜间货运卡车朝我们驶来车光照亮在山路中渺小的我们宇慧睁开眼睛可看的不是驶来的卡车看得是我她用期盼的眼神紧紧地抓着我几秒钟后车光逝去她也转过了脸——
“没表情像个石像般冷冷冰冰。”——
“对啊冷冷冰冰。”——
宇慧哼了一声轻轻唱起一的“说你爱我”——
“说你爱我变成一种折磨说你爱我不如趁早放手说你爱我不用陪我走到最后。”她的歌声很好听如果去参加什么歌唱比赛一定夺冠无疑。我清楚此时唱这么歌的用意但不想说穿——
“me…me”她继续唱道——
我紧紧牵着她的手也唱起歌来是一加拿大歌手1的“”——
我们各自唱着自己的歌沿梯而上。两不同的歌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在同一个地方演唱表达同一个意思都想说服对方同时谁也不愿被对方说服——
我们走入寂静的山顶公园公园内的昏黄街灯照亮滑梯照亮跷跷板沙坑转椅单杠。一切看上去犹如被放大了数倍的玩具正陷入沉睡的公园无声无息的进入梦乡——
我们唱起了同一歌完全没有预演的巧妙同时开口在唱完了“说你爱我”和“”后我们同时开口唱了“”——
“‘‘itit…”——
我们对此都不意外只是相视一笑仿佛我们之间的某种密切默契因为这曲子而得到了印证——
歌声伴着我们手拉手坐上不远处的跷跷板她停在半空而我坐在地面宇慧用左手作了个胜利的“V”字型——
“和音山不能玩这个。”在半空中荡着双腿的她说“你太重了。”——
“那我变轻点。”——
“怎么变轻?”——
“在这坐上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身体就会自动进入‘危机模式’在这种模式体会自食来保证内脏的基本能量到时就变轻了。”——
“可我没有这么多时间给你只有这一晚忘了?”——
“没忘。”我淡淡的说四十五度的看她在半空中的脸。而在宇慧的身后似乎有浓密的黑云压来月亮不见了踪影刮起了不算太冷的风——
“哎看我。”她朝我喊道——
“不是一直在看吗。”——
“仔细看。”——
“再仔细看不都一样我的眼睛又不是x光。”——
她听了笑起来举起拆了石膏的右手说“这已经不属于我了哦。”——
“不属于你了还能举起来?”——
“这里还是嘛。”宇慧拍了拍自己的右肩“下面就全不属于了不能拿笔不能吃饭能干的事一样没有。”——
“不是在开玩笑?”我抬头看着在半空中高举右臂的宇慧——
“不是。”她用玩笑似的口吻说——
“而左手最近也疼得厉害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轮到它了。”——
我慢慢离开滑梯把她送回地面这才现自己刚才一直在拉着的是她的左手不管是手扶石壁也好按电梯中的楼层也好宇慧用的也全是左手右手如同一件摆设般挂在那里。离开滑梯我们去不远处的双人秋千上坐下她开口说:——
“现在明白了?”——
我噘噘嘴摇头想哭可忽然忘记了怎么哭——
“看着。”宇慧边说边用左手抓起右手背上的皮肤抓起的皮肤没有像正常人那样立即恢复原状而是皱在一起缓慢的一点点平整——
“失去弹性了”她说“明白吗?”——
我仍然摇头“脑子冻僵了明白不了。”——
“刚现时还真的吓了一跳可没有想得那么恐怖大概是想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野外求生手册上第一页的话…是什么来着?”——
“做最好的准备与最坏的打算…”我接上去说上求生课的南方小眼镜老师曾说过——
“对就是这句话‘做最好的准备与最坏的打算。’可以说等这等了十七年等了十七年啊…”——
“可不是说过一旦过了十五岁没病就没事了吗?”我回想起她曾说过的话“那时候是在骗我?”——
“没有骗音山我不会骗音山。再伤心的话也会说只是不想骗你。”她说“那时候医生真是这样说的可这种事谁能百分之百肯定呢?”——
猛然间我想起了流水鸟曾说过的话“破坏佛像是要受到惩罚的去道歉你会死不去你最珍惜的人会死。”那时在梦中的电话里流水鸟的的确确如此说过千真万确!(本作品由原创文学网授权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