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彤眼看要吃亏,就要拔枪。舒蝤鴵裻猛然间就觉得眼前飘过一团黑影。就听得“哎咬”一声,大汉就一下子飞出好远,跌倒在地。就又悄悄地把枪松开了。
大汉这下摔得可不轻,一下子缩成一团,啊啊惨叫。
赵彤这才看清楚,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清瘦的后生。也没看清怎么就把那彪形大汉放倒了。
后生站在大汉身边,弯腰捡起失落的老鸹锛,取出子弹,使劲照路边一石头上一甩,咔吧,枪也被摔碎了。笑道:“挺大的个子不走正道,拿个这破东西吓唬老百姓,我给你摔了,看你还再作恶!”
大汉不服气,躺在地上还不说软话,咬着牙说:“我今天算是栽了!但是,你别走,下暗手不算好汉,等我站起来,咱比划比划,看我不跺死你!濉”
后生眼睛一瞪,上前一脚踩在大汉胸脯上,骂道:“不知死的东西,还敢嘴硬,有本事给我滚起来,打日本去!你有那肚子吗?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大汉把嘴一咧说:“少他娘的诳我。连他女乃女乃的正规军都耍兔子腿,我算个丁?你他娘的眼下还不是乘我摔重了,一时站不起来占我的便宜?”
后生也不客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娘的还敢说公平?你还配做人?刚才不还是依仗着有个破玩意,借着自己的强壮欺负女人和老汉?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的腰里是啥?我跟你一般见识,早就送你上西天了!兵”
大汉抬头一看,着实吓得不轻。清瘦的后生腰里竟然别着两把德国造的二十响。这可是连大土匪头子都梦寐以求的家伙,他怎么会有两只?看来肯定不是一般的人。这下可遇上要命的祖宗了!
大汉立刻软了下来,求饶道:“大哥饶命,我混蛋,有眼不识泰山。只要大哥饶了我,我就跟着你混事。我给你提鞋、掂夜壶都行!”
后生松开脚,啐了一口骂道:“我他娘的顶看不上你这样的怂货!就会欺负弱小,遇上硬茬就装孙子!说,你捞几网了?扒网还是撒网?(黑话:劫几次了?单独作案还是有团伙?)”
大汉不敢撒谎说:“刚到河边,第一网就遇上你这‘戈雅’了!我是借的三狗的撒网。(黑话:第一次就扎手了。我是三狗溜子的。戈雅:一种背鳍、侧鳍都长满尖刺的小鱼。遇到危险会用鳍刺割破对方。扎手的意思。)”
清瘦后生后生有些诧异,追问:“哪个三狗?没听说过有这个溜子呀?莫是泜水镇的三狗?”
大汉急忙点头说:“是是,就是!”
清瘦后生“噌”的一声掏出枪,对这大汉说:“那我今天就给你个记号,提醒三狗,他已经违反了隆平城外的告诫了!回去告诉他:那告诫不是空话!”“啪!”一枪打穿了大汉的一只耳朵。大汉疼的吱哇乱叫。
清瘦后生麻利的收起枪,转身就走。
一旁的赵彤纳闷了,这人是谁?什么隆平城下的告诫?不行,要跟上他,问个究竟。看看蹲在地上的大叔,拍拍他的肩头说:“大叔,没事了,赶紧收拾东西走吧,这路上不太平。”
中年汉子这才从惊吓中醒过神来。哪敢怠慢,担起鸡蛋,一溜烟地走了。
赵彤顾不上看在地上叫喊的大汉,也急着追赶那清瘦后生,可那后生看似走路有些蹩脚,但是速度却相当快。转瞬间就消失在迷雾里了。害得赵彤追了一头汗,到了三疙瘩集也没见后生的踪影。
临近中午,迷雾渐渐散去,太阳出来了。赵彤没找到清瘦的后生,心里总觉得怏怏不快。这集市本来最兴盛的时段只是上午半天,到了下午,几乎就没多少人了。想来想去,她就买了两条羊肚子毛巾和四尺蓝布,想到干娘家去看看二老。这样没头苍蝇一样找刘平尧也不是办法,或许干爹干娘会有些办法。
···········
张伟此番也不顺利。他却糊里糊涂的做了王平天的俘虏。
由于多日来丝毫找不到刘平尧的影子。张伟和赵彤都有些心急。赵彤也不想跟张伟在一起。总觉得他说话做事不地道。不合她的心思。就提出分头寻找刘平尧。张伟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就勉强答应了。
临分手时,张伟满脸堆笑,对赵彤说:“我看得出,其实咱俩还是挺班配的。这次的任务不是咱们无能,是刘平尧太奸猾了。万一你找不到这伙土匪,也别太在意。反正,我要是找到了,就算也有你一半的功劳。谁让我们是夫妻呢。”
赵彤皱起眉头说:“请注意:我们是假扮夫妻!”语气很冷漠。
张伟讪讪笑道:“开个玩笑吗。何必那么认真?”
赵彤正色道:“请你自重些。我不想拿我的尊严和人格开玩笑。”
张伟也有了说辞:“你的人格和尊严就是看不起我们工农革命干部吗?这可是个大原则问题!”
赵彤最讨厌他漫无边际的上纲上线。就不理他,独自走了。
张伟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心理。总想着拥有赵彤,可是一看到她那不温不火的脸色,总想刺激她,甚至言语打击她,让她向自己求饶。可每次总是被她气得咬牙切齿。赵彤走了,自己再跟在身后也没意思。就一咬牙,走上了另一条路。
迷迷洒洒的大雾时聚时散,张伟知道赵彤要去三疙瘩集,他也想悄悄地到大集上看看。毕竟那里人多,信息来源就多。可还是要赌气随处溜达溜达。就走了岔路。
走了一段时间,觉得雾气小了,可是也辨不到方向了,心里就有些怒气:都怨赵彤,害得我转向了!
猛的感到眼前一亮,前边竟然也有一顶花头巾在晃动。莫非是赵彤!张伟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一下子兴奋起来。大喊:“媳妇!等等我!”花头巾还真的就停下不走了。只是坐在路边背对着他不吭声。
张伟第一次见到赵彤这么顺从,心花怒放,尖着嗓子兴奋地又叫一声“媳妇我来了!”跑到了跟前,看她还不回头,就兴奋地把她肩头一拍,学着唱戏的腔调叫:“娘子!”
花头巾猛的一回头,不是赵彤。
不过这女人长得并不难看,而且,他这么大声的叫她媳妇,并对她动手,她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张伟认为女人并不烦他,看意思是喜欢自己了。本想道歉,慢慢的咳嗽了两声就又装起了傲慢,说:“嗯嗯,我认错人了。不过,你一个俊女子走路多危险呀?”
女人却对他“扑哧”一笑,说:“不危险啊!不是遇上你这俊哥哥了吗?有你结伴,我还怕啥?”
张伟一下子觉得自己真的很高大英俊。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胸脯,很自信的说:“是的!有我和你一路,谁都别想伤害你!这个你放心。你要去哪?我送你!”
女人低下头,嘤嘤的哭了起来。张伟却一下子慌了神,忙问:“别哭,别哭,有啥为难的事说出来!别怕,天大的事,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女人抬起头,好看的脸上挂满泪珠。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他,凄婉的说:“真的吗?俺不信。男人的话俺都不信。再说,你还是有家室的人!”说完,就又双手蒙面哭泣起来。
张伟这下急了,说:“大姐,你别哭,听我说,你尽管相信我,我,我,我哪有媳妇呀?!八字还没一撇呢!更没有家室!”
女人这才止住哭声,看着张伟说:“真的?”
张伟认真的点点头。
女人这才说:“那你得先答应我,我把真相告诉你后,你得娶了俺!要不,俺这就去上‘别脖树’”。说话间,竟然真的亮出一根麻绳。
张伟当然知道啥叫“上‘别脖树’”。又看到女人手里晃动着的麻绳,赶忙制止说:“别别,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的答应呢?!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你要让我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才答应你好吗?”
女人眼泪花花的盯着他,点点头说:“好!我让你信我!”猛的就解开腰带,衣裤一下子就落到了脚跟。
张伟一下子就愣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直直的,盯着女人。说不出话来。
少顷,女人缓缓提上裤子,然后对他说:“看够了吧?看到了吧?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怕啥?”
张伟根本没听清女人在说啥,只是机械的答应着:“是,是!我答应!”
花头巾女人整理好衣服,挨着张伟,拉他一起坐下,期待的说:“答应什么?!答应娶我,休了你的媳妇!听明白了没?”
张伟这时才醒过神来,问道:“我始终没明白,这到底是为啥?!”
女人这下可真急了,双手就掐住张伟的脖子,哭着说:“我都那样了,你还敢不相信我?!我可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呀!”
女人擦把眼泪,咬牙说:“好!我就全告诉你!”
女人把头转过一边,慢慢的说起来:
俺是去年入进腊月,嫁到水回头村,等拜了堂,到了晚上才知道,男人是个傻货!啥都不知道,只会傻乎乎的喊俺叫“娘”晚上还缠着俺要吃女乃!其他的都不会做。单是这样也就罢了,我就认自己命苦。
在这个家,我是最底层的人,傻子不高兴了就可以随便打我,拧我,我不许哭,也不许反抗。婆婆每天跟防贼一样盯着我。我在她眼里就是个吃饭干活伺候傻小子的丫鬟。饭都不给吃饱不算,稍不顺心,就对我摔筷子溅碗。指桑骂槐给我脸色,给我气受。我爹娘早死,唯一的哥哥也做不了嫂子的主,我几乎等于没了娘家。在这里受气,我也认了。唯独让我有些许安慰的是公爹。在婆婆冲我发威时偶尔会说“算了!她还是孩子,你何必跟她制气?”、时不时的偷偷往我手里塞一角烙饼或给俩小钱。我曾经以为:公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心里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单独见到公爹时,总会对他笑笑。
谁知这唯一的“亲人”是早就按了坏心眼。在夏天的一个中午,傻子出去玩了,婆婆也出门了。我就躺在炕上睡着了。刚睡着,就觉得有人月兑俺衣服,以为是傻子,就没在意。可到真的发现不对劲,睁开眼时,已经晚了。这才看到是俺那公爹!俺就拼命推他,他就哄俺,说:俺就是他娶来当二房的。他们两口子早就知道傻儿子不中用。怕俺不当二房,才说给儿子娶媳妇。俺心里觉得委屈,可如果真是这样,俺也认了。没想到,他刚说完,傻子跑回来了,看到这事就拍着巴掌跳着脚大喊:“光,摞对对!光!摞对对!爹跟媳妇摞对对!”
喊叫声把婆婆也招来了。二人被按在炕上。婆婆不由分说对俺是一顿暴打不算,还往俺不知塞了啥东西。害得俺奇痛难忍,又拿不出来。公爹却反口说是我勾搭他!即这样,把俺轰出家门,让俺生死归天也算。婆婆还不肯。还要俺给他家做牛马!俺如今是病痛难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偷跑出来,本想一死算了。却是你叫俺“媳妇”。俺也惜命,不想死。你即叫俺“媳妇”,若能救俺一条命,俺就豁出去了!今生今世伺候你!可是,治这种见不得人的病,你说,俺一个女人家,不让你先当俺女婿,让你陪俺找大夫,俺怎么有脸去治?!即使你不待见俺,不想娶俺,看在俺那样坦然的让你看俺的女儿身的份上,就冒充一次俺女婿,帮俺诊治了这病,也是俺终身的恩德!”
一席话说得张伟不由得动容,觉得自己高大起来。更觉得自己责无旁贷,挺起胸,拍拍胸脯说:“好!就暂时做你的女婿,跟你一起去找最好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