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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就听说上京里的老皇帝驾崩了。府里也翻出前几年老太太丧事用过的白幔素帘,将各院重新装裹了一番。

梅姨娘和时芸在太太屋里乍听此消息,脸色刷得就白了。

……

太太冲孙妈妈道,“素语这孩子,我原看还好,怎么越大反而不成样子。看她这样蠢钝,早早就该告诉我撵了出去,前两日人牙子来的时候还好给大小姐添两个丫头。”

孙妈妈赶忙顺着太太的话说,“可不是么,这丫头大了,心也大了。见您上月将二小姐屋里的素问放了出去,可不是急了,所以才糊涂了。”

“你也别太伤心了”太太拉着时芸的手宽慰道,“个人皆有个人的命数。”

“都是孩儿的不是,不过就是跌碎了一根簪子,哪值得让她在外头跪着,不然哪里会遭贼人毒手。素语原是我这里的大丫头,几个小孩子还要她教,是我让她没脸,她才气急跑出了园子,委屈跟什么似的,本就可怜,还丢了性命。都是我的不是。”

时茹也道,“你该早跟她们说明白的,若是放了出去,自会亲自赏些东西。免得屋子里小丫头们手脚不干不净的,用着也不省心。”

太太假嗔:“就你机灵”

时芸朝她吐吐舌头,太太总算给逗笑一回。

那边谷妈妈已经带人搜了素语的屋子,竟然包出一包首饰,金还少,多是银的物器,其中一套头面还是去年老爷让给每位小姐都做的。

梅姨娘气急道,“这个叼奴我说大小姐近日怎么越发素净了,原来主子的好东西都给到了她的手里。”

时芸小声给素语辩解却是越抹越黑,“素语姐姐说帮我照管着,怕我屋子里人来人往的,丢了可惜。”

太太道,“你也不用同我讲好话,让庄上她家里人来把尸首抬回去吧”素语是家生的女儿,父母跟着太太陪嫁来的,干抬走尸首,一看就知道在府里犯了大事了。

时芸跪着苦苦求了半天,太太才让人另赏了十两银子,就说是病死的,此事才揭过了。

处理完素语的事,太太难得的跟几位姨娘闲扯些养生保养得话题,又夸时芸越大越周正,也该找户好人家了,时芸的脸羞得都要拧出胭脂汁来了。

……

“春卯,拿钥匙将库房黄花梨柜子顶那个四合箱子外侧的楠木小匣子拿来。”

春卯立刻应了,亲自去找了箱子。那箱子垛在库房最里间的橱顶上,一时还拿不下来。春卯想了想出了屋子,正见夏辰被冬戌指挥着搬花,忙将夏辰唤了进去。

“我瞧了,这里就你力气最大”春卯边说边让夏辰登梯搬箱。

箱子一开,一股陈年的味道就渗了出来,夏辰捏了捏鼻子。

春卯笑道,“你还别嫌有味道,今天咱们可算开眼了,这可是太太的陪嫁,一般从不会打开的。”

夏辰听其他丫头背地里说过,同知府上的时太太是平江城里最抠门的官太太,这陪嫁估计都是留给茹姐、渡哥的,平日里绝不会动用的。夏辰又不能接着话说太太的不是,只好站着笑而不语。

再定睛看道,那大箱子里又分做两半,里侧的半边,顶上放着两个一样大小红木小箱,外侧垒在顶上的是两方金丝楠木的长条小匣。

春卯悄悄掀开一个小匣与她瞧了,匣子里缀着鹅黄的片金里子,里子上从上往下缀着二十来对或珍珠、或碧玺、或猫眼石的耳坠子。春卯从上往下一对一对拿手模了,叹叹气,又放了回去。又嘱咐夏辰看着箱子,自己则拿了另一匣子回了正屋。

夏辰瞄了瞄箱子,春卯竟然忘了上锁。不知春卯打得什么算盘,她也没兴趣看,合了箱子,托头就坐在箱盖上等着春卯回来。

冬戌见春卯领走了夏辰,也跟着到了库房望了一眼夏辰坐在里面,又贼兮兮的走了。

“今日,我可算开了眼了。”春卯笑嘻嘻的托了另一方楠木匣子进了屋,又挨着太太掀开了匣子。这一匣分成两屉,从左往右俱都是玉做的簪子,从羊脂白、祖母绿到墨丝玉,无一不全的。

梅姨娘和苏姨娘坐在下侧的杌子上也瞧不到。太太的目光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最终狠下心来,挑了那根晶莹洁白的羊脂玉簪子唤了芸姐上前,亲自替她插在了髻上,“不就摔碎了根簪子有什么打紧,今日娘再给你一根。这可是当初宫里的贵人有喜,你外祖父请脉有功,贵人赏你外祖母的。“

苏姨娘一时眼酸得要死。

时芸刚干的眼泪,立刻又流了出来。倒是发自肺腑的挨着太太哭着叫了一声“娘”,好似天大的冤屈终于被昭雪了一样。

“娘,你偏心。怎么有姐姐的,没有我的”时茹也上前撒娇。

只有时蕊还站着跟木头似的,苏姨娘拉了拉她,她动也不动,还是垂着头。

太太拿指点了点时茹的头,又望了望时蕊,收回了目光,才道,“你个闹心的。你姐姐如今大了,我才赏她的,你还小,等要说婆家了再来跟我闹。”

时茹脸上突然闪出一抹飞红,跺了跺脚,“娘,你真是……”说罢,羞着逃了出去。

时茹的大丫头玉雪赶紧跟了上去,“小姐,您也真是的。怎么当着那么多人跟太太要东西,太太给了你,自然要给三小姐。”

时茹剜了她一眼,知道玉雪是个憨厚的,又收了目光道,“太太的东西迟早还不是我的,我犯得着要么?没脑子”

玉雪不敢言语,一路埋着头扶了时茹回去。

一时梅姨娘并时芸,苏姨娘并时蕊也离开了正屋。

孙妈妈上前汇报了些外务事宜。又讨好道,“这下还不把大小姐也收并了”

“她想背着我耍手段搭上韦家,我可不就要让她如愿么。毕竟人家韦大公子年纪也并不太大,不过三十来岁,虚养了几个儿女。”想到摆弄时芸、压迫梅姨娘,积蓄了十几年的仇恨能够得到发泄,太太嘴角微微的浅笑,又不耐烦的掸了掸刚被时芸碰过得衣服,“这芸姐儿,眼泪水跟泉水似的,想来就来。梅子琴那么硬气的人,怎么生出个这么脓包的女儿。”

孙妈妈道,“她可还有什么好硬气的,浦哥如今已经算是药姨娘生养的了,芸姐儿跟她也离了心。昨日得了消息巴巴地给芸姐儿送信呢,硬给芸姐儿赶了出来,倒是害了素语一条小命。”

太太想着时芸那楚楚动人的样子,又想起自己亲生的时茹却遗传了时老爷和自己共同的缺点,国字脸,眼睛还小,现在仗着年岁小,还算讨喜点,再几年长开了,顶多也就算个容貌端庄。怎么老天没把时芸的脸挪到时茹身上,不然自己回京,怎么也要求母亲给谋个好亲。

又惦记着,以时茹这模样将来嫁了人,除非小门小户没有功名的,否则姑爷一准要纳妾。小门小户的她又舍不得时茹去吃苦,与其将来防着女婿纳妾,不如现在在自己手边就给时茹培养几个得力的通房丫头,从端庄温良的,到俏丽可人的,现在还有个夏辰这样绝色的,避子药一服,卖身契又捏在女儿手里,未来女婿再也离了不女儿的正房。这些个帮忙固宠的小命和将来都在茹姐儿手里,也就不愁女儿将来过得憋屈了。

太太最讨厌照镜子的,也受够了她自己的脸,平日白天时老爷都不愿进屋子,生怕与太太碰见了。想到梅姨娘和芸姐儿狐狸精的模样,太太就恨得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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