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家门口徐眉就闻到了炒菜的香味。
家门大敞,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再毅围着徐眉的围裙正在厨房里忙乎。
昨夜砸得遍地狼藉的战场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砸坏的热水瓶碗碟烟灰缸等都买了新的,梳妆台上放了一串徐眉喜欢吃的香蕉,一个布制的憨态可掬的小熊正靠在枕头上看着娘俩。
可惜家里少了个大水缸,不然徐眉一定会觉得水缸里藏了个田螺姑娘。
一切都像变戏法一样,最最戏剧性的是昨夜那个暴戾的蛮横的再毅摇身一变成了文艺作品里才会出现“好丈夫”。绕是徐眉宠辱不惊也不由得呆在当地。
“什么楞呀?”再毅一边麻利地把饭菜端上桌一边体贴地对徐眉说:“累了把?把儿子给我,你先坐下歇歇咱们马上开饭。”
再毅边说边从徐眉手中接过灵儿,徐眉满脸迷惑愣愣地站着不知怎么是好,再毅轻轻一按徐眉的肩膀把徐眉按坐在板凳上。
再毅左手抱着灵儿,用右手打了盆热水仔细地给灵儿洗手洗脸,一边洗一边柔声对灵儿说:“看你脸脏的像个小花猫,我们赶紧洗洗干净。要不隔壁顾阿姨家小黄猫以为你是它的朋友,就会来舌忝灵儿了。我们不让小黄猫舌忝,我们做干干净净的小人儿。”
洗干净灵儿的再毅回过头来看到徐眉还在愣,就笑着对徐眉说;“我也帮你洗洗手吧。”
“不用不用!”徐眉吓得涨红了脸跳将起来一叠声得推辞。
这种待遇徐眉不是没享受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结婚以前是再毅把徐眉当小孩子一样事事哄着徐眉,结婚后是徐眉事事迁就再毅再毅还挑三拣四嫌徐眉做得不够好。再毅在十几个小时之内态度这样一百八十度地改变把徐眉彻底搞晕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徐眉聪明、徐眉能干、徐眉伶牙俐齿可是徐眉最怕两种人:一种是蛮不讲理恶吵恶骂的人,就是昨晚再毅那样的人;另一种是满脸堆笑的人,就是今天再毅这样的人。
第一种人你跟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第二种人你就算是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也没处打。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这两种人都被徐眉遇到了,并且这两种人竟然是一个人,徐眉这回死定了。
再毅追徐眉的时候用得是笑脸的一招,死缠烂打。《鹿鼎记》里的韦小宝一个人娶了七个漂亮的老婆靠的就是甜言蜜语再加上死缠烂打。再毅的功夫自然比不得韦爵爷,但再毅并没有想同时追七只兔子,追徐眉这一只这点功夫绰绰有余了。
结婚以后再毅用的是蛮不讲理的一招,稍不如意就骂娘,张口闭口老子怎样怎样。出生书香门第的徐眉什么时候见过这仗势,不忍气吞声又能怎么样?
徐眉被再毅哄得稀里糊涂就结了婚,婚后又经历了再毅的粗暴,再后来又出了潘甜儿这么一档子事,徐眉看透了再毅的自私和冷漠。可是当徐眉下定决心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再毅又变招了。
再毅倒是没出什么新招,可他把原来的两个杀手锏变成了组合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等徐眉学乖了、徐眉变坚强了,再毅却变得更高了,徐眉还是拿他没辙。
徐眉一声不吭闷头吃饭,再毅自己一边吃一边把蒸鸡蛋喂到灵儿的嘴里,小小的灵儿被再毅揽在怀抱里显得妥妥帖贴。
徐眉的饭量很小吃饭的度很快,所以不一会就吃完了。两人世界的时候再毅对徐眉的这种吃饭度很是反感,再毅喜欢徐眉陪着他说话,给他添酒夹菜。刚结婚的时候徐眉不知深浅,有一回吃完饭就捧了本书在一边看,再毅气得把桌子都掀了。
现在徐眉的度成了优点,徐眉吃完饭就把灵儿抱过去了。冲了半瓶女乃,让灵儿喝了以后睡午觉。睡觉前必须喝女乃是灵儿的习惯,那么多中药和各种荤汤都没能给灵儿留下点口粮,徐眉的女乃是一滴都没有了,灵儿只好冲女乃粉喝。
灵儿抱着再毅新买的小熊,徐眉轻轻地拍着灵儿唱着徐眉的妈妈跟她妈妈学来的歌,必须唱这只歌,换一只灵儿就不睡觉。头天晚上没睡好又疯了一上午灵儿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再毅贴着徐眉的身后躺下,下巴搁在徐眉的颈侧。新生的胡茬刺激着徐眉的皮肤,嘴里呼出的热气让徐眉的脖子痒痒,好久没这种温存了。
可是徐眉的脑海中闪过再毅和潘甜儿在一起时的情景,这情景虽然徐眉没有亲眼见到过却是那样地清晰,那样地刺痛徐眉的心。
心中的柔软只是一闪念,顷刻间徐眉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了,徐眉的身体在本能地拒绝再毅。
再毅立刻感觉到了。男女之间的感觉有时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也许你说不出原因,但你就是知道。徐眉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徐眉甚至连躺着的姿势都没有变一变,再毅就知道徐眉不想和他亲热。
再毅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脸贴在徐眉的肩膀上说:“我知道你不想理我、不肯原谅我,可是你想没想过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那么爱你,可是你一直对我没有热情,你甚至讨厌夫妻生活。”
再毅这话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是徐眉自己也不想待再毅冷淡,徐眉也想热情一点。别的不说,就冲着能让再毅多点笑脸徐眉也希望自己可以更热情一点。可是徐眉也做不了自己身体的主,有些身体的反应是装也装不出来的。以徐眉的青涩,以再毅的敏感,装了也是白装。
越紧张就越表现差劲,越差劲就越怕再毅指责,再毅越不满徐眉就越害怕夫妻生活。最后徐眉对再毅能做到的仅仅是不拒绝。
这些徐眉都无法对再毅解释,说了再毅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多出许多事来。
对再毅来说,徐眉的“柔顺”并不能平息他的不满,不仅平息不了,徐眉的这种迁就使再毅的不满越地燎原起来,从床上烧到了生活中,烧到了对徐眉的态度中,像一剂毒汁,浸染得两个人的感情变了颜色。这种事如果放到现在,心理咨询也许会有效果,可惜那时候没有,就算是有那时的人也没有这个意识。
“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看在儿子的份上。”
徐眉回过头来久久地凝视着再毅,她想从这张脸上、这双眼睛里看出再毅真实的心意。再毅一脸诚恳,但这诚恳一时也融化不了徐眉心中的坚冰。
徐眉没有接受也没有否决,决心虽然下了但是徐眉也没有忽略灵儿被抱在再毅怀中的安适模样。女人在争取幸福方面是勇敢的,勇敢得可以不理会现实条件、不听任何人的劝阻,那个时候在女人心里爱情最大。女人又是富于自我牺牲精神的,这也可解释为另一种形式的勇敢,现在的徐眉心中灵儿的利益最大,自己好像变成生物上的培养基了。
不过徐眉也不是那种特别好哄的女人,隔壁那个老是被老公暴打的女人犯的就是这毛病――太好哄了,所以她男人打他的时候一点顾忌都没有。
从头再来,说起来容易,潘甜儿的事怎么解决?徐眉不打算问再毅太多问题,问题多了会显得过于关心、过于急切,会让再毅不能正确估量自己的分量。徐眉要睁大眼睛看着,十几个小时内就可以天翻地覆转变的人,也许会不用十几个小时就变回去,徐眉不相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回事,再说就算有这事总会要有非同寻常的原因的,现在两这个原因都不知道徐眉怎会轻易表态?
不过徐眉对离婚也没采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