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的最后一个夜晚——除夕夜。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暧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风，
很大，
刮的人眼睛生疼。
不知怎的，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夜，
不静，
因为今晚是除夕夜。
但我的心却和这份热闹全然格格不入。
十三，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他了。是啊，皇子又怎能不忙。我不是也希望着他能在他这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时候豪情万丈、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又岂能让儿女私情自私地牵绊住他。
我几丝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不觉间站得也有些久了，肩头、发髻间竟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伸手掸了一掸。想着今儿的除夕夜宴还得去殿前伺候德妃，便又加紧了步子。
一路赶着到了永和宫门口，便瞧见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德妃今天着了一身宝蓝的亮色旗装，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整个人不失高贵典雅又比平日里多了分精气神儿和喜气劲儿。
看来德妃今日心情还是很好的。前些时日康熙赏了进贡的江南绸缎，除了德妃便是宜妃和惠妃了。帝王之爱，自古向来都是雨露均沾、泽被苍生。这样，已算是很好了吧。心下这般想着，竟也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只听德妃半开玩笑地朝着门口傻站着的我说道“若言，你这要是再晚一步，今年这红包可就分不到了啊。”
我收回思绪，依言点头称是，便低首讪讪地走了过去。
德妃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大伙儿喜气洋洋地分完红包，又喜气洋洋地赶往今儿这除夕晚宴的现场——保和殿。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新年里忙进忙出的自是比平日里人多，刚停了的新雪，莹白霜粉的地却已踩满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一路上，踩着这层冰凉凉的瑞雪，看着这宫里上上下下的红灯繁绸，可总觉着自个儿却沾不到她们的一丝半毫喜气。竟只觉得那雪的沁凉冰骨直从脚跟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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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坐定，一如既往地端庄娴雅，幽幽地抿着茶。任由那些年轻貌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妃、贵人从眼前走过。
一个人的心真能做到这般静如深水吗，还是一叶仍能荡出千层波，只是旁人无得而见罢了。
而我呢，不知将来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十三的妻妾、他的儿女。真的能做到德妃的十分之一吗？……
这紫金琉璃彩的除夕夜宴，一直都是这寂寂紫禁城里的重头戏。每年或大或小、或多或少保不济便会有大事发生。也会好一阵子成为宫女、太监、嬷嬷们甚至有些个妃嫔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前两年，我倒是不巧了，要不是没有轮上殿前当值，要不就碰上身子不适。今儿确是给赶上了，不知待会儿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呢。
外头是冷寒雪景冬夜，没有盛然春姿夏茂、没有妍丽庭花碧树。可这装饰豪华精美的永和殿内，确俨然是一派皇家暖容和欣的佳节喜乐氛围，着实让人感叹。
髹金雕龙椅上坐着康熙，左右两边自然分别是太后老佛爷和皇后娘娘。接着便是最为受宠的四妃——德妃、宜妃、荣妃、惠妃。再接着就是按受宠的次序排下去的妃嫔们了。于这紫禁城理，若要说“宠”是件战利品，而“爱”便真当是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了。能踏进这门槛儿鲜衣丽颜端坐着的和独守寂寞空庭的究竟又有何区别，春不是一样欲晚吗？
另外几桌分别是亲王、阿哥、格格、福晋和小皇孙们。
当真有些恨自己的不争气，理性终究也没生过自个儿的心。目光游寻在众人身形间，望见他我竟是几份意外。
按道理，没有迎娶嫡福晋的阿哥们应当是带侧福晋一道来赴宴的，他今儿却是只身一人，倒是和身边的十四阿哥侧耳说笑着。
整整一个月不见，他还是那么英姿勃发、朗逸俊秀。繁丽宫灯斜斜地照在他的侧颜上，我望着层层光晕中的他，虽然只隔了几桌的距离，可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遥不可及。难道没有康熙的一句话，我真的就走不进他生活的世界吗？
我就这么愣愣地望着他，不知他是否觉察了，微一抬起首恰与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他的神情先是一滞，继而又朝我绽出一个朗若春风拂面的笑容，一如昔日那般，一样温暖、一样的灿烂。可他眼底却是幽黑深邃，似一滩化不开的浓墨，那里边掠过一丝无奈、闪过一抹浓痛，我看的分明也辨得清楚。
我知道，十三还是那个十三。这一个月不见，该是有原因的吧。只不过，我们之间，少了那明晃晃的黄布条上的一纸诏书罢了。
知道这个，便已足够。嘴角不自觉地便扬起一抹浅笑。他却是一愣，转而笑得愈发松然，那抹浓也渐渐化淡，隐没在明丽宫灯之中。
我收回思绪，侧头瞥向玉宁。却见着她双眼盯着自个儿紧捏着衣襟的双手，脸颊似粉彩彤霞一般。
心下蓦地想到一个可能，一抬首望去。果真，十四正定定地望住这个方向，眸色里确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可其余那难辨的神色究竟是什么。
不过，我知道的是，原来这般刚毅俊挺、桀骜不羁的男子也可以有这般的柔意与温情，有着如此醉人的目光。
除夕家宴本该是和乐融融的，可眼下这所谓的谈笑宴宴却分明是客客套套、规规矩矩的，是拘谨端束的。直到酒过三旬才将将好些。不禁唏嘘，正把酒言欢的康熙其实希望看到的应该也并不是这样的吧。
突然很是怀念在现代时的除夕夜。也是一大家子，不过却是团团圆圆、和和融融、温温馨馨、开开心心的，说说笑笑，吃着自己包的饺子，烫着的火锅，看着万年被骂但万年必看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回忆着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即便有辛酸也有苦泪、有欢笑也有喜悦，纵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可，这才是最真的，不是吗？
……
回去？
可有想过？
有，每每夜深人静，午夜惊醒，模着枕边温凉的泪水，何尝不想，我好想那里的人，那些爱我，疼我，惜我我生命的人，他们一切可好？
可如若，它给我机会选择，回去或者不回。
我会如何选择？
……
这里也有我牵绊的人，我爱的人，那样懂我、知我、惜我、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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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查了很多资料，众说纷纭，但更多的说发还是以下：
康熙四妃：
钟粹宫：荣妃马佳氏
翊坤宫：宜妃郭络罗氏
延禧宫：惠妃纳喇氏
永和宫：孝恭仁皇后乌雅氏（原德妃，雍正帝生母）
又称荣惠德宜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