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还真接通了,你猜怎么着,接电话的竟然就是齐鸣娜。我原先光听你说,还不觉得怎么样,这回一听她的声音,哎呀,太美妙了,光听她的声音就知道这女孩错不了,绵绵软软,像块冰糖含在你心里一样。我就喜欢说话声音好听的女孩,一听就很有教养……”“你快说后来呢。”“我就如实对她说了。我说我叫夏勇,是杜品英的同学,品英一直很关心你,很想知道你的近况,还想知道你去哪插队。我刚到学校去了,那的人说你没去学校,我就找到你们家来了。可还没等我的话说完,齐鸣娜就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请你以后不要给家里打电话,也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刚要说什么,她把电话挂了。我想再打电话,那个站岗的小子正站在一旁瞪着我呢。他叫我把电话放下,说我看你就不是她家亲戚。我一听就火了,小崽子太不识相,我不是为了找人才不搭理你,你还来劲了。我什么人没见过,我还会尿你?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说他不管我是谁。我说我爸是总参参谋长。那小子一听乐了,他说你爸要是总参参谋长那我爸还是周总理呢,我说妈的你小子知道个屁,周总理没儿子。他一听就急了,说你怎么敢咒周总理没儿子,我说那你告我他儿子在哪多大了叫什么,那小子噎住了说不出来,他朝我喊道:‘你这个反革命!’一边端枪一边说要把我给抓起来,我骑车就跑,他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叫我站住,我一回头,看见那小子两腿叉开,定定地瞄准我。哈哈,辛亏我跑的快,要不今天非得牺牲不可!不过我知道,那小子是吓唬我呢,他那枪还不跟烧火棍一样,没得子弹喽。”
品英没有听夏勇说些什么。他在想,鸣娜说不让夏勇给她打电话,不叫他去找她,可没说不让我去找她啊。可一想又觉得不对,她连听都不听我的消息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真的不愿意再理我?还是她还在恨我?一想到这,品英心烦意乱起来。他问夏勇,“你没听出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啊。”“我是说特别不耐烦,或者是很生气。”“没有,我说过那女娃是个有教养的人,不会第一次接电话就冲我火。可是不火不等于人家就钟情于你,想着你,相反,我倒觉得人家是在下决心把你给忘掉呢。你看人家一听说是你在找她,马上就把电话给挂了,挺坚决的。我说哥们儿,别想了,依我看,你们俩没戏。我知道你们俩的经历不一般,可是你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出来,你们不可能,既然不可能,那就别想了。这世界上什么情啊爱的都是假的,等到你结婚生子以后,你就知道了,再好的女人全是那么回事,娶过来给你生娃操持家务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再说你又不是找不着了,等着,等我给你介绍个好的,我们武汉的漂亮妹子多得是呢。等你再找一个,你就会把她给忘了。”
品英根本不听夏勇唠叨。他真后悔今天没亲自去找鸣娜,而不是叫夏勇代他去。因为他断定,接电话的肯定不是鸣娜。要是他自己接了这个电话,就不会让对方给哄了,而且鸣娜一听是他接电话,肯定不会那么决绝的。想到这,他做出一个决定,要去找鸣娜。哪怕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就是在电话里他也要向鸣娜表白清楚,那就是,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
品英在心里一个劲地懊悔,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两天后,品英站在了学院的后门口。
按照以往,他是绝对不愿意到这里来的,这儿有他太多的回忆,他只记住了那些屈辱的回忆。
但是他感到他不能再等了。这两天来,他一直在考虑他该怎么办。他和鸣娜都面临马上离开北京的问题。如果现在不作决定,那他们也许今生今世真的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一想到鸣娜将来要与他毫无关系,品英就觉得受不了。这两年来逐渐冷却的心又重新燃烧起来。他比什么时候都急切地渴望见到鸣娜。
站岗的战士盯着品英看了好一阵。他觉得这人很可疑。既不找人,也不进去,就那么呆呆傻傻地站在不远的地方往门里面张望。这个小战士才来三个月,自然不认得品英。他把枪往身上抽抽,朝着品英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想,如果这人是来搞破坏的,见我过来,肯定会跑,到他跑时再说,如果他不跑,那就可能是来找人的。
品英见小战士过来,一动不动。“你在这站半天了,你有什么事吗?”“我要找人。”“你找谁?”“我找齐鸣娜。”“她住几号楼,我给你叫。”“她家住将军楼。”小战士一听是将军楼,顿时有些紧张。“将军楼住的都是院领导,你要进去必须要给他们家打电话,叫他家里人来领你才行。”品英点点头,走进值班室。电话叫通了,那边响了几声,没有人接。品英的手心出汗了,他这时才想起,如果她家里其他人接电话,他还没想好该说什么。
终于有人接电话了,对方是个女孩子。品英无法辨别这是她家的老四还是老五。“喂,我找齐鸣娜。”说完这话,不知为什么,品英紧张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我二姐走了。”“走了?去哪了?”“插队去了。”“什么时候走的?去哪插队了?”“昨天走的,我二姐……”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品英听见马容英在问:“谁呀,是谁找你二姐?”接着,话筒里传来马容英的声音,“喂……”品英“夸”的一下把话筒放下。
走了?鸣娜这么快就走了,她家里为什么没有留住她?
品英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学院的。一路上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就是这么一个问题。原来品英还曾经想过,齐新顺肯定要动用关系,想办法把鸣娜留在北京的。按理说像她那样的情况,留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她却走了。到哪去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品英,直到他坐在宿舍的床上。
夏勇见他回来了,就问:“老杜,怎么样?碰一鼻子灰吧?”品英摇头不说话。夏勇有些奇怪,问他:“你没进去?”“没有,我打了电话。她妹接的,她说鸣娜走了。”“是吗?是不是哄你呢。前天她还在呢。”“不像,她凭什么要哄我,她肯定不会想到我是谁。”说这话的时候,品英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想的是,他和鸣娜完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