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黛玉想起薛蟠来呢?这可是丁晴的主意了。因为她想这世道无论前世还是后世,都是人善人欺,马善人骑,如今想趁贾府修建省亲别墅的当儿,与宝玉一起来个痛快的江南行,但那宝玉大家都知道,是面如春花、目如秋水的女孩儿相,生的又是雪肤玉肠、娇生惯养的,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活月兑月兑的女乃油小生一个嘛。这样的甜美小生,戏台上站站是蛮可人的,尽可讨得一些贵夫人的欢心。可在弱柳花质的林妹妹这样的未成年女孩子来说,却是渴望高大勇猛的男子汉的保护,更可况是出门在外,野外游玩时,力量、安全是要考虑的一点。
为此,黛玉没来由想到薛蟠来,一为他的商务生意经日趋纯熟,走南闯北见识多;二为有危险时,凭那薛大呆子和柳湘莲上前一喝,那些流寇强盗鼠鼠之辈就会吓破三份胆吧!
嘿嘿,当然,黛玉丝毫也不怕那薛姨妈和宝钗见她这样点名要和薛蟠一起去,趁机指名道姓开点不荤不洋的玩笑――“到我们薛家做媳妇儿去!”
她不会的!为何?因为她不是那是风吹吹即倒的林妹妹了。她既然敢公开与宝钗抗衡,暗讽宝钗处处把金锁配宝玉的良缘吹得神乎其神,也当然不怕那半老徐娘薛姨妈的假殷勤了。呵呵,不过,薛姨妈还算比宝钗多一份善良,记得姨妈想认黛玉做干女儿时,面对宝钗的故意问“何不把林妹妹配给我哥(薛蟠)?”薛姨妈回答得很好:“林姑娘这样世上少有的人儿,我想把她许给你堂兄薛蝌就怕委屈了她,哪敢提你那混帐哥哥!”
所以,念着薛姨妈这份善良的恩情,如今黛玉有了机会就顾不得避嫌了,索性大方一点,让那会做生意的薛家二兄弟与自己一起闯荡江南,只当是自己临时使的人才罢了,其它一概不想。况人生在世,知己不成,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总是没错的!
更重要的,自己这样爽朗利落的行为,叫那圆滑世故的宝钗又有何话可说!到时黛玉对付起宝钗来,不更有理一层?
至于柳湘莲就不必说了。这是个有胆有识的江湖侠士,红楼中有名的冷面剑客。凭着他与贾琏、宝玉、薛蟠的交情,顺便计算他来作行侠客,再好不过了!只是下面有不有武斗的**场面,就很难说了。呵呵。
好了,好了。这样一计算,几乎考虑得都快周全了。黛玉与宝玉等连连密商了一个多礼拜。其间,黛玉因想到同行的都是男孩儿,只自己一个女的,很想把那三姑娘探春带在一起,但想到贾府正是忙时,一个宝贝儿疙瘩宝玉走了,哪里还敢招惹人家姑娘家?况那王夫人等同意吗?
又想到史湘云,这个倒是与自己身世一般,自小失了父母,可怜见的。但因其叔叔婶婶看得严紧,不说出门的盘缠都没有,虽说自己可以帮贴点,可到底湘云也是一个女孩子家,将来若或有半点差错,自己也不好向人家亲戚族人交待的。如此看来,不经事的女孩子多一个不如少一个,还是自己带了自己的丫头紫娟、雪雁一起作伴算了。
另外,考虑到女多男少,恐那帮男孩儿不甘寂寞,黛玉答应宝玉约了贾蔷、琪官等人同行。
这一天晚饭后,宝玉又问黛玉:“你竟然敢作主带薛大呆子同行?不怕他惹事,那你不担心他们薛家兄弟抢了你的生意?”
黛玉一笑:“这个你就不懂了。他一个大男的,与我一起哪敢胡乱非为?一面只怕担心我看他笑话来不及了呢!说到生意,原本是我们为主,他为副,他只作我们的应酬,一切的作主决定还在我们,只按最后分成多少计算给他们就是了。只要生意好时,有财大家,哪里担心人家抢了?况且我们是可以多带货物的――”
未等说完,宝玉也慢慢悟出门路来,忙抢过道:“是呀,我想起来了,不怕人多,不怕财货多。那宫里如今既颁了这一令,不只我们家有大姐姐要回来省亲,听说那吴贵妃家、周贵人家都在动工,他们所建所需的不也与我们家大同小异,所以,尽可以打打他们的主意……”
黛玉颔,笑道:“是呀,这在商学上是叫抓住商机。俗话说水涨船高,行船就是要等这顺风顺水时才好进行,这是当年我听爹爹常给我讲的。”
宝玉也笑了,说:“怪不得妹妹有心提出这般主意,原来是前盐典御史的女儿慧眼独具,善于抓什么商机了!”
黛玉说:“不提这些了,如今我只把我的意思都说明白了,剩下的你就和贾蔷去和薛姨妈及各位相关的人说去。只等你都约齐了,我们好再说与老太太们,到时万事俱备,就不怕他们不答应。”
宝玉抚掌道:“是啊!明日刚好冯紫英约了我们去聚会,薛大呆子等人也去的。其它的柳侠士只和琏二哥通个信问问就行。”
黛玉听了,忙道:“那个冯紫英就罢了吧,不要与他提了,这个人政治上与当朝还比较敏感,我们惹不起,还是不要勾连为好。我们只管玩乐消谴,不想过问朝中的是非。”
宝玉说:“是啊!前段时间东府里蓉哥儿的大女乃女乃秦氏就因为这个人,好好的只几个月的时间就没了,让人奇怪得很,大家都说病的奇怪呢。”
黛玉道:“你知道就好。”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今日不早了,人也乏了,只等你明天的消息了。”
宝玉说好,送了黛玉回房,自己亦有袭人等上来伏侍安歇。
次日吃过早饭,宝玉就一面吩咐咐茗烟备马,一面回房换了出门的衣裳,然后带了茗烟、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厮齐往冯紫英家里去。
到了冯紫英家门口,有人报了进去,冯紫英连忙出来迎接。只见薛蟠早已等在那里,旁边还有唱曲儿的小旦琪官,即大名蒋玉菡者,还有锦香院的妓女云儿。于是众人见过,喝了一会儿茶,闲话了一会儿,冯紫英即令摆上酒菜,几个人喝酒猜拳,兼有云儿抱琵琶唱曲儿,琪官也唱了一段戏曲助兴。结果大家兴致来了,听宝玉的建议,以喜、愁、哀、乐四个字为韵,说一段与女儿有关的典故来,然后喝一杯酒,唱一段曲儿;最后酒底还要说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四书》《五经》之类成语。
这一来大家无不齐声叫好,那酒喝得尽兴畅怀,人人微醉,杯底前尽释块垒,清唱间意气风,好不得意。酒到酣得情亦浓,席间,宝玉因记着黛玉的交待,与薛蟠几度窃窃咬耳,大略提了提江南之事,薛蟠愈的高兴,举着杯忙叫换大碗来,其得意豪情陡然猛增。
那琪官就不必说了,因见宝玉生得娇气富贵,心中早生羡慕,而宝玉自第一眼看琪官那妩媚温柔的神态,只呆呆地挪不开心思:他太像袭人了!一时间因人因物之同气,未说话间先有几分亲切。待几句话来往,二人早已以目勾留,心中互许,待众人酒酣薰醉时,二人悄悄离席,紧紧挽手,宝玉以一个玉块扇坠为表赠,琪官感其诚意,则解下北静王所赐大红汗巾来,与宝玉的松花绿汗巾互换。
二人正说着时,冷不妨背后一声大叫:“我可拿住了!”只见薛蟠跳了出来,拉着二人吃吃地坏笑。宝玉忙道:“轻声!我是有事求他的。”于是说了近日欲下江南之意,问琪官可有这等闲情?一边的薛蟠连忙点头,说:“要去就快点答应吧。大爷我可是常年在外跑的,五湖四海通玩遍,到哪里能不吃到好草料!”
那琪官低了半日头,因仍然用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那样,低哑着噪子道:“我哪有不羡慕与爷儿们同行的。只是我在戏班身不自由,全凭班头掌控行动。最近那北静王一再嘱咐我要多往他那儿走动。还有那老东家忠顺王爷,几日不见必有请贴来请的。”
薛蟠听得不耐烦了,说:“何必这个爷那个王的,你本是一个戏子,唱唱新鲜曲儿,有钱随时即可听用,哪分出你我他,难道我们宝二爷就不是爷了!”
宝玉害怕薛蟠吓着了琪官,忙说:“大爷不要着急,要我说琪官自有他的难处。不过,我们已商量好了,这次是去回的,多则两三月,少则一个半月,我想决不会耽搁你的事儿的。”
琪官听了,这才点头,脸上刚才被薛蟠的话激起来的红绯还未完全褪尽,只温声细语地说:“如果去回就好,我们这点自由倒是有的,只等这两日我去辞了东家,就能行动了。”
宝玉听了,就高兴地说:“如今可就好了!”一边与琪官耳语:“那北静王与我相熟得很,他若不答应你时,只提荣府里宝二爷的相求,谅他这点恩情是许的!”
琪官感激地连连点头,道:“那样敢情是好!这样为难二爷了!”
宝玉说:“不相干的。我动身之前也是要辞北静王去的,放心,那时我也会亲口帮你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