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飞遮心中波澜骤起,双眉紧蹙,并非是为了净空大师口中三百年前的惨烈大事,而是没想到自己十几年来一直身居险地而不自知,现在听完净空大师的叙说,只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大师既然不能度化他们,那么可否将其等一并斩除,为数万百姓一举去处这颗潜在的毒瘤,还这黑月县一个朗朗乾坤。”
“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是自己双手增添一些罪业可解黑月县的潜在祸患,老衲自是义不容辞。”净空双眉抖动,轻出一口气:“可惜镇妖塔上全凭观音祈祷轮的无边法力镇压困守,欲想进入塔内,便须先取下观音祈祷轮,而若是观音祈祷轮一离开塔顶,则满塔的妖魂厉鬼便会伺机冲出,届时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老衲实在不敢冒这个险,除非……。”
“除非再像当年那般召集天下名门正派,再次聚义兰若寺,共同斩妖除魔?”顾夕雨也是蕙质兰心,一下便能听出净空的意思,只是心底却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此举怕是无望,夕雨虽非修炼之人,却也明白蛇无头不行的道理,修炼界中似乎真的找不出一个能够让人心服口服的德高望重之辈。”
“正是如此,仅我佛门一脉,便争议颇大,老衲虽能看到此寺的结果,说与同门师兄弟听,却被他们当成杞人忧天,更遑论说服其他的门派。”净空不喜不悲的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既然兰若寺注定有此劫难,又何必强求奢改,一切随缘而行、顺其自然。”
净空能够看得开,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如他这般豁达,郭飞遮听着自己的地盘很快就要变成妖魔的盘踞之地,心中的焦虑不安那是不言而喻的:“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要救的是黑月县的数万条人命。事在人为,大师又岂能轻易放弃,很多的成功与胜利往往便包藏在下一刻的坚持里。”
“侯爷无需如此执着,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一切因果,早有天定。一时的灾难与甜蜜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看破、看淡、放下,便可得大自在,大解月兑。”
顾夕雨心怀忧虑,轻声问道:“……大师看得透、想得开、晓天意,顺命运,自然能够心无牵挂,只是我等凡俗之人,实在无法做到此等境界,还望大师指点迷津,告知黑月县尚可有几年的安宁。”
净空将目光投向一旁暗默不语的诸葛正我,道:“诸葛先生,你亦善术算之道,可能算出其中的根结?”
“鄙人才疏学浅,只能初窥眉目,没有具体的概念。昨晚得遇侯爷,暗暗掐算,却可推测出兰若寺的劫难与侯爷相关密切,只是鄙人能力有限,窥不破其中的因果联系,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净空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侯爷与兰若寺的因缘早于三百年前便已结下,且彼此之间早已融为一体,侯爷若在,兰若寺便可保无恙。”
郭飞遮静静听着净空的解说,事关己身,语气难免有些彷徨焦躁:“我,等等,大师说飞遮在,则可保兰若寺无恙,又说兰若寺将会有一场大劫,岂不是等于说飞遮将会有一场大劫,飞遮驽钝,还请大师明言。”
净空安详的一笑,说出一句差点让郭飞遮吐血三升的话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郭飞遮唯有将目光移到还有点戏的诸葛正我身上:“诸葛先生?”
“鄙人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陈规腐矩,然而实在是能力有限,帮不上侯爷什么忙。”诸葛正我对于郭飞遮求助的眼神只能报以歉意的一笑:“不过侯爷不必过于担心,道家《悟真篇》有云:我命由我不由天!侯爷只需小心谨慎,低调内敛,自能逢凶化吉。”
净空微微转头,开口说道:“夫人适才不是有话想要问老衲吗,不知所问何事?”
“……哦。”顾夕雨听到郭飞遮会有大劫,心神早已乱了方寸,惆怅迷惘的看着他,心不在焉应答道:“夕雨是想向大师请教有关妖怪的事情,大师是否听闻过有关九命凶猫的传闻?”
“九命凶猫?!”诸葛正我语调有些诧异,急切的说道:“夫人为何会问起这个,可是见过此妖?”
郭飞遮见到诸葛正我如此大的反应,有些好奇的问道:“诸葛先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九命凶猫乃是极为罕见的妖中之妖,乃是由普通的猫妖吞下九位拥有贪、嗔、痴、怨、妒、悲、绝、苦、恨等九种负面情绪的主人灵魂,加以融合修炼而成,此妖的真正可怕之处乃是能使死者复生,操纵死者的肉身,用以修炼和驱使,妖类之中恐怕没有再比它更加邪恶的存在。而今黑月县刚刚大战过后,死尸无数,若是让此妖觊得机会,只怕顷刻间便会有数千尸兵降临城内,对于黑月县的百姓,又是一场大灾劫。”诸葛正我起身望着窗外,面色凝重,迟疑道:“不瞒侯爷,鄙人此次前来黑月县,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为此妖前来。”
顾夕雨接连听到不利的负面消息,神情不禁变得有些颓废:“不知诸葛先生与此妖有何渊源?”
“一年前,鄙人协助赤松峰的道友追捕青冥坞的妖人,那妖人驱使的便是一只九命凶猫。当时追至黑月县,一场激战过后,青冥坞的妖人不敌赤松峰的道友,与九命凶猫分路而逃。而我当时则负责追击奄奄一息的九命凶猫,追至黑月山下,顿失了九命凶猫的气机感应,用卦象推演,显示的乃是九命凶猫已经毙命的卦象。鄙人虽是谨慎的逗留过几日,仔细的搜索寻查,可依旧得不到那妖孽的任何消息和踪影,于是便先回青华县。直至几天前,心血来潮,占扑推算,才得知那九命凶猫依旧存留于世,故而星夜赶来,便是要在它惹出祸患之前先一步收降了它。”
顾夕雨听得胆战心惊,黛眉紧锁,半吐半露的问道:“一年前,诸葛先生追击九命凶猫的日子可是在准提菩萨圣诞日?”
诸葛正我一脸精明的看着顾夕雨,从顾夕雨的神情与言语,他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九命凶猫可是为夫人所救?”
净空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九命凶猫命于此寺下,于准提菩萨圣诞日逃得一命,此乃天意,冥冥之中自是有其他缘分未了,诸葛先生又何必非要刨根究底?”
诸葛正我语重心长的回道:“大师,九命凶猫非同儿戏,鄙人只怕它会继续祸害苍生,故而抛下手中繁杂事务,前来一探究竟,还请大师不要乱发慈悲之心,以免他日无辜百姓被害,悔不当初。”
你到底是来卖梳子的,还是来抓妖的?
郭飞遮无语的看着一脸正气的诸葛正我,良久之后才出声解释道:“不瞒诸葛先生,九命凶猫便在飞遮府中,此刻她正潜心学佛,清静淡薄,并未有任何不利他人的举动,反而还救过贱内一命,于情于理,飞遮都要保她周全,还请诸葛先生高抬贵手。”
诸葛正我不为所动,语气生硬的说道:“侯爷,若是寻常妖物,鄙人也不愿赶尽杀绝,干下此等有伤天和之事,只是九命凶猫实乃至邪至恶之妖,容不得有半点的疏忽大意,万一它的凶性再次爆发,到时遭殃的可就不止侯爷一家一户了。唯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望侯爷勿要意气用事,贻祸他人。”
顾夕雨求助的看向一旁笑而不语的净空:“大师,您怎么看呢?”
“阿弥陀佛,黑月县内有何其他妖物,老衲自是一清二楚,只是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众生皆平等。老衲无权亦无心剥夺他们的生命,心邪则气浊,心正则气清。侯爷与夫人今年也并非头一次来到兰若寺,老衲观你夫妇二人,身上虽有些微妖气,却是清而不浊,由此推断出靠近你们的妖物必定是良善之辈,故而不加理会。”净空双目澄澈深邃的看着诸葛正我:“诸葛先生降妖除魔固然有利于苍生,可是无罪而诛,却是徒增业果,希望先生能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