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芙妃娘娘她”丰隼努力回忆着那日在猎场的情景,“她可是上次,那个在猎场上挺到最后的楚国郡主?”
飞扬的眉宇轻然上挑,凤流钺仰起头,淡淡的笑划过唇畔,“你记得她?”
“芙妃娘娘那般的女子,让人很难不记得。”丰隼对紫苏的赞美溢于言表,“娘娘当日的勇敢表现,让臣等颇为惊讶。一个柔弱女子,又是郡主,定是娇生惯养的,难得了难得有那份不输男子的脾性。”
“哼这丫头倒是倔得很。”凤流钺自己都没有发觉,每每言及紫苏,他的神色都会情不自禁地放柔几分。
“臣要恭喜陛下,觅得品貌俱佳的女子。”丰隼跟随凤流钺多年,对这位冷酷王者也算有几分了解。
本以为他会一直孤独下去,然则,如今却找寻到了足堪匹配的伴侣,着实让人欣慰。wawk。
凤流钺略略回眸,柔和的视线落在床榻之上,明亮的笑纹噙上唇角。
掌心抚上缠绕在手臂上的纱布,他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不已。
曾几何时,寡情冷血的秦王竟会为了一女子而奋不顾身?子回郡头。
是紫苏的出现,柔化了他冰冷如铁的心,让他不再孤独,更让他惧怕孤独,惧怕没有紫苏的日子。
凤流钺不敢想象,若是方才他稍慢一步,没有及时推开紫苏,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无法承受失去紫苏的痛,真的无法承受
“陛下,您先好好养伤,那名贼子,微臣会将他收押,来日方长。”丰隼看得出凤流钺对此事甚为重视。
弯起手肘,撑抵在额边,凤流钺一字一句地冷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咸阳是什么地方?是寡人的国都,是寡人的家!贼人却能来去自如,甚至能突破禁军的重重防卫!”
“陛下请勿动怒气大伤身”面对帝王之怒,丰隼立刻跪了下来,恭谨地进言:“陛下,臣肯担保,咸阳是安全的,咸阳宫更是安全的。只是这次围场在郊外,周围深林环绕,本就为贼人们提供了天然的藏匿良所当然,禁卫们布置上出现了漏洞,此责任无法推月兑”
凤流钺扬起大掌,轻挥了挥,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寡人并不昏庸,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也正是因此,寡人才没有立刻问罪于他们。”
“陛下,臣不敢臣绝无指摘陛下之意!”丰隼深怕言语不当触怒秦王,赶忙叩首请罪。
“罢了,起身吧。”凤流钺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他岂会因只言片语不当而治罪朝臣?
“谢陛下!”深深叩谢皇恩,丰隼站了起来。
幽冷的眸子紧紧眯起,凤流钺语意严肃地告诫道:“但这次必须是最后一次下去”
“臣明白!”丰隼双手抱拳,恭敬地应声,缓步退到帐外
“陛下”绵软的声音从内帐中飘来,凤流钺惊喜地起身,奔向床榻边,“醒了,感觉如何?”
紫苏虚弱地扯出一抹笑,纤细的素指微颤着握住了他温厚的掌心,“陛下,你怎样?”
“寡人不过是皮肉伤,躺好,不要动”凤流钺斜倚在床榻边,指尖爱怜地抚上了她的眉间,“你吐血的那刻,寡人的心都揪紧了。”
空灵澄澈的美眸紧盯着凤流钺绑着纱布的手臂,疼惜地蹙紧了黛眉,“陛下为何这么傻,要去帮我挡那一箭?”
“寡人只是想保护你,并没多考虑什么。”放低了身子,凤流钺用力地扣住了紫苏纤柔的肩头,傲挺的鼻尖轻蹭她的额头,动情地倾诉:“寡人不能没有你不能若是你有个万一,寡人会让所有人陪葬”
他的爱犹如炽热的汹汹烈火,可以轻易地在瞬间暖人心扉,将紫苏仅存的理智焚烧成灰。
纤细的素指抵住了他的唇瓣,紫苏微摇螓首,透亮如珠的泪滴滴坠落,“陛下切莫这么说让紫苏如何担当得起。”
牵起她的手心,将之贴在自己的脸颊,凤流钺笑得恣意,“担得起,担得起悄然地,你已住在寡人心里。”
紫苏微微抬起身,主动伸出手,轻柔地摩挲他刚毅冷峻的面庞,内心受到了太大的震撼,“陛下,给我些时日再给我些时日”
“好,多久寡人都愿意等,因为你”凤流钺凑近她眼前,冷唇在紫苏的颊畔落下了一个个宛如扑蝶般的吻,吻尽了她的咸湿而略带甜美滋味的泪滴,“因为你值得”
咸阳宫,凌宇殿
紫苏带着药箱前来,在内殿中等待着凤流钺结束早朝。
须臾之后,凤流钺迈着轻快的步履,踏入殿内,心情愉悦地问:“芙姬,等了许久了?”
“没有,我刚到没多久。”紫苏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接过了凤流钺月兑下的披风,与他同在长塌上落座,“该给陛下施针了。对了,那些黑衣贼人的身份查到了吗?”
“查到了,他们是韩国的贵族及门人,自秦灭韩后,一直躲在深山中,蓄谋刺杀寡人。”凤流钺自然地揽紫苏入怀,爱恋地抚着她披散在背间的青丝,“看看吧,寡人一念之仁,没有将韩国贵族彻底剿灭到头来,他们也不会放过寡人。”
紫苏若有所思地敛起眉间,这世间的仇杀敌对,又该从何时算起呢?
只要战祸不断,为血亲复仇之事就不会终结。
纵然凤流钺俾睨天下,成为千古帝王,仍是无法杀光天下之人。
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紫苏转过身,轻声说:“陛下,月兑去外衫,到榻上躺好吧,我给你施针。”
“好。”凤流钺点点头,依言褪去暗黑色的绣金外衫,只着一件薄薄的内衫,躺在了榻上。
紫苏将银针在炭火上灼烤须臾,掀开了凤流钺的衣领,准确地找到了穴位,毫不拖沓地下针。
凤流钺默不作声,只是专注而贪恋地凝注紫苏,将她细小的神情变化都收入眼中。
他甚至都无法了解,过往的自己为何那般看淡感情之事?
是因为过往的伤痛与悔恨吗?
不,不仅仅是如此,也许只因他命中注定的女子还未出现而已。
“陛下,疼吗?若是疼就告诉我,我会减轻些力道。”紫苏全神贯注地为下针,根本没意识到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有多么温柔。
“芙姬,你给寡人施针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何过往都不问寡人会不会痛?下手时根本没顾虑,稳准狠今日,怎么变了?”凤流钺自然对紫苏改变的原因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想要逗弄她。
娇俏地勾出一抹笑,紫苏仰起头,故作凶悍地反问:“怎的?陛下不满意我对你多几分关心?那我日后不问就是了。”
“你个小妮子,倒要挟起寡人来了。”凤流钺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是大夫,寡人也得好好地巴结你呢。”
“呵呵”紫苏被他风趣幽默的言辞给逗笑了,手上的力道越发轻了,生怕弄痛他。
半个时辰后,紫苏将插在各大穴位上的银针小心地一一拔除,掏出丝帕,为凤流钺拭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滴,“陛下感觉如何?”
“进来每次你施针后,便觉通体舒畅,但昨夜,寡人有些轻咳,咳中隐约有血丝。”他全然地信任紫苏,纵是出现任何小疾,他亦不再传召太医,而是直接问紫苏。
“陛下莫忧,是正常现象,因为施针的过程,就是助陛下排出体内残存余毒的过程”紫苏收好了针包,从药箱中取出了一张新的方子,“这是新的药方,我若估算没错的话,再过一两个月,陛下的头风顽疾便能痊愈了。”
“寡人该好好谢你。”与紫苏相处日深,对她的欣赏和爱怜便会与日俱增,凤流钺深深地凝视着她,“昨日,寡人召你来,为何托病不来?”
“陛下,我昨日身子确有些不适。”长密的羽睫轻颤,美眸深处掠过复杂的情愫,紫苏自是知道凤流钺想要召她侍寝,只不过,她的内心着实挣扎。
锐利的眸光看透了她的心思,大掌抚上了她的臂弯,凤流钺轻叹道:“寡人说过不逼你,决不食言。昨夜召你来,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而已。”
“啊”误会了他的用意,紫苏显得越发窘迫,“我我以为”
“你以为寡人等不了了,急着将你拖上这龙床?”凤流钺不气恼,反而笑意更深。
“嘻”素手攥握成拳,轻打头侧,紫苏怪自己愚笨。
凤流钺拉下了紫苏的素手,将之裹入掌心,“三日后,是每年一度的祭天大典,要到神庙、太庙上香祈福,你随寡人去吧。”
“可是,我听闻祭天大典是很重要的,只有王后可以陪同”紫苏紧守本分,并不想做任何逾矩之事,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王后是什么?是寡人的妻寡人心中认定你就是寡人的妻,所以,不止今年,往后每年,都由你陪同寡人前往”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溢着藏不住的深情,凤流钺捧起紫苏的素手至唇边,郑重许诺:“现在只是时机不成熟,等天下大势定了,寡人会立你为后。”
他的厚待让紫苏很是感动,但她并不贪心,“陛下是了解我的,我无意于权位荣华,是否为后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你不在意,可寡人在意。”凤流钺坐直了身子,拥紫苏入怀,“秦国有个传说,凡能亲自到神庙中祈福焚香者,就会得到神灵庇佑。你这次去,给神灵焚上两柱香,没准儿心口上的痛,就能慢慢痊愈了”
楚国,瀛都
伏羲殿
“陛下,您说什么?”伫立在殿内,樊篱震惊地月兑口问道:“您是不是疯了?只带轻骑十几人,潜入秦国国都?陛下可想过,一旦身份暴露,孤立无援,您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千容浅卧坐在书案之后,幽魅的紫眸微微合上,浓浊的呼吸自鼻尖逸出,“寡人岂会不知?但如今寡人必须要去咸阳一探究竟寡人必须要亲眼看到紫苏全然地确定她就是紫苏,方能决定下面的举措。毕竟兹事体大,很可能牵涉战事,寡人要慎重。”
“陛下!”薛之谦与樊篱同时跪了下来,恳切地规劝:“决不可犯险!决不可!”
“寡人心意已决,尔等无须再劝!”决然的神情掠过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千容浅暗暗地握紧了双拳。
“陛下,微臣知道紫苏姑娘对您来说极为重要但一个女子能重过家国社稷吗?能重过龙体安危吗?能重过我楚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吗?还望陛下三思!”樊篱甘冒犯上的罪责,忠诚直谏。
所有的道理,千容浅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那几乎要溢出胸口的思念。
身为楚皇,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该儿女情长,但谁人能懂他的痛楚?错失紫苏的悔恨与悲恸?
自嘲的笑宛如缕缕烟云拂过千容浅的唇角,他曾经也认为,天下权位重于一切。
可笑的是,待到他座上了龙椅,攥紧了权柄,方知,紫苏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陛下,她不过是个女子后宫佳丽三千,您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薛之谦亦极力规劝,不愿千容浅失去理智,孤身犯险。
浓稠的哀伤覆满了那双紫眸,千容浅只觉心底酸楚难当,他摊开掌心,看着曾送给紫苏的玫瑰花膏,怆然地咬紧了冷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