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像决堤的滔滔江水,一股脑儿涌向陈焕干涸已久的心田。
他想起完美无缺的童年时期,他是汉国一户地主人家的小少爷,受尽父母的宠溺、家丁女仆的呵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知烦恼为何物。
他想起家道中落的少年时期,蝗灾和干旱毁了林家数百亩良田,家中仆人走了大半,父亲愁眉不展,母亲染病不起,他请父亲雇几个武师教自己练武,说要保护家人,父亲欣然应允,却不知这已是家中仅有的钱财,父亲只盼他将来能保护自己。
他想起黯淡无光的青年时期,父母相继去世,他厚葬父母流落江湖,直到沦为独行猎户,扛着弓箭走进山野,每当杀死一头野兽、枕着兽皮在山洞入睡时,他总是泪流满面,思念逝去的父母和美好的往昔。
他想起赤阳尖的末世景象,想起醒来时看见的阿柔,想起小园村,想起阿根伯、小河婆婆、钗子阿姨、烂大叔、坤哥,想起黄狗和红鹦鹉,想起浅香和问月……
爱。
他深爱远去的一切。
他的故国,他的父母,他的少年生涯。
他的阿柔,他的小园村,他的第二次生命。
那么,眼下的一切呢?
这个新的世界、新的男男女女、新的生活。
要去爱,深深爱。
不论身处何方,有爱才有希望。
走过,活过,爱过,才是丰满的人生。
……
面对泰山般压来的混沌原力,陈焕的反应令全场观众呆若木鸡。
他竟然丢下怀阳杖,张开了怀抱。
一股浩浩荡荡、无垠无尽的力量从他胸口散发开来,弥漫全场。
这是道法还是真元,没人知道,陈焕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拥抱世界。
第一抱,为故国。
——汉国呵,此生不复再见。
第二抱,为小园村。
——小园村呵,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你身边。
第一个怀抱充满缅怀,第二个怀抱充满希冀,陈焕寄托了自己深深的爱恋,化为一种绵远无尽、至深至厚的力量,一举挡住了元宁息的混沌原力。
元宁息仰天长啸,力量倍增,混沌宝塔轰然压下,要将陈焕碾成肉泥。
陈焕深吸一口气,再次张开怀抱。
第三抱,为现在。
——新世界,新生活,深深去爱。
爱可以很微观,比如爱父母、爱子女、爱兄弟姐妹、爱情人。爱也可以很宏观,爱故乡、爱信仰、爱大千世界、爱宇宙万物。但无论哪一种爱,都要去投入、体验、感受。把自己当成匆匆过客,永远不会有爱。
从今以后,爱现有的一切。
陈焕以这份深情为基,深深拥抱这个世界。
怀抱天下。
怀阳杖无故而动,一飞冲天,顶在混沌宝塔底部,将它顶上天空。
元宁息感觉到一股至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奇怪的是,这股力量不含敌意、不含压力,更像一份情意,令他内心深处受到触动,提不起力量来反击。
仿佛有一种宇宙间最原始、最纯粹、最深沉的力量,被陈焕捕捉到了,掌握到了,控制住了。
元宁息脸色煞白,骤然提起毕生功力,像流星划破长空,直撞陈焕。
他知道如果不撞破陈焕的怀抱,自己会被抱个满怀,化为那神秘力量的一部分。
“轰!”
两条身影狠狠撞在一起,空中的混沌宝塔和怀阳杖顿时失去补充,双双跌落。
陈焕的力量尚未发挥到极致,被元宁息找准空隙一撞,“怀抱天下”破解,仰面飞去,一头栽倒在地。
元宁息也不好受,这一撞使出他所有力量,剩下一副躯体,被陈焕怀抱的力量所包围,托着他的身子飞开数丈,落地后仍不消散,身不由主缓缓旋转,一圈、两圈、三圈,直至数十圈,最后吐一口鲜血,软软跌倒。
两败俱伤。
场中一片沉寂,观众尚未回过神来,仍在回味这场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叶含秋首先鼓掌,顿时引发连锁反应,满场掌声雷动。
这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没有侥幸和花招,令所有人由衷赞叹。
一战惊天下,从此太清门名声大噪。
过了良久,只见陈焕身躯一动,挣扎着站了起来。
元宁息擦擦嘴角的血迹,也奋力爬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取出几粒丹丸,服用下去补充体能。
陈焕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他面前,到后来实在难以支撑,双手支膝大口喘气。
元宁息苦笑道:“陈师弟若还要切磋,我只能认输了。”
陈焕摇摇头,伸出手道:“你吃的是什么?能不能给我一粒?”
元宁息忍不住笑起来,送他几粒丹丸,道:“碧云丹,吃吧。”
这是太真派疗伤灵丹,陈焕曾从田小寒处偷来几粒,当即囫囵吞下,口齿不清地道:“谢了,回头请你吃烤鸡。”
元宁息拍拍他肩膀,叹道:“陈师弟真乃强人也,这一战我永生难忘。”
“彼此彼此,”陈焕道,“那么这场结果如何?”
“我侥幸与你打平,”元宁息道,“你认为怎样?”
“行,”陈焕笑道,“虽然咱俩的师父不答应,可平局就是平局,谁也变不了。”
元宁息深深看着他,道:“这是我的荣幸,多谢陈师弟赐教。”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几分惺惺相惜。台下再度响起掌声。
这时,一个声音从天外飞来:
“哈哈!精彩,当真精彩!陈焕,元宁息,我从此记住了这两个不凡的名字。”
众人吃了一惊,这声音的主人是鸿元教宗天鸿子。
只见擂台正后方出现一团光,光芒中隐隐浮现一张脸,眉目英俊,面带和煦的笑容,欣然望着陈焕和元宁息,道:“我仍在吞天洲办事,短时间内无法归来,但我已通过法宝看见这场精彩的比武,令我欣慰之至,想鸿元教拥有如此优秀的年轻精英,何愁大业不成?现下我有个提议,陈焕和元宁息两人均成为鸿元四杰,就此定下四人名额,大家以为如何?”
观众哪有异议,陈焕和元宁息完全具备成为鸿元四杰的资格,齐声应道:“好。”
元宁息拉着陈焕上前施礼,扬声道:“多谢教宗,我与陈师弟感激不尽。”
天鸿子笑道:“这真是鸿元教的大喜日子,我身在万里之外仍感欢欣。请王笑天与叶含秋上场,让我仔细看看这四位苍鸾洲最杰出的年轻人。”
王笑天和叶含秋依言来到擂台中央,施礼道:“拜见教宗。”
天鸿子满面喜色,道:“很好,很好。为感谢四位年轻人的优异表现,我要大加奖赏。明日开始,你四人进入‘鸿元福地’修炼,每人赠三十粒天级灵丹,一月后出关,只需认真炼化丹丸、汲取灵气,定能月兑胎换骨。届时我将传你们一些功法,亲自助你们提升。三月后正式前往吞天洲,为我鸿元教扬名立万。”
台下一片惊叹声,三十粒天级灵丹、汲取一月仙灵之气、教宗亲自指导,这是何等优厚的待遇。
四人齐齐施礼,道:“多谢教宗。”
天鸿子长笑道:“今日欢喜不尽,我当豪饮百杯,庆贺这一历史时刻。我去也,各位再见。”
脸孔渐渐隐去,光芒缓缓缩小,直至消失无形。
鸿元教比武大会正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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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迷天教特使登门拜访,卫清思和安芦与她进入密室商谈。尚云烽任意平气势汹汹找来,非要陈焕给个说法。
“拜托,”陈焕大叫道,“我哪有扮猪食老虎啊,你们别乱讲好不好!”
“胡说!”尚云烽喝道,“你小子一个劲装傻充愣,枉我还把你当兄弟,今儿要是不说清楚,兄弟也没得做!”
“对!”任意平横眉怒目道,“世上哪有这种虚伪的兄弟?他妈的!今儿跟你没完!”
陈焕哭笑不得,拉两人来到安静处,低声道:“我压根不是元婴境,那是蒙人的,当不得真。”
“不可能!”尚云烽截然道,“换个说法,理由要好!”
“是真的,”陈焕道,“此地人多眼杂,回中元山后我演示给你们看,我的力量足够,但境界只有化虚初阶,那是我模拟的元婴境。”
“有这种事?”任意平奇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反正没骗你就是了,”陈焕见周围无人,掏出玄藏宝鼎和一只洗剥干净的“鸡”,道,“废话少说,咱们先烤个鸡吃吃。”
尚云烽顿时喜上眉梢,道:“没柴火怎么烤?要不我去拾点来。”
陈焕摇头道:“不用,早准备好了。”找出一堆灵芝、灵草、香叶,取火点燃,又找来调味品,均匀撒在鸡身上。
任意平搓着手道:“快快快,馋死我了。”
不一会飘起浓郁的香味,三人就在这鸿元教总坛,用地级宝器为炉、灵芝仙草为柴、珍稀禽妖为料,吃起了烧烤大餐。
正吃得舌头舌忝鼻头满嘴流油,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陌生的男声叫道:“别跑!你等我把话说完!”
四道身影来到前方,当先是个妖娆丽人,居然是玄光门桑妤,看见陈焕,喜道:“快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