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天空还有几分朦胧,乌雀在枝头欢跳。别府却已静如深夜。
暮雪撑着笨重的腰身,望着忙碌的紫夜,叹息道:“相公,咱们真的要走啊“”
紫夜抬起眼,看着自家娘子滚圆的肚子,心有不忍。可想起那突然出现的赤月珠,不得不狠下心来。
“娘子,你不是一直想去虞国吗“趁着孩子没有出世,咱们可以先在虞国好好游玩一番。”
“啊“咱们这是要去虞国啊“”
紫夜点点头,将暮雪拉入怀中。温热的大掌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小生命微微的跳动。
“可月儿妹子——”
夜祭司让她看着柳玄月,若这時走了,以夜澈的手腕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和孩子。
“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收好的。我去找月儿和嫣儿。”紫夜今日表现的异常急迫,暮雪也不由的紧张起来。
“相公,我和你一起去。”
“为夫就去交代几句,若你去了一会又该哭鼻子了。”紫夜从未想过,如此微不足道的决定,竟然会让他的余生在悔恨和痛苦中度过。
紫夜刚离开不久,屋里就蓦然多了个人。
暮雪紧张的站起身,一手撑着腰,一手紧紧抓着床边,结巴道:“竹、竹湘,你怎么来了“”
“大人让我来送你一程。”
暮雪心尖一惊,掌心沁出冷汗。赶紧护住肚子,恳求道:“竹湘,再给我两个月的時间好不好“”
会孩紧那。竹湘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看着暮雪没有回答。暮雪抖着指尖接过瓶子,泪水瞬间蕴满眼眶。回忆起和紫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痛的难以自抑。
“竹湘,对不起,我不能,不能就这么死了。”
说着暮雪提起裙裾就往门边跑,可拉开门的一瞬间,血液就如凝结了一般,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夜澈——?”
“竹湘,难道你也要背叛我吗“”竹湘武功不弱,如果她想杀了暮雪,暮雪连半步都无法移开。但同为女人,竹湘实在不忍心一尸两命。
“大人,她肚子里的孩子——”
夜澈盯着暮雪,蓝眸突然变得血红。唇边划过一抹残忍,衣袖一抖。暮雪陡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那锋利的刀尖泛着森森寒光。她努力的咬着牙,可手臂还是不听使唤的对准自己的肚子,猛然入肉。
“不要,不要,我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暮雪的泪落在刀锋上,碎成水沫,入肉的匕首停了下来。虽然不深,但伤口溢出的鲜血瞬间就汇成血线,染红了衣裙。
“孩子是我夜家的骨肉,但你却没资格做我夜家的媳妇。”夜澈面如常色,声音平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语落间,匕首沿着隆起的月复部,一点、一点划出完美的弧线。衣裙上越来越多的鲜红,宛如诡异的花朵。不一会就将暮雪的浸透。
“竹湘,抱孩子。”
竹湘跟着夜澈这些年,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震撼。她忍着胃中的翻腾,在床上抽了条布单。接过沾染着鲜血的婴孩,在暮雪眼下停了片刻才包裹起来。
那孩子浑身通红,小眼睛闭的紧紧地,小手向上举着还捏着小拳头,好像睡着了般,不哭也不闹。暮雪唇边划过柔笑,缓缓倒在了血泊中。对她而言,在临死前能看见孩子,心愿已了别无他求。已无他求。
“大人,这孩子——”
“先带回去,明日再来接仙儿。”
***
柳玄月房中,紫夜絮絮叨叨,俨然就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大哥哥。
“月儿,这些药我都贴了字。宫中不比其他,你自个要多留心。”
“夜哥哥,你和小雪姐姐安心去-,我没事。”
刚安慰完紫夜,嫣儿这边又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话还没开口便已泣不成声。
“傻丫头,别哭了。外面的天地广阔着呢。以后有了如意郎君,别忘了带回来给我瞧瞧。”
“主子——”
“嗓子才好,不许哭了?”柳玄月何尝不难过,但是她能看出紫夜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虽然以后又剩自己一个人,但嫣儿他们能自由自在的过自己的生活,也是好事啊。
“你们姐俩说说话,天一亮咱们就出发。”紫夜本不想带嫣儿,毕竟这一次他不是单纯为了游玩,很可能会遭遇危险。可不知为什么,柳玄月开口了他就不忍心拒绝。
刚出房门,突然一阵心绞痛。他皱眉加快步子向房间走去。
“小雪“”
紫夜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切,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血泊里躺着的是暮雪吗“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抚上那熟悉的容颜,那柔软的触感好像还留有余温。
“娘子,你起来好不好“咱们现在就走,咱们去虞国,回青木好不好“”
紫夜小心翼翼地将暮雪抱进怀里,心痛的已经无以言表。可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变冷,内心犹如刀割,痛不欲生。
“暮雪——??”
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柳玄月和嫣儿急忙赶了过来。
“夜哥哥~”柳玄月抖着嗓子扶着嫣儿向后退了几步,瞪得溜圆的眸中,除了震惊还有悲痛。
嫣儿紧紧抓着柳玄月的胳膊,腿脚发软,心脏更是快蹦出了嗓子眼。是谁“竟会如此残忍“
柳玄月沉下心,稳住神,走上前,蹲子。可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嗒-嗒往下掉。
“夜哥哥,我们帮小雪姐姐收拾一下-“”
“滚~都给我滚?”紫夜抬起头,失控的蓝眸中满是红血丝。额上暴起的青筋和颤抖的双肩,让人看着都感到心疼。vewr。
柳玄月咬着唇,摇摇头。倾着身子紧紧拥着抱着暮雪的紫夜。哭喊道:“我不走,我不走。夜哥哥,难过你就哭出来。你不要吓我。”
紫夜浑身紧绷,连带柳玄月一起,不停地颤抖。嫣儿见状,也哭着扑了上去。
“哥哥~”
***
第一楼,苏啓凡、花青影和花篮影闷声盯着呆傻的柳孝儒,恨不得将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
“楼主,不如属下去请夜大人来看看“”
冷静下来后,三人一致认为花无影的死可能另有原因。但毋庸置疑的是,般若肯定到过现场。只是她走后还有一人来了第一楼,很明显那人不仅能破花无影的机关,还能控制柳孝儒。
“青影,我记得你说过,摄魂咒只有巫人国皇室的人和大祭司会用。”
“是,不过——难道是夜澈“”
赤月珠、摄魂咒,连紫夜都感到惧怕的人。不是那个神秘的夜澈又是谁“
“虽然只是猜测,但柳孝儒可能知道什么。带他一起回府。”
说着三人带着柳孝儒一起回了别府,刚到后院就听见了伤心的啜泣声。
“怎么回事“”苏啓凡见三人跪在地上抱成一团,柳玄月和嫣儿已经哭成了泪人。紫夜则浑身发着抖。满地鲜红。
待花青影上前拉开嫣儿和柳玄月,露出暮雪凄惨的尸身時,他们三人也惊呆了。
“小、小雪“”
柳玄月看见苏啓凡,哭着扑进他怀里抽噎道:“凡,小雪姐姐,小雪姐姐她——”
苏啓凡拍着柳玄月的后背,眉头紧皱。看着失了魂般的紫夜,心中犹如乱麻。
“青影、蓝影,把月儿和嫣儿送回房。”
等他们离开后,苏啓凡蹲,板着紫夜的肩膀道:“夜,看着我,看着我?”
紫夜身子一颤,迎上苏啓凡的星眸,痛苦道:“小凡,暮雪死了,暮雪死了。”
“让小雪安心的去好不好“看你这样,她一定会比你更难过。”
紫夜低头望着那带着浅笑的枕边人,一滴晶莹落在暮雪安详的面颊上。他颤抖着将暮雪松开,咬着牙关问道:“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苏啓凡紧紧攥着拳头,狠狠一拳锤到地上。咬牙切齿地回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人找出来。让他偿命?”
紫夜终于受不住,一把抱住苏啓凡恸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伤心不同一般的情殇,而是妻离子散的痛。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夜~”从小到大,两人不知受了多少苦,多少痛。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的另外半个圆,可还来不及完整,就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孩子,孩子,孩子一定还活着对不对“”紫夜突然推开苏啓凡,手足无措的望着暮雪已经变得平坦的肚子。却迟迟不敢动。苏啓凡望着那被鲜血浸泡透了的松垮衣衫,刚要用手挑开,就被紫夜抓住手臂。
紫夜摇着头,哑着嗓子颤抖道:“不要,不要~小雪会怕,小雪会害怕的。”
除了紫夜其他人只看见触目惊心的鲜红,都未看见那衣衫下被划开的月复部。饶是再爱暮雪,紫夜也没有勇气再看第二次。
苏啓凡点点头,打了一个响哨。不稍片刻花篮影就赶了过来。
“楼主”
“去准备灵堂,我先回宫一趟。”
“是”
既然般若在替沈年做事,不如就此摊牌。无论对手是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小凡?”紫夜叫住刚跨出门槛的苏啓凡,沉默了片刻又接道:“我是白月的儿子。”
苏啓凡顿了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