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见悬挂在二楼楼顶的三个大字“感染科”的时候,独白心里一阵恐惧,特别是这三个字旁边那个鲜红的十字道,让他不自然地想到耶稣钉死的十字架,似乎这个“十”字披上鲜红的血色,就容易让人心里犯怵。
感染科的住院部是和其他科分开的,这是一所**的两层小楼,可能由于年深月久的缘故,看上去尤显得破旧。
推开已经破旧斑驳的红木大门,两个人走了进去,右手边是值班室,独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几个医师和几个护士正在伏案整理资料,写病例什么的,他推门进去,刚想说话,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医师冲他微笑招手。
独白走到他身边,把杨紫雨的肝功能检查表以及住院手续等交给了他,他看过之后,微微皱眉道:“这肝功损坏太严重了,你们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独白把杨紫雨前后的情况简单说了一番。
那医师听后点点头说道:“你们有农合医疗保险吗?”
“可能没有。”
“那抓紧办上,没有农合的话,你们要吃大亏了,这可能要花不少钱。”那医师热心肠地说。
“那请问大约准备多少才可以呢?”独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最低一万,还不知道够不够,如果有农合的话,出院后能报销百分七十左右。”
“一万!”独白在心里默念道,这个数字对他现在来说可是很大了,但也容不得他多想,那医师又说道:“我给你开个药单,你赶紧去拿药吧!其中有一种药是不在报销范围之内的,需要现金支付。”
独白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身上只有两三百块钱了,够不够?”
“我给你开两盒,先用着。”
独白拿药回来交给了医师,医师说道:“这药你们自己保管就行了,至于这两盒促肝生长素,你每天八点之前送一盒到这里就行了。”
杨紫雨的床位已经安排好了,独白带着她来到二楼的36号床位,刚进到房间的时候,简直是触目惊心,这是一间十平方左右的病房,却放了三个床位,拥挤不堪,床铺上凌乱放着破旧的被褥,床头柜是脏兮兮的,像是下矿的工人刚从矿井里走出来模样,定是许多年未曾清洗过,水磨石的地板也是脏兮兮的,总之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脏乱差。
“这是人住得地方吗?”独白皱着眉,在心里嫌弃道。
有两张床位是空着的,其中38号床位上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a大姨,面色苍白,打着褶皱的脸上写满了风霜,她床沿上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a大爷,正吸着烟,满脸愁容像是文言文一样,艰深苦涩。
而杨紫雨所在的36号床位是靠墙的位置,负责清理卫生的一个中年矮个男人,戴着口罩,抱了一床被褥走了进来,他很认真地把36号床位上的东西清理干净,然后把带来的被褥铺好,接着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床头柜上原先病患丢弃的东西。
虽然独白一直在埋怨病房环境太差,但是杨紫雨却没说一句,也许对她来说住得条件怎么样已经无所谓,重要的是只要能尽快养好病就行了。
安排好杨紫雨之后,独白回家带了一套被褥,枕头之类的过来,又带了一些生活上的用品,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骑车一个多小时去岳父家里送户口本,把杨紫雨的病情都给岳父说了一遍,临走时再三叮嘱岳父一定尽快办好杨紫雨的合作医疗。
等独白匆匆忙忙赶回医院的时候,杨紫雨正在打点滴,床头柜上放了七八个吊瓶,他粗粗地看了一下,其中有鸟氨酸、茵栀黄、门冬、甘草酸等等。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杨紫雨,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脸上一丝忧郁和担心,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楚。
在家里杨紫雨就躺了许多日了,没想到,现在又躺在医院里,他们本该是新婚燕尔,蜜月之期,却演变成了要和病魔做斗争的日子,想想实在让人心酸。
在家的时候,独白照顾杨紫雨已经是到了心力交瘁的程度,现在又要在医院照顾她,内心难免有些埋怨,如果这些付出能换来杨紫雨的一声感恩,他纵然赴汤蹈火也觉得值了,可是杨紫雨却从来连一句温柔的感谢话不曾说过。
结婚了,男人为老婆的一切付出,在老婆看来都是应该的,特别是在杨紫雨看来,独白再怎么辛苦,都是应该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也知道照顾老婆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他始终对自己的婚姻没有信心。
此时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值班室里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眼看杨紫雨的该换下一瓶吊水了,独白正准备下楼去喊护士,38床躺着的a大姨冲他喊道:“别去喊了,这值班的护士脾气都够大的,换吊水这样的小事,你还是自己换吧!”
独白从支架上取下空了的吊瓶,把输液管的针头插在新的吊瓶里,然后踮起脚,很吃力地把吊瓶挂在支架上,看似很简单的几个动作,却对个子矮小的他来说,有些费力。
杨紫雨看着有些笨拙的独白,忍不住笑了起来,独白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咕哝道:“这支架太高了些,嘿嘿!”
七八瓶吊水将要挂完的时候,杨紫雨说道:“你去楼下喊护士吧!马上该起针了。”
独白蹬蹬跑下楼,来到值班室门口,朝屋里喊道:“护士,36床该起针了。”
里面的护士转过脸,应了一声,她洁白的皮肤,甚至比她身上的白大褂还要洁白,只是长相却差强人意了,最重要的是表情,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连一点微笑也没有,像是一个幽怨的妇人一般,独白看了她一眼,转回头走开了。
“看来那a大姨说得这脾气不好的护士就应该是她了吧!怎么脸部表情这么难看呢?像是被人qj了一样。”独白走到半路,自语道。
杨紫雨挂完了水,护士起了针,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独白买了饭菜回来,吃了饭之后,他用热毛巾为杨紫雨擦了脸,然后削了一个苹果,倒好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柜上,杨紫雨除了吊水之外,还需要吃药配合治疗。
忙完杨紫雨的事情,独白简单地洗漱之后,也和衣躺在病床上的另一头,这病床只有一米宽左右,两个人也只有分头而睡,才能睡开。可是独白刚闭上眼,外头走廊里就传来一叠声呕吐的声音,那声音特别恶心,独白差点也忍不住想吐了。
“这外面呕吐的妇人也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吐半个小时左右,你刚来还不习惯,等习惯了,就会好一些了。”坐在38床沿上的花白头发的a大爷看出了独白的心思,于是很好心地提醒道。
独白报以微笑,不再说话。
“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听说有些疾病通过唾液和空气都可以传染。”独白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吓了一头冷汗,所谓的感染科当然是得了容易感染病的病患才会住进来的,一想到以后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就觉得反感,他很想立刻就搬出去,可是杨紫雨怎么办?
再怎么样,就算眼下所处的地方是无间地狱,他也要照顾好杨紫雨,陪她一同走完这段旅程,不过,有时候他脑海里也会闪现一些干脆放弃的念头,如果杨紫雨的病很快治愈,那什么都好说,可是如果她的病很严重怎么办,这不是拖累了自己吗?
谁结婚不是冲着幸福而去的,谁愿意一开始就掉进一个只付出而无回报的无底洞,现在这个社会,能够共患难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得病的是独白,杨紫雨会怎么样呢?她是不是会对他不抛弃,不放弃呢?
迫在眉睫的不是这些问题,眼前对独白来说最棘手的问题就是钱,没有钱,杨紫雨就看不了病,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他在脑海里重复过滤着自己的一些朋友,到底问谁开口能借到钱呢?
这一夜真够漫长的,独白辗转难眠,一夜醒了几次,半夜杨紫雨说饿了,独白就下床为她烫一瓶女乃,或者再削一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