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维笑道,“听闻那迷阵名为困龙阵,名为困人,实则防人。”
岳华昊在听到“防人”二字时表情立时变得很不自然,站在不远处的王月圆却遮掩不住冲上前叫嚣一句,“定是杨曦那贱人所为!”
在场的都被庄主夫人的不顾形象华丽惊悚了,王月圆看到太子殿下微微皱起的眉头,自觉失态,默默低头推到一边不敢再言。
庄主大人讪笑一声,长叹道,“想必是我爱妾生前在林中布下了那一道阵法。”
欧阳维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地看了岳淡然一眼,随即笑着问道,“二夫人从前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岳华昊怀念故人,唏嘘感叹,顺着太子殿下的视线去看岳淡然,越看越痴,半晌喃喃道,“曦儿临终那几年受尽折磨,若无五行布阵的消遣,恐怕度日如年。”
太子殿下冷眼看庄主大人“睹物思人”,“二夫人既然设下了困龙阵,便是要在伏龙山隔出一道禁地生人勿入,却不知她要藏的宝贝是什么?”
岳淡然从头到尾低着头旁听,心中难掩平静。岳华昊瞧了眼一同好奇着的自己儿子女儿,笑着答话道,“曦儿进门时走投……身无长物,又怎会有宝贝值得一藏?”
欧阳维斜了岳淡然一眼,显然不可置信,却也不再追究,只跟随庄主夫妇回庄治伤去了。
皇储狩猎发生意外是惊天大事,神剑山庄上下几乎忙了一整夜,找各路专家会诊个齐全。直到太子殿下睡下,层层包围圈也舍不得撤退,一个个干瞪眼守在外面。
天微明之时,一直被排挤在最外层不得入内的岳淡然终于被脑子里横飞的各种念头击碎了冷静,默默离开了众家包围圈踱步到了后花园。
菊花枝下松松的土,岳淡然像着魔一样折了一条枝,在土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淡然”二字。
她对娘亲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张被病痛与心伤折磨憔悴的如花容颜,以及“一生淡然”的临终嘱咐。
一笔一笔不知描了多久,二小姐颤抖着身子站起身,几乎是狂跑着去往归一的房间。
归一跟着账房,昨夜有幸不用为太子殿下“守夜”撑场面,一大早躲在工人房里听到门外有人不甚低音地嚎叫他的名字,生怕同僚们被惊醒好梦横生怨言,竟连外衣都不及披便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接客。
一出门,就见到岳淡然像个水人一样站在面前。
“林中布阵的竟是娘,我早该知道……看到那两只虎时就该知道……”
归一从没见岳淡然哭的这么伤心,正要上前抱住可怜的二小姐稍作安慰,就听一声呵斥由远及近,“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衣冠不整搂在一处成何体统?”
太子殿下!
归一吓得立时跪在地上连声道“恕罪”,岳淡然却惊得只顾在原地发抖,一边发抖,一边疑惑。
天都亮了,何来三更半夜之说?
站在院子里又不是躲在柴房厢房,厨房闺房,何来孤男寡女之说??
归一来不及披件外衣而已,又没露肉,何来衣冠不整之说?
一主一仆明明打小就玩在一处,从前就没在乎过什么体统!
眼看着欧阳维步步走到眼前,岳淡然才躬身行了大礼,嘴里小声探问,“太子殿下才用了药,为何不在房中休息?”
二小姐实际想问的是皇储身旁的那一堆跟屁虫都到哪里去了。
欧阳维居高临下瞪了岳淡然一眼,冷笑道,“半夜三更,你又为何不乖乖回房睡觉,跑到后花园写自己的名字?”
他看见了?
“殿下怎么知道?”
月兑口而出的发问于无形中揭露了堂堂皇储是跟踪狂的事实,太子殿下脸色黑成了锅底灰,“大庭广众之下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岳淡然彻底崩溃了,此时的“大庭广众”的措辞与彼时的“孤男寡女”的造句明显矛盾的好不好!
欧阳维眼见岳淡然动辄不能的挫样,气的七窍生烟,丢下从始至终都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归一,拉起二小姐一路狂走,直奔卧房。
岳淡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殿下拉近了龙屋,竟着实生出“成何体统”的觉悟。
待尘埃落定,欧阳维喝退房里服侍的众人,盯着从关门开始就躲在角落畏畏缩缩地岳淡然,踱步走上前去将人困住问一句,“你低着头干什么?”
二小姐双手拧着衣服,低声答一句,“殿下恕罪,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似乎不合规矩。”
欧阳维气的差点喷出了一口血,“我呸,凭你也配?”
岳淡然沾染了一脸龙涎,自信心被打压到了最低点,“是我唐突了……不知殿下召我来,有何吩咐?”
欧阳维转了转眼睛,犹豫再三,终于直言,“你母亲设下的困龙阵,你可有破解之法,你母亲藏在阵中的宝贝,你又是否知晓为何物?”
岳淡然被一连串的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呆呆愣愣,从上次水帘洞事件,她就隐约得知太子殿下好奇心强到不知所谓,这人恐怕做梦都是尸骨遗骸,秘籍宝典。
可惜了,太子殿下想象力丰富,二小姐认知匮乏,“我娘去世时我还年幼,她又怎会传授我破阵之法。就算她当真说过,我也不记得了。”
明明是敷衍的说辞,欧阳维却一下子来了兴致,“你母亲从前对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什么?”
岳淡然整张脸都痛苦地皱成一坨,两行泪流的要多自然有多自然,“娘走前一年,反复对我说过些嘱咐,别的我都不记得,只记得这一句了。”
太子殿下兴奋地猛摇岳淡然的肩膀,“什么话?”
二小姐被抓的生疼却不敢叫痛,忍着答话道,“娘说,挖地三尺有神明,不可为情所困,要一生淡然。”
欧阳维闻言渐渐松了桎梏岳淡然的手,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原来……不过是痴情女子的怨怼之言,你母亲恐怕你重蹈她覆辙。”一语毕又加一句,“不是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吗,你母亲是没读过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