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山野外/日
[袁朗三个人仍在奔跑,炼钢厂已经成了身后的远景。
袁朗:停!
[他们持枪警戒着身后,许三多的努力起了作用,并没人追上来。
袁朗:核实。
[吴哲检索着仪器。
吴哲:目标毁灭。我军炮火四分钟后将覆盖敌表面阵地。
[他cào作仪器的手指忽然停顿了一下,lù出愕然的神sè。
吴哲:……不。
[他用一种发狂的速度cào作着仪器,看起来有些失措。
15、炼钢厂外/日
[一个敌军出现在栈桥从车间里延伸的出口,他往外看了看,空无一人。
[他还试图往前搜索的时候,警报凄厉地响起,搜索的敌军收队回师,他做
了最后一个。
[镜头从栈桥下移,许三多挂在那里,他两手各握着步枪的一端,步枪的背
带挂在断桥一端延伸出来的铁条上,那是他没直接摔下去的唯一原因。
[摇摇yù坠的平衡。而且那根铁条已经被徒增的重量压得一点点下弯,枪背
带也在一点点下滑,当它滑到尽头时也就是许三多摔下去的时候。
[许三多一筹莫展地看着。
许三多我又干傻事了,最好别被战友们看见,他们会笑掉大牙。
[又下滑了一小段,许三多在下滑中拼力保持住平衡。
[他看着一米多开外的断桥支架,他也许能用tuǐ够上它,一旦够上它他就可
以找到一个新支点,把自己解月兑出这个窘境。
许三多但是总得试试。
[他试图用脚去够它,那看起来有点象耍杂技,但他几乎做到了。
[影视中主人公常见的幸运并没发生在我们的人物身上,在脚刚触到支架
时,枪背带也彻底月兑离了它的挂点。
[许三多平伸着躯体下落,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步枪。
[结结实实的落地,背部着地,钢盔和背包起了一定的缓冲,但那样的冲击
远超出人体极限,许三多在冲击中瞳孔放大,他仍呈摔落时的姿势,也仍
抓着他的枪,但眼神立刻就黯淡下来。
许三多我又干傻事了。
[这是他在晕眩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16、山野外/日
[袁朗和成才蹲踞着警戒,两者目光jiāo会,成才的眼神冷漠甚至带着点仇恨,
袁朗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但他的目光移向吴哲。
[吴哲已经得出一个结果,他颓然坐在地上。
袁朗:情况?
吴哲:敌军……敌军指挥能力仍然存在。
袁朗:说清楚。
吴哲:他们的备用系统开始启动……总部通报,是在g4军港-妈的!他们的
备用系统在某艘军舰上!
袁朗(淡淡地)真行。
[他在想。成才忧伤地看着地面,吴哲绝望地看着天空,象个瞎眼的先知。
吴哲:敌军将先于我方发起二次攻击。
17、炼钢厂外/日
[水流在水稻田垣间喷涌,泥鳅在一个农民设下的笸箩牢笼里欢快地跳动,
那是许三多的幻觉。
[一个重伤的士兵躺在工厂间的废垣间动弹不得,身周是二次集群轰炸的炮
弹呼啸,世界被撕裂,这是现实。
[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在震动与撕裂中无动于衷,他望着一根被炸裂的水
管,水管里喷涌出的水huā在身下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塘,
[在他的心里有人在嚷嚷,来自对他永远不会成为过去式的伍六一。
伍六全连都等着你呢!班长又挨训了,都是因为你不争气!
许三多我没有……我努力。\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下。
[挣扎,在水坑里竭力想抬起自己的半个身体,然后又摔在里边。
[他倒下,一双农民的赤脚从稻田的水流里提起,跑开。
[再挣起,再倒下,身下的水huā溅起,那双农民的赤脚也在溅起水huā。
许百顺我又有儿子啦!三个!三个都是儿子!
[许三多再次倒下,这回用尽了全部剩余的力气,他半个涣散的脸孔埋在水
坑里。
许三多爸爸,大哥,二哥,你们好好活。
[那双农民的赤脚从水洼里跑开。
18.中国农村外/日
水huā四溅中许三多的父亲许百顺跑开,现在我们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南方水稻田,身前是郁郁葱葱山林掩映下的山村。
水沟里许百顺刚用竹篱拦住了一笼泥鳅,泥鳅和鱼在水huā里蹦跳。
田边的大喇叭正在嚷嚷。
喇叭:许百顺,许百顺,还不回来?你日的闺nv要生啦!
许百顺对着喇叭嚷嚷:是日的儿子!
许百顺跑开。
第二集:
1、下榕树.村里的街道外/日
一个人,一双泥tuǐ子急匆匆从街面上划过,此人乃许三多他爹,名字叫个许百顺。许百顺跑动的时候很象老鸭划水。
许三多那年我出生,爸爸扔了水稻田里的活往家赶,刚捞的一塘泥鳅让人mō了个清光,以后一到我的生日,爸爸就说:可惜了那塘泥鳅。
村长抱着一岁的成才在村中空地上,那样子很招摇,有种天赋的自信。
村长:百顺,回家生儿子呢?
许百顺:谁知道是骡子是马?又不是我生,老母jī天天抱窝,nv人家就得生儿子,我不急!
村长:我儿子名起好了,叫个成才,以后准定成才。
许百顺心不在焉地哼哈着:好,好。
村长:我儿子七斤四两呢!
回头时许百顺已一划一划地去远了。
村长:不说不急吗?
许百顺影都快没了:不急!小娘养的急!
于是小娘养的许百顺跑没了。
2、许百顺家院子外/日
这是小村子,一家喜事就是大家喜事,死头牛马便是全村人的重大议题。
大家伙儿齐拥在许百顺家mén口,直教个水泄不进,屋里终于传出一声婴儿哭声,人群便齐齐轰出个“好”字。许百顺后来者居上,连钻带拱地往里冲锋,肘扒脚踹,一名绰号老地主的老头吃了痛,恨恨回头。
老地主:后生仔,少看路边的是非,心思要用在田里。
许百顺:对对……(忽然明白过来)是我生儿子呢!——你啥成份?你逃亡富农来教育我贫下中农?
老地主立刻恭顺下来:是,是……(忽然明白过来)你叨叨啥呢?四人帮都打倒啦!你以为你准就生儿子呢?!
这事上许百顺不大自信,横瞪一眼便进了屋mén,没一会屋里传来一声变调的欢呼。
许百顺:是个儿子!
再出现时许百顺变得趾高而气扬,他没忘了尽可能蔑视地看看老地主。
许百顺:又是个儿子!名字想好啦!叫个许三多!——我许百顺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儿子!——这么多儿子!(不知咋欢呼好了)像和桌前的香烛配得有点不伦不类。
许家哥仨一条线站在桌前,过于严肃,除了一乐之外那两位并不懂得亲人逝世的悲伤。
许百顺是懂的,许百顺坐在桌前,一个强压着哀恸的中年男人,他离垮掉也就差一步了。
但是许家哥仨的注意力全在许百顺从口袋里掏出的钱上,一张一块上又加上一块,稍犹豫一会,又是一块。
连一乐的悲伤都快被这笔巨款惊没了。
许百顺:你们的妈去得早。她说,咱儿子要当兵,那个有出息。
他断了一会,然后把那笔巨款jiāo给了一乐。
许百顺:一乐去当兵,去了县城,先吃点好的,查身体别涮下来。这两崽子带着,给他们先长长见识。
一乐兴奋得几要提前来个军礼,许百顺一声叹息肝肠寸断,叫他的军礼只敬出一半。
许百顺:要长出息呵!
7、许百顺家内/日
一九九一年。
仍是那个景,但家具已经换了些,母亲的遗像也已撤去,父亲的脸上已没了伤悲,但多了些苍老。
许家哥仨仍是一字横列。一乐干脆是没有穿鞋,一双与泥壳子无差的鞋扔在一米开外,一双泥泞的左脚搓着泥泞的右脚,显然,他没当成兵。
二和叫人觉得无望,huā过头的衬衣所有扣子不用,只在下端松松地打了个结,绝对过气的喇叭kùtuǐ,虽是九十年代,他似乎是在学着七十年代港台马仔的过气装束,那源于随经济而开放的文化。
三多十二岁,基本是个傻子,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父亲,下意识地用衣袖擦着鼻端,那份紧张绝大多数是父亲手上的máo竹板子吓的,板子光滑且宽厚,从一乐到三多身上都有相对的印痕。
幸而许百顺放下了板子,而掏起了口袋。
这回出来的是一张十块,当不上巨款了,许百顺自己也是有点漫不经心,死马当作活马医。
许百顺:二和不学好,就该上部队练练。一乐押着去,三崽子好狗运,一块跟着去。
二和很不屑地去接,许百顺一板子对那爪就扣了下去。
8、许百顺家内/日
一九九八年。
许三多终于长大chéng人,今年十九岁,少了些傻气,多了些憨气,衣服明显是捡前两位的,但还洁净。他的眼神相对清澈,这可能是与一乐二和最大的不同。
许家哥仨再凑不齐,一乐蹲踞在屋角,那完全是一个小许百顺,二和干脆缺席,只有一条磨成鱼网一般、缀满贴huā的牛仔kù扔在椅子上,显示着二和仍然存在,并且肯定与军队无缘。
但许百顺仍坐在原来的位置,许三多也仍站在原来的位置,这象是这个家族旧有关系的最后一丝维系。
许百顺这回拿出的是一张五十块。
许百顺:家里穷,也不知道生你们仨干嘛?你龟儿子最笨,笨得庄稼活都不会干,还得防你跟老二学坏。你去当兵,当兵省钱,没准复员时还能闹个工作。拿去。
许三多摇头,说这句话要了他很大的勇气:我不要钱。爸,当不上兵我还念高中行不?
许百顺二话没得,钱放在桌上而去拿一边的máo竹板子。
许百顺:撅起来!
于是许三多撅了起来,撅起。
许三多二零零零年还没到,我们没有什么都实现,而爸的理想已经窜味。
一声惨叫直穿透到下一场。
9、县医院mén诊部内/日
许三多从屏风后出来,一边系着kù子,他身边的年青人都是同一般难堪而又痛苦的表情。
从他们劈了胯似的步伐自知被检查了哪个部位。
10、县医院外/日
许三多从医院出来时仍是茫然,若不是一乐拉了一把就要走错方向。
班长史今和另一名士官从外边进来,很自然向mén前的上尉指导员洪兴国敬礼。太标准了——许三多看傻了眼,下意识mōmō额际。
许一乐一脚踢了过来,压低了嗓mén:表现一下留个印象!
许三多捂着转身:啥?
许一乐气不过。洪兴国、史今几个扫了这两乡下人一眼,进mén。
许一乐:我说你想不想当兵?
许三多:不想。
许一乐:那你来?!
许三多下意识瞧瞧那几个军装的背影,那对他是另一个世界,完全的新世界。
许三多:刚有点想。
许一乐:滚!
那就走,走两步许一乐瞧见路边小摊有**画片,立刻便神情古怪走不动道。
许三多:哥?
许一乐:那五十呢?
许三多:这。
许一乐:你去买。
许三多明白要买什么时就吓了一跳:你去!
许一乐:我三十几的人了,怎么好意思?!
于是许三多被推上了前,头颈骨折断了一般,对着大致方向伸出了手。
许三多:买……买……买……
摊主:什么?
许三多抬头看了一下那物事的大致方位,迅速又垂低了头。
许三多:……那个。
11、许百顺家内.夜
噼啪的痛打声,地上散着那些画片,许三多横担着趴在长凳上。
许一乐被推过来,许家自小奉行棍子即教育的方针,早已成年的许一乐也只敢形式大于内容地挣扎两下。
许一乐:我都三十好几啦!
许百顺:三十好几!你给我带房儿媳回来!这玩意会生儿子吗?—月兑!
板子在许一乐上重响了一记。
许一乐咬牙瞟着许三多:他怎么知道的?
许三多:……我还他四十块钱,他问那十块是怎么huā的。
许一乐愤怒地瞪许三多一眼,转开。
许一乐:你怎么不打他?!
得了提醒的许百顺开始左右开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