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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风只觉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一个冰窖之中,一阵鸟鹊啼鸣之声传入耳内,将他从昏迷中拉起。缓缓睁开眼来,一根根青藤绿枝映入眼帘,各种山鹊滑空盘绕、倚树娇鸣,他心里一个念头闪过:“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动了一下,却感浑身十分疼痛,头上更有阵阵痛感传来,他忍不住申吟了一声。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清香的泥土气息,楚风的身体也随着风势轻轻摇晃。他吓了一跳,忙伸手向下模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悬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想起自己昏厥之前,正是撞在了峭壁上长出的一棵巨树之上,而现在自己居然还能醒过来,可真是托了这棵大树的福了啊。

他回手欲撑起身子,却不料“咔啦啦”几声响,身下那根树枝竟折断了!他“呀”地一声惊呼,身子下坠了两三尺,“咚”地一下跌入了一片软软的泥土中。他的心兀自怦怦直跳,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举头一望,却见这树并非是横在峭壁上,而是从地面长出的,再向四周望去,见处处都是枝叶繁茂的大树,头上莺歌燕舞,脚下绿草油油,好一片繁荣景象。

楚风心中一片迷茫:“莫非我还是死了,灵魂便飘到了这里,否则在格林沼泽中又怎会有这样的仙境?”他心想:“对了,人死后是不会有痛感的,我何不试试?”使劲儿在大腿上拧了一把,“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这才确信了一个叫楚风的生命体依然还活着。楚风抬眼上望,发现四周都有高峰林立,自己是处身于一个山谷之中,整个山谷中云封雾锁,白气蔼蔼,缕缕阳光从云雾中透射而出,一片奇异景象,只是气温稍冷,他衣衫单薄,上身几乎是光着膀子,禁不住有些发抖。心想:“在这贫瘠之地竟会有这样的所在,真可算得是荒漠中的一片绿洲,我能到此一游,也不枉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了。”

他在碧草绿树间穿行,渐渐想通了关节:自己多半是在撞上了峭壁上的巨树后,又跌落下来,才悬在了刚才的那棵树上,也正因有了这两次的缓冲,自己才保住了一条命啊。

正想着,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登时摔倒,侧头看去,竟然是个人横躺在地上!这人面目狰狞,七窍流血,一双眼睛高高鼓起,似乎已突出到了眼眶以外,而且正恶狠狠地瞪视着他,正是那姓马的红脸老者,只是他现在一脸惨白,没有丝毫血色,显得极为可怖。

楚风大吃一惊,叫道:“鬼啊!”向后连爬带滚地翻出了丈余,趴在地上不住呼呼喘气。侧眼斜窥,见那人并未追来,这才颤巍巍地爬起,但跟着又退了两步。

半晌,那白脸老者依旧是不动,楚风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近,见他浑身是血,肚破肠流,且血色已干,看来只是具死尸,且已死去多时了。楚风长吁了口气,又伸长脚,用脚尖踢了踢,白脸老者仍是纹丝不动,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挺直了身道:“死老头,活该你倒霉,看你还敢和老子动手?怎么,不服?那就起来和老子再打啊?哼哼,量你也没这个胆,老子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头,岂是你这臭老头能比的?嗯……看来你是不敢起来了,那好,念在你还有点儿自知之名的份上,老子就不来跟你计较了。”

撇开那老者,楚风感觉自己肚月复空空、肌肠辘辘,就像三年没有吃过东西一样,便在树枝上找了些野果,胡乱吞下,但也只能勉强缓得一时,肚子却仍是饿得厉害。他在谷里闲逛,寻找出谷之路,但从东逛到西,又从西逛到东,足足走了十余里,始终不见有一处可以通行。而各处崖壁都十分陡峭,根本不能攀爬。他心里发毛:“这里虽是仙境,却也是个绝境,找不到出路,难道我就要饿死在这儿?我从高处落崖不死,照理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啊,可是现在却……却……唉,我死了不要紧,可凌姑娘这会子定已被那些人抓住,我一死,又有谁像我这样有本事去救她出来?若是她已被那伙人杀了,我饿死在这儿,也可随她而去,黄泉路上,老子总算也不会孤单了。”

天色渐渐转黑,楚风又找了些野果,草草吞下,只觉入口酸涩,吞食之后几欲作呕,幸好肚子里没什么存货,这才勉强压住。他浑身酸痛,精神萎钝,昏昏沉沉中,倒头便睡。次日醒转之时,天色又已大亮,山谷中鸟雀回绕,楚风叹道:“要是我能变只小鸟,轻挥翅膀,便能越崖而出,这是何等的惬事?咦,现在正值盛夏,这里密不透风,照理应该闷热难当,可为何却是这般阴冷?对了,定是这山谷中有着通风之处,我昨天只是粗略寻了一遍,所以没有发现。今天我再仔细察找,说不定能找到一个通往外界的山洞或是暗道,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即便入了这样的绝境,老子也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哈哈哈……”

他重又打起精神,绕谷而行,这次察得十分仔细,直走到天黑,也才绕了半圈,却仍没找到一处通路,不免有些灰心,但想既然还没察完,也就还有很大的希望,明天再找余下的地方,一定可以走出此谷。

次日楚风心怀忐忑,又接着寻找剩下的山崖,他想尽快找到,以便早些出谷;但又怕找完后事与愿违,陷入彻底的绝望。到了天黑,他终于将整个山谷寻了一遍,却哪有什么山洞峡口的存在?他连连叹气,却也无可奈何,精疲力竭,便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只觉阴风更盛了,天色蒙蒙,大概还是清晨。他躺在地上无心动弹,张眼四望,忽然发现山腰之处,有青烟袅袅生起。“青烟?……啊!有青烟!”心中一动,登时蹦起。再仔细看青烟生起之处,竟隐约可见一个山洞!他欣喜万分,忙奔到那处崖壁下,抬眼上望,山崖虽是陡峭异常,但山腰以下各处,却长有些青藤野草,以楚风多年山林生活的经验而言,虽是困难重重,但也不是不可攀爬。

他喜出望外,心想:“我虽仔细查过,但一来是没想到这通风的山洞会这么高,二来是我沿崖边而走,确也看不到那么高的洞口,嘿,可真是大意了。这山洞既有青烟生出,就定是住有人家,也一定是与外界相通的,我一上去,主人定会拿出好吃的东西盛情款待我,哈哈哈……”

想到这儿,楚风登觉口舌生津,望烟止饿,力气也似乎增长了万倍。他欣喜若狂,当即伸手抓住青藤向山腰爬去。初时崖壁较斜,他斜靠壁上,手足支地,爬得并不费力,但路程一过半,崖壁却转得笔直,青藤也愈加稀少起来。

楚风紧贴住崖壁,施出全力,半寸半寸地向上挪移,豆大的汉珠不断从额头渗出。他抬眼上望,见离洞口已不过十几丈远,稍歇一会儿,缓得几口气,又继续攀爬。他伸手抓住一块突起的岩石,使劲牵动身体向上,突然,那石头“咔”地一声断开,他失去支点,立时向下掉落。匆忙间他手足乱舞,左手抓到一根藤条,这才没有摔落。他呼了口大气,连忙用右手也抓住藤条,再往下看,只见那断掉的石块兀自在向坡下滚落,撞得山壁“砰砰”作响。心道:“好险!老子再掉下去,可就没那么幸运,再有大树来接住啦。”

他吊在藤条下面,脚下却寻不到一个支点,垂目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在较远处发现了一踏脚之处。他在藤条上荡了几下,加大了摆动幅度,一挺腰,终于踏上了那凸块,心下稍定,又向上爬去。但越往上,似乎越觉寒冷,到离得洞口两三丈时,身上汗珠不但消失,甚至还觉寒气刺骨,不禁浑身瑟瑟发抖。

这时他才发现,从洞中冒出的哪是什么炊烟,而是在洞口环绕着许多由寒气所凝结而成的白雾。楚风不免有些骇意:“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洞里有鬼?”

他的牙关有些打颤了,定了定神,大声说道:“反正老子是下不去了,就算有鬼,那也只得闯一闯。再说了,平白无故的,哪、哪会有什么鬼怪?哈、哈哈……哈哈哈……”他极不自然地裂嘴大笑,声音却有些撕哑了,最后咬一咬牙,才又继续攀行。

楚风的手终于攀上了洞口,接着他手足并用地爬了上去。一进洞,登觉浑身冰凉,他蜷缩成一团,向里张望。洞内十分宽敞,大约容得下数十人一起集会,洞中四壁上似乎都现着莹莹蓝光,照得洞内一片蓝晕。

“有人吗?这洞里有人吗?”楚风小声说道,洞里一阵冷清,不听有人回答,只有洞壁传来嗡嗡回响。他感到彷徨不安,又稍稍提高声音道:“有、有人吗?这儿……这儿有人吗?”半晌还是没人应声,他便壮着胆子向里走,刚跨出几步,忽然眼角余光中闪出一个人影,似乎正出掌向他猛击而至,他大吃一惊,赶忙闪身后跃,情急中差点从洞内摔跌出去。

待稳住身形,楚风兀自惊魂不定,向那人望去,见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剑眉凤眼宽额厚唇,身材十分高壮,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双掌挥出,掌心向外,正作势向着自己击来。

那人身体前倾,却并不稍动,只是双目如电死死盯住了楚风,楚风不敢动弹,心里便似有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直想:“他是在练功吗?是恼我突然闯入打扰了他静修?”过了良久,那人却使终没动,楚风强压下心中慌乱,说道:“这位大哥,你干麻这样盯着我呀?你这不是要打我吧?我可没得罪你啊。”

那人充耳不闻,始终一动不动,楚风甚觉奇怪,心想:“难道他跟山谷中那老家伙一样,早已经死了?可他明明又站着,哪会是死人呢?”便又说道:“大哥,我是在跟人打斗中掉入了这个山谷的,进到这儿来也是没办法呀。其实我也不想打搅你清修,只是……只是……”

他见那人还是不动,便大着胆子靠近一些,却猛地“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他双眼睁得老大,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异的事。原来,当他走到离那人丈许处时,额头突地碰到了一样冰冷的硬物,抻掌一模,竟是一堵冰壁,只是这冰壁甚纯,在洞内昏暗的光线下,单用眼睛确实不易查觉。

楚风呆着看了好半晌,心想:“这竟然是个冰雕呀,把人做成模型再用冰块冻起来,可真是奇特啊。这人形栩栩如生,简直就跟真的一样,也不知是怎样做出来,又是怎样把它放到冰里去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仔细端详那人形,但久站之下,又觉浑身发冷,只好到四处走动察看,越往里走,洞内高度越矮,到最后四壁收拢,便再也无路可进了,楚风心中沮丧,叹道:“糟糕,糟糕。这是个死洞,不能通到谷外,这回完啦,我好不容易爬上来,下是下不去的,难道要把我饿死、冻死在这儿?老天爷也真可恶,老子死在下面多好,非得弄出这个破洞烂洞,费了半天力气爬上来,最后还是要死,唉,出师未捷身先死,可怜老子一代英侠就要被掩埋在这山洞中了。”

他又回头打量那人形,说道:“老兄你可真是走运,老子死在这儿,以后就可长期和你作伴,你就不至于象以前那样孤单寂寞了。不过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堆白骨,而你却永远都这么精神,可真令人羡慕哪。”

他全身越来越冷,又过一会儿,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他本已是极度饥饿,又透支了大量体力来攀爬这段峭壁,入洞后又被这彻骨的寒气侵袭,再加上现在找不到出路,尚存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所以精神上和身体上终于崩溃,再也没半分力气支撑了。

他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发现眼前不远处有一只白色的小鸟,浑身散发着一股扑鼻的香气,他忍不住伸手将那只小鸟抓起,拿在手中翻看,忽然一团耀眼的蓝光从小鸟身上闪出,跟着掉下来落到地上,发出了如铃般清脆的声响……

冬眠,一段持久而漫长的东眠。楚风在沉睡中,就只有这样一个感觉,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否一直都清醒着;他睡得很死,连半个浅浅的梦都没有做,他又一直都没睡着,因为他始终都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该醒了,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产生,他吐出一口在胸中淤积了很长时间的浊气,又吸进了自沉睡以来的第一口新鲜空气。他终于醒了,缓缓睁开眼睛,最先见到的,就是一只躺在地上,看来已死去多时的白色小鸟。

楚风定了定神,肚里的饥饿感立时传了上来。跟着是一阵难受,不由得死死盯着那只小鸟,心想:“也该着你倒霉,不偏不倚,非要死在这洞中,现在老子饿得受不了啦,只好拿你来充饥,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可不要怪我啊。反正么,你早就死了,老子不过是做件好事,送你的灵魂上天而已。所以嘛,你还该好好感谢我呢。”

他向四周看了看,又想:“这洞里又没什么东西可用来生火,就这么生吃,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呢。唉,好吧,为了早些超度这只可怜的小鸟,我也只好作点牺牲,免为其难吧。”

楚风伸手去抓那小鸟,却哪知手指刚碰到它的羽毛,便感一阵奇寒刺骨,不由浑身一颤,赶紧将手缩了回来,暗道:“好冷!”心想:“只怕这鸟已被洞中的寒气给冻僵了吧?这下可没法吃了。”

忍着刺骨的寒意,他再次把那小鸟抓起,但只过得一会儿,寒意就穿过手臂、透过骨髓直向上传,手也就不由自主地剧烈颤动起来。他只得又把那小鸟扔掉,不敢再碰。围着这只小鸟转了几圈,仔细观察,发现它胸口裂着一道伤口,伤口四周粘着一些蓝色液体,其色泽光亮晶莹,竟和山洞壁上的蓝光差不多。

楚风心想:“难怪呢,定是那些发蓝光的东西在捣鬼,这只小鸟飞进洞来,碰到了石壁,就被这些发蓝光的东西给冻死了。这山洞古怪得很,看来这只小鸟也不能吃了。”

他正不知该怎么办好时,忽地听到一阵潺潺地流水声,他甚觉奇怪:“这声音似是从洞内发出,可我已将整个山洞寻视过一遍,却没发现有溪流啊。”寻声走到山洞最里端,才知那声音是从石壁内传出,心中一喜:“有暗流,自然就可通到山外了!我刚进洞时怎的没注意到?”

接着他又发起愁来:“这暗流隔着层石壁,我又无破石的工具,怎么进得去呢?听说石头是不能传声的,那么这声音……”

他在石壁上仔细寻找,终于见到有一条裂缝,缝隙约有一寸来宽,那水声正是从缝隙中所传出。他用手拍了拍,石壁发出几声闷响,暗忖这一处应该不算太厚,心中便复又生出了求生的yu望。他用手指紧紧抠住裂缝的边缘,使出浑身力气猛扳一气,可石壁却是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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