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墙,黑色的帷幕,黑色的屋子。拉牛牛黑色的帷幕中,坐着一个黑色的人。黑色的帷幕外,跪着一个同样是黑色的人。
“飞子,你跟我,有二十年了吧。”苍老的声音,从帷幕后响起。
“是的,相爷。”黑衣人的声音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对他这样的身份来说,还有什么比主上能够记挂着自己更加感动的呢?“是二十年零三个月又四天。”
“当年开始跟着我的兄弟,恐怕就剩你一个了吧!”那被称为相爷的影子有些感慨地叹息道,“蟠龙崖的事,你知道吧?”
“是的,相爷。”被称为飞子的黑衣人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因相爷的话而激动不已。
“蟠龙崖之事,凶险无比,九死无生。”那相爷微微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但偏偏此事干系重大,万不能泄露。而我身边,也只有你可以信任。”
“敢为相爷效死!”黑衣人飞子坚决地道。
“那把剑,无论落到任何人手里,都必须追回来!那个人,必须死!你可懂了?”帷幕中的身影抽搐了一下,似乎也有些不忍,“光明圣女干系太大,不可死在龙神境内……”
“属下明白!”飞子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睛发出闪亮的光芒。
“你,去吧。”帷幕中人语气中露出一丝不舍,仍是坚决地道,“我派二十名暗卫随你,此事万不可泄露……”
“属下明白!”阿飞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咬了咬嘴唇,坚定地道,“若是事败,属下必一死以谢相国!”说罢,起身转头离去。
帷幕中的人悄然落下几滴浊泪,人非草木,二十年的时光,岂能无情?昏暗的光芒下,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缓缓抬起,双目炯炯,赫然正是端木赐!
“陛下,老臣此举,可都是为了您啊……”
﹍﹍﹍﹍﹍﹍﹍﹍﹍﹍﹍﹍﹍﹍﹍﹍﹍﹍
正如阿呆所料,接下来的一天,那些几天以来犹如附骨之躯一般的暗夜猎手,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一个个消声觅迹,再也没了声息。
阿呆四人舒舒服服的过了一天。对一群几天来一直被毒药、暗杀、陷阱和偷袭包围的可怜虫来说,无论如何,能够过一天没有丝毫危险的日子,无论如何,也是一件非常值得愉悦的事。
“管他有谁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我们也阻挡不了,不如趁这个时候好好养养精神,你再担心又能有什么用?”阿瑟充分发挥了他那神经大条的本能,居然在空地上架起火来,烤起了蛇肉。
蛇是毒蛇,几乎已经要进入魔兽范畴的一种毒蛇。那群暗夜猎手为了骚扰他们,不知从哪里弄出了几百条这种蛇来,结果都被阿瑟当成不错的食材塞进了空间戒指。血糊糊的场景曾经一度弄的艾丽斯一阵反胃,但当蛇肉烤出来时,这个小丫头很快就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发誓不吃这种东西的。
烤肉的香气,渐渐弥漫在空气中,几个人的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似乎也在阿瑟的乐观带动下好了许多。一股轻松的气氛,渐渐在这个小团体间,弥漫起来。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无论什么时候和他待在一起,都不会感到气氛沉重。阿瑟无疑正是这样一种人。阿呆不得不承认,这几天来,如果不是有阿瑟不断活跃气氛,恐怕几个人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
“阿瑟哥哥,什么时候熟啊?”艾丽斯抽动着小鼻子,有点等不及地问道。
“小丫头,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阿瑟有些无奈的看着艾丽斯,火架上的蛇肉才不过微微发黄,真要想吃的话,还真早着呢。
艾丽斯的小脸立刻苦了下来,有些不满的对阿瑟说:“阿瑟哥哥也忒小气,在神殿那么久,也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绝活……”
“绝活?还不都是那个老家伙逼的,你要有个这么爹,从你八岁以后就天天躺在床上向你要吃的,你也练成绝活了……”阿瑟无奈地苦笑道。
“我倒想有那么个爹……”艾丽斯喃喃道,泫然欲泣,“可惜我的爹爹,早已不在了……”
“呃……对不起,艾丽斯,我,我不是故意的……”看到艾丽斯有些伤心的模样,阿瑟顿时有些着急,手忙脚乱的,不知说什么好。
“没关系的,阿瑟哥哥,这些年,早就习惯了……我知道你只是想让大家开心一点,我没事的……”艾丽斯嘴上说着没事,可泪水还是在眼眶中一阵打转。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想到伤心事,总归还是掩饰不住满心的悲伤。
“我也没有父亲。”艾丽斯和阿瑟都是惊讶得看着阿呆,在他们印象里,这似乎是阿呆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家事。阿呆却止住了,不再说这些,脸上露出一丝想念与落寞,缓声道,“没有依靠的孩子,就只有靠自己!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是不可信的!”
阿瑟和艾丽斯眼中流露出一丝落寞。对于艾丽斯来说,尽管爷爷待她很好,但毕竟不是最亲近的父母,总是要差一些的。何况二人的身份,也不允许爷爷给她更多的关爱。
“谁说的?”阿瑟突然反驳道,脸上露出一种真诚的表情,“谁说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信!要是没有那一班兄弟,老子这条命,早已丢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正因为没有依靠,所以才要相互扶持!没有那些兄弟,我阿瑟又算什么!”说着,眼中却又露出一丝悲恸的光芒,他的一班兄弟,不知黑暗森林一战后,又能活下几个。
阿呆冷笑着摇了摇头,却不再辩驳什么。是否是曾经的背叛,已经让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少年,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尔虞我诈?
眼前的蛇肉已渐渐熟了,在阵阵的晚风中,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清香。夕阳残照,透过厚厚的云彩,镀在众人身上,是一种如血般的殷红。
阿瑟望着这如血的夕阳,似乎看到兄弟们的鲜血在眼前涌动。而自己呢?自己岂不是也危在旦夕?今晚之后,世上还有没有他月?阿瑟这个名字,岂非也还是个未知之数?
他突然想喝酒,但手中的酒瓶刚刚从空间戒指里掏出来,就被一只手按了回去。瘦瘦的,但却洗的很干净。自从带了那把剑之后,阿呆总是把自己的手洗的很干净,似乎在用自己的方法,表达对那把剑的主人的尊敬。“你想死吗?未战先怯,这不是一个武者应有的行为!真正的武者,在危险面前,要懂得保持头脑的清醒!”
“我只是……”阿瑟的脸上有些羞愧,在刚刚那一刻,他的确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死,脑中也的确浮现出了对于死亡的一丝恐惧!暗夜猎手的心理战术,的确还是对他们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想到了死去的兄弟……”阿瑟有些艰难的把话说完,心里却生出了一丝羞愧,对于自己不敢承认心中的恐惧的羞愧!
阿呆看不见阿瑟的表情,但却似乎可以看透他的内心一般。这是不是因为她也曾有过,这样对死亡的恐惧?“死亡,每个人都会害怕的,这并不可耻!但是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些!况且,还没有开始,你又凭什么认定自己会输?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我,就算是面对比你强大上百倍的高手,作为一个武者,也要有拔剑的勇气!在没有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决不可轻易言败!”
“说得好!”一声大喝响起,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从远处走来。
阿呆没有感应到他!连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道!这足以证明,这个人,要比普通的尊级高手强上太多!甚至,阿呆猜测他已有了接近圣级的水准!毕竟,当初在河口镇外,三个尊级高手也不能逃过他的感知!而那时,阿呆还不过是个毫无武力的废人而已!
血色的夕阳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而来,青色的麻布衣服,脚上踩着一双草鞋,满脸的络腮胡子,不似一个高明的武者,反似一个丝毫不会武技的樵夫!
但没有人能把他当成樵夫!阿呆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种逼人的气势,那种强烈的剑气,是任何一个用剑的人都不能忽视的!
但这个人偏偏带着一把刀!刀,当然是好刀,从那锋利的刀锋中,阿呆四人甚至感受到了神器的气息!但和这个人放在一起,却偏偏那么的不协调!就仿佛一只迅捷凶猛的猎豹,却偏偏要带上马的鞍子,纵然那马鞍是神器,依旧只能成为猎豹的负累!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究竟,是哪一个?”阿呆的心里有些疑惑。
那人的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过四人。四人的身体都不由得将紧绷起来,做好了一切应变的准备。
良久,那人缓缓地道:“在下受人之托,前来去光明圣女性命一用!”
四人中只艾丽斯一个女孩,那人的目光毫无疑问的落在了艾丽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