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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上) 彩凤试翼斩白虎

官道上骑乘不断,新的尘烟尚未落地,另一骑驿马又飞起漫漫黄沙。驿马来回往复,总有人困马乏之际,官道旁边的茶肆便成了疲惫旅客暂解饥渴的休憩之所,于是也成了一个小小的消息集散处。

茶肆很小,零落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有晚来者便就门口蹲着,喊来店家一壶粗粝的苦茶,三俩一伙就着道听来的消息也自得其乐。

“喂,老弟!听说了没?新科状元因为拒娶公主被皇帝下放了,据说还被下放到鸟都不搭脚的地方。”一个满脸络腮的高大汉子高声叫着,口中的茶水喷了面前的同伴满脸,语气中充满揶揄和调笑。

那同伴抬起袖子满脸抹了抹,笑道:

“听说过,这新科状元姓萧名谦,是个读圣贤书读到傻了的呆子,据说是个怕老婆的穷酸,放着唾手可得的富贵不要,偏偏要受这份鸟罪,这是呆子,天下少有的呆子啊!”

茶肆中多是寻常的走脚汉子,听了这种富贵故事,无不竖耳倾听,有好事者,当即问道:“什么鸟罪?”

那人听见有人问起,顿时精神抖擞,继续说道:

“嘿嘿,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听说那怀阳公主那可是九天仙女下凡,像咱们这等贩夫走卒不知要修几辈子福才能见上一面呢,这萧谦可真是不识好歹!可惜这驸马的富贵啊…那可是几辈子享用不尽啊……”

那络腮胡大汉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原来果有此事啊,那此人真是呆,真是蠢,哈哈!人人都说咱老赵蠢,竟有比咱老赵还蠢的人,堂堂大老爷们儿被个女子管地死死的,岂不丢人!哈哈!”

他大笑之际口中茶水更是四散纷飞,同坐诸人纷纷闪避,面露鄙夷。络腮老赵也不为意,兀自大笑不已。

那同伴又道:

“那萧谦在金銮殿上当着众家公卿的面拒了皇上的亲,你想这九五之尊的皇上如何能忍得下,亏咱皇上还有几分爱才,没直接咔嚓掉,留他一命放了外,只怕这萧谦想回东京汴梁要等下辈子喽……”

络腮老赵口中咂咂有声: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就是不知道这姓萧的放到哪里了?咱老赵也去会会他,顺道看看他家里那头母夜叉,哈哈!”

茶肆的人因为这两人的高谈阔论都放下自己手里的事,伸着脖子等下文,老赵那同伴也颇以这场面洋洋自得,细细地抿了口茶又继续说道:

“本来咱们寻常老百姓也不知道这些个事,可咱以前是干啥的,咱以前是全东京汴梁城最灵通的小全子,如今落魄了,也就剩这几口嚼舌头的事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看了看茶肆的听众,又慢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续,才说道:

“这萧谦既然当着金銮殿众百官不给皇上面子,皇帝自然心里不舒服,能把他放到好地方?知道绥安吗?顺着这官道再走个三天差不多就到了,他便被放那里了,据说那是个盗匪横生,民惧匪不怕官的地方,这下有那姓萧的受了,嘿嘿。不过可惜了这萧家娘子,咂咂……”

众人一脸好奇,这萧状元不都是自家夫人害的吗?怎么还可惜了她?小全子细长的眉眼眯了又眯,说道:

“你们只晓得公主生得似九天仙女,却不晓得这萧娘子也是花容月貌,咱是没见过,不过看这萧谦猴急的样子,估计是自家夫人要比公主美,不然会放着通天的权势,几辈子的富贵不要?来这穷乡僻壤的受这份腌?气?倒是可惜了这小娘子,到了绥安这等地方能全乎得了几时,嘿嘿……”

茶肆里顿时一片调笑。

茶肆的窗边角落坐着两位公子,倚着窗角的那位一脸揶揄,嘴角挂着几分戏谑,另一位脸臊得通红,手不知往哪里放好。他们二人所用的茶具与其他人不同,是如玉般精致透亮的白瓷,一眼便瞧出是讲究人。旁边侍立一小厮咬牙切齿地望着小全子,仿佛一个忍不住就冲上打人。

满脸笑意的公子唇红齿白,纶巾斜带,潇洒不羁,手中纸扇轻轻摇着,一双媚眼斜望着对面的公子,笑道:

“我说萧大公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脸这么红的。”

另一公子听见这话脸上更红了,低声说道:

“是为夫惹娘子受累了……”

之前摇着扇子轻笑的公子闻言面色微恼,嗔道:

“呆子!没见我现在男装吗?不会喊我一声欧阳兄吗?啊哈,萧大公子?”

萧公子虽然知道她蛮缠,也只得唯唯作声道:

“是,是,娘子……不,欧阳兄说的是。”

欧阳见他如此拘谨,登时一脸无奈,抬头冲身旁小厮抱怨道:

“红儿,你看这呆子!唉,我上辈造什么孽了,这辈子要跟这呆子一起过日子……”

待看到刚才还咬牙切齿的小厮听罢之后一脸茫然,他又是大摇其头,叹道:

“真不明白你是跟我的丫头还是跟他的小厮,居然一个呆样!”

红儿以为他着恼,急道:

“我自然是跟小姐的丫头!”

她说完看了看主子,又见主子面露不悦,连忙又说道:

“也是……也是姑爷的小厮。只是他们如此说道小姐和姑爷,红儿实在看不过去。小姐,让我去教训一下他们吧”

欧阳看了眼兀自脸红的丈夫,调笑道:

“谦哥哥,你说呢?”

萧谦借着茶挡了挡尴尬的脸色,说道:

“欧阳……呃,娘子,还是算了吧,我们还赶路,不要耽搁了。”

欧阳云儿轻笑着起身,吩咐旁边小厮:

“红儿,我们走吧。”

红儿赶紧收拾包裹把茶具放进去,紧跟跟着两人走出茶肆。

茶肆依旧热闹非凡,没人注意到窗边三人的对话和行迹,都沉浸在萧状元宁舍富贵不要的叹息中,仿佛那个舍弃富贵的人是自己一般,唯独络腮老赵一脸兴味想着这萧状元的呆傻,就连前一刻聊的亲兄弟一般的小全子何时走了都不知道,嘴里兀自喃喃自语:

“这等有趣的人不去会会,咱老赵岂不白来这世上一遭,嘿嘿,恩,白来一遭,白来……”

他嘴里如此说着,眼光却望向欧阳他们三人离开的方向。

茶寮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徐徐前行,渐渐地将茶寮飘扬的旗子甩出很远,最后终于消失在眼际,马车里传出一对年轻男女对话声:

“我说要骑马,你非要坐车,等误了你的任期,看你哭不?”

“误了就误了吧,皇上既然把我下放到绥安,就打算对我不闻不问,我早去晚去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传到京师里,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肚子。”

“那我的肚子要紧,我不要紧了吗?好你个萧谦!你是不是想着儿子生出来后就把我休了?然后回去娶那个什么坏阳公主?你说,是也不是?”

“你又乱说,我什么时候不重要你了……还有人家是怀阳公主不是坏阳公主,都不知要跟你纠正几次……”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一阵乒乒声中

“啊,娘子,你又打我头……”

车外小厮,脸涨的通红,笑意憋在脸上却不敢笑出声来。

马车轧着官道发出吱吱地声音,逐渐消失在烟尘之中。车上坐的便是新科状元萧谦和夫人欧阳云儿,正在赴绥安任上。

绥安,古之名镇,黔水环绕,贺青山相傍,实是人间名胜之地,却也是江湖匪类群聚之所,那贺青山上有大小山寨几十座,其中以卧虎寨为尊,寨中乃至镇上赏罚皆由大寨主白灞一人定夺,俨然一镇之主,前几任的官吏受不了其骄纵跋扈或拂袖而去,或甘为走狗狼狈为奸。

萧谦就被放到此地,他的前任因错判了白灞的小妾,被逼至死。这一日,萧谦一行三人终于在期内赶到任上,新官到任本该是锣鼓喧天,夹道相迎的,可绥安却是死寂一片,偶尔传来孩子的哭声也瞬间戛然而止。

马车行过街市,一皂衣青年当街而立,看见马车行来,张口便问:

“来者可是新任知县萧谦萧大人?”

萧谦探出马车上下打量着青年,抱拳回道:

“正是在下,敢问小哥可是本县捕吏?”

那皂衣青年一脸不耐:

“是,我叫徐晃,是县上的捕头,跟我来吧!”

欧阳云儿也从车里探出头来,问道:

“谦哥哥,什么事?”

此时她已恢复女装,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端的是倾国倾城,丽色无双。徐晃看了眼欧阳云儿,回头便走,口中低声骂道:

“又是个沉迷酒色的昏官!”

云儿将这话听在耳中,眉头陡然皱起,正要发作,萧谦按住她的手,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徐晃领着萧谦的马车来到衙门口,起身去敲大门,口中喊道:

“人我领回来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直接就走了。萧谦按住怒气勃发的云儿,说道:“待我进去看看。”说罢,人来到门房处,大声说道:

“新任绥安知县萧谦如期到任,烦劳诸位同僚开门!”

门内传来一阵阵肆笑:

“新任知县?嘿嘿,咱们只识得白虎旗,不认得什么官家印信。你还是早早回去吧,省的兄弟们麻烦!”

萧谦白女敕的面皮上微露窘意,他被放至此已有心里约莫有些准备,却没想到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正彷徨之际,突然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县衙大门连晃都没晃直挺挺地倒了进去,红儿站在门口略带笑意地说道:

“还是小姐的法子有用。”

她满意地收回脚,回头去搀欧阳云儿下车,萧谦顿时楞在当地,直到欧阳云儿在红儿的搀扶下走过他身边,笑他:

“呆子,还不进去?”

萧谦才恍然惊醒:

“哦,恩,好的。”

三人走进衙门,见院子里横放着几条板凳,上面横七竖八歪坐着几个汉子,当头一个左脸有块巴掌大的青胎。青脸汉子还在惊愕大门为何突然倒了进来,满脸不解地看着萧谦三人。萧谦清了清喉咙说道:

“我便是绥安新任知县萧谦,你们以后的上司,现在请问本县该住在什么地方?”

青脸汉子此时才留心打量眼前这个白衣公子,只见他清华月兑尘,宛若玉山独立,一派风流自然流出,在这偏远如绥安的地方小县是少见这种人物的。他愣了一会儿才恶声恶气地说道:

“咋们才不管你是知县还是知府,咱们只管白老爷的旗子,识相的哪来的哪回去?爷爷们不伺候……”

正在此时,突然斜里飞来一脚把青脸汉子踩在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在我家小姐姑爷面前自诩爷爷?”

来人是红儿,先前茶肆之中,她便有些怒气,怒这些有眼无珠的势利小人,这一脚下去,登时将先前的怨怒之气尽数踩了出来。那青脸汉子本也会些拳脚,在绥安也有些匪名,人称青面狼刘三,只是这脚来得太快,下脚又狠,刘三便想躲也来不及,另一半没胎记的脸也被压的青紫。红儿兀自满脸的怒气,喝道:

“说,你这奴才叫什么?来这里做什么?但有半点隐瞒,看姑女乃女乃不踩扁你这张丑脸!”

刘三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也爬起不来,就觉红儿这一脚仿佛将自己钉在地上一般。他挣扎数次无功之后,气急败坏地冲着周围愣住的手下骂道:

“你们是木头吗?没看见爷爷被压住了吗?还不给我打!”

周围的众汉子闻言便吆喝着一拥而上,却见红儿一脚踩住刘三,另一只脚飞旋在半空,腿只扫一圈,众人便尽都倒地不起。旁观的云儿见状呵呵直笑:

“你这丫头,彩凤展翼前天才刚刚练好,现在就拿来卖弄,还真是厚脸皮呢,呵呵。”

红儿本就年少面女敕,听她如此说,登时脸红扑扑低下头,低头之际却又看见刘三那张丑脸,羞窘的脸颊顿时变地火气直冒,怒声道:

“说,一字不落的给我说清楚!”

刘三被她踩在脚下旋来旋去,早已头昏脑胀,脸皮尽破,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人名叫刘三,是这绥安县衙的捕头,是小人瞎了狗眼才对萧大人慢待,还望小姐莫怪,饶小人一命,小人一时糊涂,下次绝不敢再犯。”

红儿闻言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道:

“这还差不多!”

说完这话她抬头望向自家小姐,一脸邀功。欧阳云儿见她如此,不禁乐得直弯腰。待笑得够了,欧阳云儿打量着刘三问,喝问道:

“适才你说你们只识得白老爷的旗子,不识得官家的印信,那我问你,这白老爷是何人?为何会比皇上派来的知县还要有权势。”

刘三模着自己挫伤的面皮,不敢有半点呛声,恭声说道:

“回小姐,那白老爷是贺青山卧虎寨的大寨主,咱们整个绥安县都在他的保护下,就算是历任的绥安知县也对白老爷礼遇有加,白老爷对咱们绥安更有莫大的恩惠,是个大大的好人呐。”

云儿似颇有了解地哦了声,兴趣缺缺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好,红儿,放他走吧!”

她吩咐完红儿之后,一脸欣喜地回头看着丈夫,说道:

“呆子,看欧阳女侠做的如何,要是如你一般,我们现在还在门外呢!走吧,欧阳女侠要去歇着了,折腾这会儿好累呢。”

说完慵懒地伸了伸胳膊,腰肢款款走向院内时不经意地向墙头瞧了一眼,然后径自走进内堂,也不管身后的萧谦。萧谦苦笑不已,望着妻子走进院内后,回头对刘三一众人说道:

“晚些时候召集衙门的人到堂上来,本官有话要说。”

刘三捂着脸回,毕恭毕敬地说道:

“是,是,大人,您老好好休息,小人这就去找人。”说完捂着脸带着众人走了。

且不说萧谦三人,收拾家当简单休息,单说这刘三,自打出了衙门便奔白府来了,即白灞的居所。按理少有土匪住在县城的,这白灞便是头一个,在绥安可以不认官府,但不能不认白府。

刘三经简单通报见到白灞,纳头便哭,哽咽道:

“白老爷啊,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这带着人在衙门口给您撑面子,结果您看,我的脸都被他们打成什么了?按说我刘三这脸本也没什么,被打个几十回也没什么要紧,可我是给您撑面子的啊,打我可不就是打您吗?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白灞生得十分粗壮,坐一张白虎皮铺就得座塌上,偌大的身子几乎占住了整个座榻,手中一对铁胆哗哗直响,脸色阴沉,眼睛半眯,瞧也不瞧跪在下面痛哭流涕的刘三,冷漠地问道:

“他区区一个文弱书生会把你打成这样?青面狼,你不是也练过几年功夫?”

他声音里透着阴冷,刘三听在耳中,心里一阵阵发颤,当下磕头如捣蒜,连声说道:

“不是小人无能,是他的打手太厉害,小人虽也学过几年拳脚,可那小丫头一脚就把小人撂翻了,人家是练家子,小人实不是对手,请白老爷明鉴啊!”

白灞虎目半开半闭,漫不经心地说道:

“难道有江湖人来绥安分一杯羹?你说打你的是个小丫头?可有看清她用的什么招数?”

刘三心说脑袋都被压在下面了,哪来得及看她使得什么招数啊?等等招数?哦,对了,就是那个了。刘三抬起头来,热切地说道:

“叫做彩凤展翼。”

白灞闻言吃了一惊,环眼陡然睁开:

“彩凤展翼?不可能,凭你怎么可能认得这招?即使有人使出你也不会认得?哼,骗我也得找个好词!”

话声落下白灞右手一抖,铁胆如箭飞出,打到刘三身上,刘三撑在地上的双臂顿时?下,人也扑到在地。转眼间哗哗声又起,铁胆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白灞手中。刘三悠悠转醒,看着脸色阴沉的白灞申辩道:

“白老爷饶命,饶命啊,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啊!小人确不知什么是彩凤展翼,是那主仆自己说的!小人绝不敢欺瞒您啊!”

说完哇的一下又吐出一口血,人便昏死过去。白灞厌恶地看了眼昏死地上的刘三,对着堂下吩咐道:“拖出去!”然后回到自己的练功房,考量着刘三的话,暗道:

“主仆?难道凤翔谷的人出山了吗?还是那个逃出凤翔谷的小丫头?她们怎么会管这些朝廷官吏的俗事,不管怎样,我得先去会会这新科状元萧谦。看看到底是如何个人物,哼,是个人物又如何,绥安还不是牢牢地握在我手里,状元又有什么用,嘿嘿……”

衙堂上,萧谦当堂坐定,四下衙役分两排站好,欧阳云儿与侍婢红儿则藏于屏风后。萧谦四下打量堂下衙役,却不见刘三和徐晃,便问道:

“刘三和徐晃此刻为何不在?”

有衙役步出班列,满不在乎地说道:

“回老爷话,刘三爷就医未归,请老爷原谅则个,至于那徐晃那厮平素就散漫惯了,此时也不知道在哪里鬼混,触怒了老爷也不为怪,还望老爷治治这厮。”

萧谦略为沉吟,心想红儿出手虽鲁莽却也不致使那刘三受太过重的伤,徐晃为人如何尚不可知,怎能单凭这一面之词轻断二人罪责。当下沉吟不语,又命人取来历任状册,细细翻看。又过个把时辰,堂下众衙役疏懒惯了,早已不耐,不住地伸腰叹气,若不是慑于适才院中红儿的拳脚,早有人按耐不住要下堂走人了。萧谦将底下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着对策,正自沉吟,忽见堂下两人拉拉扯扯进得衙堂上,嘴里嚷嚷不清。

堂上众人看着这走在前面的人,白衣白袍,脑袋上外挂着顶白帽,看这身打扮,众衙役便心下了然,都拿眼睛瞅着萧谦,看他如何处理。堂上惊堂木“啪”一声响,萧谦朗声喝问道:

“堂下何人?为何而来?”

那白衣者立而不跪,双手抱拳说道:“回大老爷,小人白不宁前来告案。”说着他顺手一指手里拉扯的人,说道:

“此人名叫赵大,是本县一混混,整日的游手好闲,惯偷鸡狗,昨夜在老爷家的书房中被我逮到,人赃俱获!”

说完他将随身的包袱丢在地上,从那包袱里滚出几个金元宝,兀自闪着诱人金色光晕。萧谦看也不看地上的元宝,径自盯着白不宁问道:

“你既是来报案的,为何不门外击鼓,等侯本官传唤,难道本官门外的鼓是摆设不成?”

声透严厉,官威尽现。白不宁心头一突,又一抱拳,说道:

“大人的鼓自然不是摆设,只是小人太过心急,忘了先后,望大人不计小人之过。我家老爷说了,只要大人能尽快断得此案,此案所失钱财当全部捐入公门,日后我家老爷也另有重谢,这是我家老爷的扇子请大人过目。”

说罢他从身上取出一柄折扇,展开后上面画着一只盘踞大石的白虎,嗔目探爪,模样十分凶恶。白不宁上前供上纸扇,萧谦并未接过扇子仍盯着白不宁,忽然问道:

“你可考过功名?”

白不宁一楞,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回道:

“小人自幼跟在我家老爷身边,从未考过。”

萧谦闻言脸色一黑,猛然大喝道:

“大胆刁奴,你既无功名在身,进公门一不击鼓二不跪拜,视朝廷律法何在?来呀,给我打!”

左右衙役顿时一惊,他们早识得这白不宁,是白灞自小豢养的恶奴,与白不吃一样是卧虎寨的两员悍将,两人平日里仗着白灞恶名在绥安做尽坏事,此时会来衙门,多半是白灞暗中授意。众衙役早晓得这层关系,是以一开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此刻忽听萧谦要打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白不宁见状,心头阵阵得意,忽然哈哈大笑道:

“好你个萧谦,你不问案便来打我,是何道理,切不论我是白老爷的人,就凭他们几个还想打我?哼!白日做梦!”

萧谦倒不惊不怒,笑道:

“你家老爷给本官的下马威本官已经吃完了,本官的下马威你家老爷还没尝过呢,好好,既然你要断案,且将案情说来,本官给你断个明明白白!”

白不宁打量一眼周围的衙役,众衙役见他望来均是身形一?,极力躲避着他的目光。白不宁得意地笑着,伸手扯起跪在地上的赵大说道:

“此人昨晚趁着月色潜进我家老爷的书房,盗得这地上的财物共计三百两金元宝,我赶到书房时此人正欲越窗月兑走,当时月色明亮,我巡院发现他,便上前与他厮斗,打到院中,也是此贼合该被擒,被我觑见一个空子打翻在地,今一早便将他提来见大人。望大人明判!嘿嘿!”

萧谦走下堂来,看着跪坐在堂上的赵大,见这赵大神情萎靡,须发蓬乱,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萧谦拿起赵大的手仔细看了看,又模了模地上的包袱,随后走回堂上,一拍醒木,对着白不宁喝道:

“大胆刁奴还不认罪,分明是你诬告,还强将人打伤,红儿,将此人拿下!”

“是,姑爷!”

话音方落,红儿便从屏风后跳出来,双脚直奔白不宁面门而来,白不宁不防屏风后突然飞出一人,心头有些惊慌,堪堪躲过这一脚,右手化掌切向红儿腰际,红儿腰身一旋,月兑出白不宁右掌,回身一计回风落叶,将白不宁逼到空中,口中喝道:“着!”单手撑地,双脚回旋向上,眼见那白不宁要被踢翻在地,忽见他身形一展,陡得又升高半尺,脚尖借红儿脚力飞落一旁。红儿旋身站定,看着白不宁说道:

“看不出,你这白鬼还有两下子!再来过!”

说着红儿挠身又上,白不宁则一边喘气一边暗暗心惊:“刚才要不是使出老爷教的轻功,定要被踏翻在地,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了得!”心中连转数念,手上却是丝毫不敢懈怠,两人在堂上拳来脚往,一时难分胜负。

萧谦不晓武功,见红儿久久不胜,心下难免担心,忽听耳边有声音说道:

“呆子瞎担心,红儿不过是少跟人打架,不然早胜了!”

萧谦这才发现欧阳云儿不知何时已从屏风后走出来,双眼冷厉地盯着白不宁。果然,不一会白不宁哀叫一声颓然倒地,红儿气呼呼地说道:

“你再飞啊?看我不给你打下来!”

萧谦见她娇憨喜人,登时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说道:

“红儿回来吧,白不宁,本官知道你不服,本官不断案便打你,待本官给你说破,你说赵大盗你家老爷财物,其疑点有四:其一,昨日是初一,晚上哪里来的月光?更遑论月色明亮。其二,你家白老爷是江湖人,在绥安更是如雷贯耳,寻常小盗如何敢打白府的主意,更何况此人丝毫不会武艺。适才我查看赵大,他指节生茧,虎**握处却没有,再有他身上透着泥土气味和早稻的清香,他分明是个贫苦的佃农,他面色青黄,想必是几天没进过水米了。如此这般的一个人怎能顺利地进入护院众多的白府,还盗走财物。其三,这赵大一手的污泥,为何他的包袱会毫无尘泥?再者他一个贫苦佃农何来如此鲜亮的包袱?其四,这赵大的右腿分明已经给你们打断几日有余了,那他如何拖着这条残腿潜入你家老爷书房呢。你这恶奴分明是诬告!本官暂且将你收押,容后再议你的罪责。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不宁喘着气自地上挣起,面露狰狞,指着萧谦骂道:

“萧谦,你既知我是白老爷的人,你还敢如此?你可知道你的前任是怎么死的?哈哈!你也想赴那姓窦的后尘吗?”

萧谦漠然说道:

“知道便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本官行不愧天地,又有何可惧!来人,将白不宁押入牢中!”

堂下衙役将堂上之事瞧得清清楚楚,早以收起观望之心,此刻听萧谦下令,遂上前押住白不宁往牢中去了。

萧谦又吩咐衙役问明赵大居处,着人将其送回,然后才转身回后堂院中。欧阳云儿与红儿早在院中相侯,云儿满脸含笑地悄声说道:

“没想到我家相公还官威十足啊!”

萧谦面露窘意,刚刚堂上的严肃刚正瞬间消失殆尽,连忙说道:

“娘子说笑了,我只是早就猜到,那白灞定会给我难堪,我又岂能让他们如愿,现在看来那刘三是去找白灞禀报了,这白不宁才来诬告,名为告案实则行贿,若我受了那几锭金元宝,他定会以为我贪鄙可欺,日后还有更多难堪,不如今日便打了他嚣张的气焰。我小时候常常到田里跟佃户家的孩子玩到一处,那赵大一眼就看出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定是欠了白灞的租子被折磨至此。”

云儿轻笑,连连赞道:

“恩,恩,都是你厉害,我们红儿没出过力。”

萧谦脸色一红,两手乱摇,急急辩解:

“不,不,能擒下此獠,红儿功不可没!”

云儿满含笑意地看着他,他越是脸红她越是笑得厉害。一旁红儿也跟着咯咯直笑:

“姑爷啊,你在小姐面前总是呆呆傻傻。”

三人正调笑间,有人来报:“大人,徐晃求见。”萧谦想起日前那个满脸怨气的皂衣青年,顿时面露喜色,连忙说道:

“请进来!”云儿笑道:“我还是回避下吧,这徐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们主仆,呵呵。”说完由红儿搀着走进室内。

没一会儿,徐晃大步走进院内,见了萧谦纳头便拜:

“请大人原谅属下轻慢之过!”

萧谦上前扶住,温声说道:

“徐兄弟是豪爽尚义之人,萧某早有结交之意,还望莫提旧事!”

徐晃却不肯起来,两膝仿佛生根了般地抓在地上,口中说道:

“大人抬爱,小人不敢轻受,只是小人尚有一事未成,待小人事了定随大人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他话声一落,忽听室内传来一阵冷嘲:

“凭你也想杀白灞?也不称下自己的斤两,那白灞尚未到绥安前就已是江湖上棘手的人物,一双铁胆不知索去了多少人命。你还嫌死在他铁胆下的人少了?”

徐晃顿时楞在当地,只觉室内之人字字扎在自己心上,如针似锥,不由出声问道:

“这位姑…不夫人,你怎么知道?”

欧阳云儿在红儿的扶持下,掀开门帘,款款走出屋子,冷笑道:

“现在不嫌弃我相公是酒色之徒了?”

徐晃闻言头低地更厉害,急忙说道:

“小人冒犯了。”

云儿不管他独自惭愧,继续说道:

“你之前院内、堂上两次窥视我家相公,想来是我家相公合你意了,你才出来拜见!你奇怪的礼数还真是多啊”

徐晃之前在墙头和衙堂之下两番仔细观察萧谦为人,不想竟被欧阳云儿瞧破,心中既歉疚又佩服,抱拳说道:

“夫人教训的是,只是夫人是如何得知小人要去杀白灞?”

云儿轻抚微凸的肚子,在萧谦身边缓缓坐下,笑道:

“今天好几回,我们提到白灞的时候,你都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再看你的性子,就算不知道,也猜的七七八八了!”

徐晃仍跪在当地,听到白灞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怨恨,抱拳说道:

“大人,夫人,你们都是难得的正直良善之人,今晚小人若能活着回来定当终生追随左右!小人先行告退!”

云儿看着徐晃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眼看着徐晃的身影要跨出大门,口中一叹:

“唉,又一个傻的。”

说完她手腕一扬,一道银光射出,徐晃便直挺挺地倒在门口,又回头吩咐红儿将徐晃带回屋内,见萧谦走回石凳,握着茶杯沉吟不语,云儿走到他身边,状似看风景般顺口说道:

“说了这么多话,好渴啊。”

说完她媚眼斜睨萧谦,见萧谦仍兀自握着杯子发呆,于是曲起食指往那颗发呆的脑袋上敲去。萧谦捂着头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家娘子叫苦道:

“娘子,你又打我头……”

云儿看也不看他,径自走回屋内,口中喃喃自语般说道:

“我还是去找红儿倒茶吧,萧大公子咱是不敢请了。”

萧谦望着妻子的背影,再看看手中握着的茶杯,赶紧追过去,柔声唤道:

“娘子,娘子,听我说啊…娘子…云儿?…”

白府,白灞坐在白色虎皮上手中铁胆哗哗转地飞快,咬牙切齿地念着萧谦的名字,恨道:

“好你个萧谦,我的人你也敢碰,真个是敬酒不吃,非要罚酒才吃,有个凤翔谷的丫头就这么嚣张,哼,早先听说凤翔谷跑出个小丫头来,起先并不放在心上,不想居然在这里遇上,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白福!去把寨里二寨主请过来,顺道把白不吃喊回来!”

屋外有个年纪稍大的人应声,转身离去。白灞握着铁胆独自在厅内来回踱步,心下想:“这绥安县我才是天,老夫辛辛苦苦经营了这许多年岂容他人窥视?!哼,想也别想。”

是夜,绥安县衙内,萧谦正在书房看案册,愈看愈惊,愈看愈怒,“啪”将案册甩在桌上,怒道:

“如此草菅人命,天理何在,良心何在,律法何在!”

屋内欧阳云儿,以及正在安抚徐晃的红儿听见这声音,都吓了一跳,赶紧往书房内查看。徐晃看见桌子上的案册,当下恍然,说道:

“大人不必介怀,这都是过去历任知县的作为,但多少都与那白灞有关,此事本不关大人的事,待小人今晚去将此贼头提来,这副案册也可以烧掉了!”

听见这话,萧谦还未说话,红儿便抚额,哀叫道:

“徐大哥,我这一晚上劝你的话白说了啊!天啊,小姐,不然你杀了我吧!这块木头我是不想再理他了。”

云儿见她卖娇,横了她一眼,随后轻笑道:

“怕是不用徐兄弟去了,他们自己来了。”

说欧阳云儿望着窗外的墙头,其余三人也一脸狐疑地看向墙头,却见墙头上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人被扶着,身上似是有些伤,站不稳当,正是白天被打入牢中的白不宁。四人见被人发现索性直接跳下墙头,落入院内,当头一人,年近半百,面色黝黑,却生得一双白眉,身上缠一袭白袍,上绣生翅的白虎,张牙舞爪,好不威风。那人手中铁胆哗哗直响,眼睛凶狠地盯着欧阳云儿。

欧阳云儿见他如此模样,心中微微有底,笑道:

“想必这位就是当年享誉两湖的铁胆白灞白寨主吧!”

白灞被点破旧日身份倒也不吃惊,冷声问道:

“你就是被凤翔谷赶出来的丫头?!见了前辈也不报个名号,真是没礼数!”

萧谦和红儿见他竟能识破欧阳云儿的身份,都不由得一惊,欧阳云儿却不以为怪,笑道:

“您师承寒云寺普云大师,知道晚辈的来历本不奇怪,可晚辈早就听说您老另立门户了,如何得知晚辈来历的呢?”

白灞黝黑的面色顿时浮起暗红,他早年也算出身名门,得普云大师青睐,将一身武艺相传,岂知初入江湖便肆意妄为,作恶不少,诸多恶事传到寒云寺中,普云大师大怒,着座下大弟子将其擒归,锁在后山面壁三年。普云大师本一番好意望其改邪归正,却不想他打伤送饭的小师弟,逃下山去,藏身两湖,直至普云大师过世才敢在江湖上露面,更得知自己已被逐出师门,便纠结一众恶匪建成卧虎寨,自称大寨主。

白灞一直以为这些事没多少人知道,就连自己师从普云大师的事江湖也少有人知道,这小丫头是如何得知的呢,心下狐疑不定。旁边站着的黑衣汉子,看见大哥迟疑,说道:

“大哥,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算这小丫头知道又如何,杀掉不是一样,死人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白灞眼底露出一丝寒光,双目渐渐凶狠,盯着欧阳云儿,冷笑道:

“我从没听过凤翔谷有姓欧阳的,你多半是不知名的小丫头,杀掉你也无所谓,更何况根本没人知道是谁杀了你,嘿嘿,老二,不吃,拆了这丫头!”

说完三人向欧阳云儿冲来,云儿见三人来势凶狠,低声喝道:

“徐晃,看好你家大人!红儿跟我来!”

徐晃兀自瞪着白灞,双拳咯咯发响,红儿回头冲徐晃嗔道:

“让你看好姑爷你就看好!少一根寒毛,姑女乃女乃跟你没完!”说完紧随欧阳云儿而去。

院中五人厮杀坐一团,云儿一袭淡黄色宫衫若蝴蝶般穿梭其间,手中银光时闪时没,端的人间仙子一般,白灞看出云儿怀有身孕,很辣的招数全招云儿小月复来。云儿见他如此心中大骂无耻,却也无可奈何,不由得想起离谷时母亲的话:“自此,你再也不是凤翔谷的人了,我也会封你一半功力,以后任何事,谷中也不会出面,你还要跟这男人一起走吗?”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酸,心知母亲再也不会要自己了,还把自己由谷中心法习来的内力尽数封了,如今又有身孕,这怕是场苦战了,心里想着,身形却未见半分散乱。

五人苦战作一团,一时难分胜负。窝在墙角的白不宁发现此无人顾及萧谦,暗喜是个难得的机会,当下凝力扑向萧谦,萧谦不谙武功丝毫不觉,白不宁心中狂喜,心说只要杀掉萧谦,那两个丫头必然自乱阵脚。却在他双掌触及萧谦之际,忽然斜来一脚踢向白不宁丹田,白不宁一惊急急收回掌势,回切来脚,旋身站定,发现来人竟是徐晃,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徐晃,你真个不知好歹,当初老爷那么抬举你,居然不领情,嘿嘿,苦头吃的不少吧?”

徐晃瞪着他,几欲将钢牙咬断,恨声道:

“白灞所赐,我一日也不会忘,今日只要我徐晃还活着,就不会让你碰一下萧大人!”

话说完,他又回头对萧谦说道:

“萧大人,小人尽力挡住这厮,您趁现在先走,一刻后小人定和夫人赶上大人!”

白不宁闻言嗤笑:

“一刻?一个时辰也赶不上了,徐晃,你知道我的手段,虽说我现时受了的小伤,你却也档不住我,不想死就滚开!”

徐晃猛然大喝:“贼子看招!”挠身向白不宁扑去,与白不宁厮打作一团。

萧谦坐在桌前,面色平静,徐徐说道:

“徐兄弟,多谢你的好意,我不会走的,我娘子还在,而且我是绥安知县,哪有月兑逃的知县!”

徐晃本就不敌白不宁,此时听见萧谦的话,心下又是焦急,步法更显散乱,白不宁虚闪一下躲过拳脚,突地一脚踢中徐晃胸口,徐晃惨叫一声昏死在地上,院中红儿看到徐晃倒地,不禁惊呼:

“徐大哥!”

欧阳云儿也注意到了书房内的白不宁,想前去施救,却给白灞挡在眼前。白灞瞧欧阳云儿美得不似凡间之人,越看越是心痒,此时见她着急,狞笑道:

“小美人,还是陪我们玩玩吧,嘿嘿!”

云儿心中一急险些被他拳风扫中,眼见白不宁一脚飞下萧谦,大为焦急,惊叫道:

“呆子,躲啊!”

萧谦就是想躲也来不及,他自幼是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如何能躲得过白不宁这一脚,只得双眼一闭,暗叫:

“我命休矣!”

萧谦闭眼等了一会却发觉没被踢到,遂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高大的络腮胡汉子跟白不宁打作一团,那络腮胡子看萧谦挣开眼,高兴得哈哈大笑:

“蠢状元,果然蠢啊,哈哈,咱老赵终于找到你了!哈哈!”

他那日出了茶肆本想立时追上萧谦他们,却被一个对头发觉只得先行避走,待到风声过了,才来寻萧谦,此时见了萧谦心中更是欢喜万分。萧谦听见这笑声,也想起这壮汉就是前几日在官道茶肆中消遣过自己的那个老赵。见他是个豪爽的汉子,萧谦也丝毫不以茶寮之事为忤,跟着他哈哈傻笑。院内云儿见萧谦无事,自己这边却是越发的吃紧,心知再不静心自己也有性命之危,便静下心来施展身法与白灞等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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