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聚堂在堂中假寐,以假意投诚换取山寨上下的安宁是否可行,这实在需要细细斟酌。郦天霄知孙聚堂是有主意之人,既然已经点到,便不再赘言,一个人枯坐在一旁。
他喝着茶,只听见茶碗与茶盖轻碰以及他啜饮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心中烦躁。怎么唐羿耘不是将她送回房就该过来的吗?竟然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他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出现,实在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看来孙将军的义子在温柔乡中有些流连忘返了。”
温柔乡?哼,到底是乡野之人,居然会被那样姿色的女子迷得团团转,更何况此刻还肿得跟个猪头一样,这人也是一样饥不择食,果然跟那个女人是一路货色。
他砰地一声将茶碗重重搁下,望了望天色,轻描淡写却又绵里藏针地提醒孙聚堂道:“这太阳都要落山了,不知外头那些人可有什么动静了?”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直冲郦天霄而来,风声凌厉。郦天霄下意识地便把头偏了偏,只听“钉”地一声,一枚银针已经插入其身后的木柱。
“太子殿下若想知道其他人有何动静,不如让他们亲自告知殿下好了”唐羿耘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洪亮如钟,中气十足。
孙聚堂这才睁开眼,朝风尘仆仆赶来的唐羿耘道:“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凌姑娘可有大碍?”
“书南她没事。”唐羿耘面朝郦天霄,“不过,我刚才去同狍家军交了下手。”
“什么?你怎地如此胡闹?”孙聚堂大惊,一口气差点没噎过去。
“义父莫急,阿耘早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还缚了上千将士回来给义父看呢”他笑着说,孙聚堂还未反应过来,他已将手中几面旗子和长帚扔在地上。
“阿耘,你这是何意?”
“义父,这可不就是那上千兵马么?”唐羿耘冷笑道,“根本就没有多少兵马,不过是有人学那淝水之战,在林中不停地来回穿插走动,插旗扬灰,来个草木皆兵好教我等以为是大军来袭。阿耘已经命人去了,恐怕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将山谷外的人全部拿下”
事情转变太突然,孙聚堂一时间竟有些没有明白过来,不一时,已有大汉兴高采烈地闯了进来,朗声道:“寨主,大哥,我们刚刚生擒了上百人,为首的那个名叫君由绛,原是曾国东宫戍卫,他已招认,围困山谷的狍家军统共是五百人。”
唐羿耘听了,已经绕到郦天霄的身后,将深陷柱中的银针一把取了出来,“原来太子殿手如此敏捷,连这么细小的银针都能轻松避过,想必昨天夜里,在下留着几人守护太子安全,也是多余吧?”
“义父,恩公说了,昨夜林中发火,人为的几率有九成。”唐羿耘只略提一句,孙聚堂便彻底地觉悟过来,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郦天霄假意被俘,实则趁夜逃出山洞,先是纵火,后是出了山谷部局,命君由绛带着五百狍家军来,假扮三万精兵,引军入瓮,不过是想趁机讹诈。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太子殿下啊”孙聚堂猛地站起了身,“老朽险些就上了当”
郦天霄见事情败露,却也只好承认,“孙将军息怒,小王如此做,确有不妥,小王一早便打算向孙将军赔礼道歉,还望将军宽宥。”
“哼那便拿你的血来宽宥吧”唐羿耘叱道,拎起铜锤便向郦天霄直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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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书南在外边听得打斗声起,不禁心下大慰。双拳难敌四手,就算郦天霄武功再高,难道能就这样闯出谷去?作为曾国太子,孙聚堂自然不会杀了他,可他如此布局,孙聚堂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放他走了。当他再度沦为阶下囚后,便是再没有人肯来救他了,除了她
经此事后,唐羿耘定然对她深信不疑,到时候她便可以拿郦天霄的性命反要挟他,迫他拿出解药。这样,她就既能自保,又不用违心地拿赤龙珠去换取解药,可不是一举两得么?
她为自己这两全其美的打算而沾沾自喜,高高兴兴地回了房间,这才将那早放凉的药一股脑儿喝下肚,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的原因,她竟觉得那药也带着一股白衣人清雅的梅花香气。
到傍晚时分,唐羿耘来了,带着满脸愁容。凌书南不禁叹道:“看来那曾国太子还真是难缠,唐大哥没受伤吧?”她只当他们因制服郦天霄而费了好大力气,故而尽是疲态。
“受伤?怎么会?”唐羿耘轻嗤一声,“对了,书南,晚上义父摆宴,你也去吧?”
“摆宴?是该摆宴好好庆贺下的”拆穿太子阴谋,山寨化解一场危局,可不是值得庆贺的么?凌书南对着镜子看了看,“只不过我这脸都肿成这样了……要不我就不去了,劳烦唐大哥把酒菜送我房中,行么?”
唐羿耘点头道:“那也好。我还不想去呢,看到那太子得意的嘴脸,我可一点也吃不下。”
“太子得意?”凌书南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怎么会得意?难道此刻,他不该是被五花大绑关起来才对么?”
“怎么会?他现在是座上宾才是。”
唐羿耘苦笑一声,不禁回想起午后的情形。当时他正欲发难,另有大汉十分兴奋地进来回报,说是又俘获一队官兵,说时满脸通红,满是喜不自禁。原来这一次,俘获的并非真正的官兵,而是三十名姿色上等的女子。与此同时,另一队官兵也得到了几口大箱子,箱子里尽是绫罗绸缎和绢花。
那三十名女子原来都是郦天霄别院中的歌姬,貌美如花不说,声音比黄鹂还要好听,被那些大汉俘后,一路上引吭高歌,早将这谷中上上下下都吸引了去,以至于被押至孙聚堂面前时,外边早已经聚了不少人,都引颈看向里边。
那时候,郦天霄才说道,这三十名女子是献给孙聚堂座下尚未娶亲的勇士。那几箱绫罗绸缎则是给山谷中勇士妻子的。他还说,他座下亲兵年过二十五便都已娶亲,倘若家中困苦,聘礼不够,还可按照士官等级,给予补贴。
“男儿大丈夫,自然是要建功立业,才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可这修身齐家平天下,家事却是排在天下事之前的。只有家事先了了,无后顾之忧了,方能安心为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对来此意图只字不提,只一味地说些与这谷中不一样的军中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