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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古人之风

却说苏明海和寇康花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到了永平郡上岸,走不多远,忽然在路边见了一人,却把苏明海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这人面色焦黄,一件麻布短衣,领口袖口,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补丁。上面黑糊糊的,散发出一股馊味,怕是在这五月天里,都不知多少天没洗了。他走上前来,朝苏明海拱了拱手道:“苏大人!”

此人正是去年在前苍堡后山参与围攻苏明海的七级高手习厉!当时苏明海被他东一飘,西一折,拿着一根脏不拉叽的黑铁刺,刺来刺去,着实恶心了好久,所以如今是见面先怕三分。

苏明海看见习厉是怕,寇康却是不怕,这老头开了一家聚英楼,每天都要倒几桶沤水,下面臭气熏天的阴沟更不知捅了几回。见这么一个七级战士走到了面前,苏明海就忍不住向自己身后缩了一缩,大为奇怪。他十年前隐居时,就已是公认的八级力战士,如今过了十年,一身武功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步,立时拦在了苏明海面前,瞪眼道:

“嘿,你这家伙,苏小子认识你嘛?随随便便就上来拦路?”

习厉也不认识这个挂着一对水泡眼的老头,见他拦在苏明海面前,还不识趣,绕了个弯又想走到苏明海面前。这下寇康可就火了,他人虽然不怎么壮实,一双手却大如蒲扇,一伸手就抓了过去。

“咦?你这老头怎么动手动脚的?”

习厉腰板一折,顿时躲过了寇康一抓,也是瞪起了眼睛。

“哈,身法不错啊,再来!”

寇康见习厉竟然敢向他这个老人家瞪眼,愈发兴起,又是一手抓出,但这邋遢汉子却宛如一条极其猥琐的泥鳅一般,折来折去,那是怎么也抓之不到。间或还脚踩足背,手挠,各种下流手段,层出不群,把个寇康招惹得怒吼连连。到最后习厉一口痰吐出,这老头终于暴跳起来,双臂一振,竟然凌空出现了十七八个掌影。掌掌宛如挥动了一个大铁锤一般,怦怦啪啪,将习厉连拍了六七个筋斗,一把捏在了手中,随手就丢到了雾江中去。

大骂道:“你这肮脏小子,先洗干净了,上来说话!”

习厉却是个惫懒性子,被寇康扔在江中,反而笑嘻嘻地道了声:“在下遵命!”

说罢真的将手在身上搓来搓去,一板一眼洗起澡来,清澈的雾江岸边,顿时弥漫开了一股一股黑水,宛如实质。旁边水波荡漾,却是如此肥水,引来了不少小鱼巡游吃食。直看得苏明海和寇康两个人在岸上目瞪口呆、全身发麻。脑袋身子都洗完了,又抽出他那根挂了几根变味了的肉丝的黑铁长刺,在水中洗的干干净净,先叮当一响扔上岸来,然后洗起他那件黑糊糊、全是补丁的衣服来……

哪知寇康看见了这柄长刺,上前一把提起,仔细看了看,抬头问道:“妈的!这铁刺是我打的,你说!习六指儿那老货是你什么人?”

习厉笑嘻嘻地照样洗衣服,脸色却有些黯然:“那是在下先父。”

寇康大惊道:“什么!那家伙比我还小了两岁,如何就死了?”

习厉道:“家父七年前去温迪得联邦访友归来,路过新碧郡一个镇子,和人争吵了几句,当夜被余言泰那老贼给打了一掌,回家不久就没了……”说罢就将当时情景原原本本说了一回。

原来习厉的老爹叫做习鹏庆,也是八级的好手,因为生有六指,指上又练有特别的功夫,使的又是一根长刺,因此被人家叫做习七刺。七年之前,习鹏庆在新碧郡一个镇子和人起了口角,不想那人乃是余言泰的一个徒弟,结果当夜余言泰就找上门来,打了习鹏庆一掌,说是要教训教训他,让他学会怎么做人。当时习鹏庆已经六十一岁,余言泰却还只得五十三岁,被一个年纪远小过自己的人教训,说要学怎么做人,习鹏庆回家就气地病倒,再加上余言泰又用了暗劲,不久就死在床上。

等他将这一番往事平平淡淡地说完,连人带衣服也洗得干净了,拿起那件补丁叠补丁的破烂衣服就要穿上。寇康如今见了故人之子,大起舌忝犊之心,见习厉还要穿这件大洞带小洞、补丁叠补丁的衣服,心疼道:“这么件破衣服,你还怎么穿?苏小子,你可有多余的衣服嘛?”

苏明海应了一声,就待从空间里取衣,习厉却摇手道:“自家父亡后,小子一直穿的就是这件衣服,从没换过……唉……以后也不想换了。”

两人相对而望,顿时动容——古人凡有杀亲之仇,不能报复的,往往披发去国,任尘垢满面,不事梳洗,不换旧衣,以示与仇人不共于同一个天日之下的决心。这习厉如此邋遢,原来他这连人带衣服,竟然已经七年未曾梳洗,想不到这人,竟然有如此风骨!

习厉穿衣上岸,魔劲运出,整个人白雾袅袅升腾,不片刻就将全身衣服水汽蒸干。苏明海本来还以为他是个敏战士,如今见他如此手段,顿时知道此人反而是以魔力见长。

习厉这身衣服如今也显出了原貌——麻布短衣,色呈黄白,竟然是一身孝服!显然自从他老爹死后,这一身孝衣就从没月兑下来过。

寇康见了,神色惨然,上前扶着他的肩膀,喟然长叹道:“我就是寇康,你老爹想必和你提过的,唉……你如何不来找我,如何不来找我啊!”

习厉神色倒一如往常,苦笑道:“寇伯父乃是沮桦大匠,不是沮桦的圣魔师,小侄又何必给伯父来添麻烦呢……”

寇康是个乐天性子,和习厉说了几句,见他性情洒月兑,说话随意,又开始打趣道:“怎么,你那仇人给苏小子杀了,如今到这里拦路,莫非想找一找他的麻烦不成?”

习厉涎着脸笑道:“小侄还真是给苏大人来找麻烦的,我以后没法报仇了,在揽苍山的东家刘鸣桐也给苏大人杀了……”又转头对苏明海道:“苏大人,在下这两口赖以生存的饭碗都给你打破,嘿嘿,无奈之下,只好来投奔大人,还请苏大人赏我口饭吃……”

他这是苏明海帮他雪了杀父之仇,要以身相报的意思。苏明海却不好回答,只得笑道:“习大人既然是寇老爷子的世侄,不如一起去永平郡参加老公爷的葬礼如何?”

这时远处树林中有微弱的元气波动,鸟雀飞起,叽叽喳喳地乱叫,似乎有一个东西正急速向这边接近。苏明海顿时发觉,转头看去,却见那片树林中晨雾缭绕,那急速接近的东西嘎然停止,除了沿途犹在盘旋的鸟雀,全无一丝不当的动静。苏明海将神识凝聚,仔细搜索,也没什么发现,反而是那些小鸟又开始逐渐落回了林中。他如今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什么法师之类找上门来,便又将神识收回。笑道:“哈哈,大概是什么野兽在捕食猎物,看来是我多虑了……”

转头又对习厉道:“习大人意下如何?”

习厉却用颇有些惊奇的眼光看着他,此时见苏明海相问,愣了一愣才道:“苏大人有邀,在下自然景从。”竟自跟着苏明海和寇康去了。

他们几人摇摇摆摆的前行,却再没注意到后面树林中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慢吞吞地跟在了一里多外……

昨夜科瑞斯特尔抓了一个倒霉蛋,把苏明海在明面上的情况问了个清楚,知道了他和赵弘之的关系,而且知道他这两次击杀魔师,也有暗中为赵弘之帮忙的意思。他作为法师,自然知道一个魔师愿意这样去帮一个朋友,意味着什么样的交情。知道赵袛的葬礼就在下月后,立刻展开神行之术,半夜赶了四百来里,直向永平郡而来。

但离永平还有六十来里,天空却渐渐显了白色——在这夏天,太阳自然是起得早,路上也开始有了早起的村人。这位老法师不愿意在大路上吓人,就转入了山林中奔跑。眼见得就要到永平郡了,却突然感应到了林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极其凶狠的神识扫描,顿时将科瑞斯特尔惊的魂飞魄散。

他乃是宗门中人,自然知道如此强劲的神识,非人法师高阶以上不能为。万万想不到好端端的跑着,竟会遇上了这么个高手,而且这人明显是因为被自己的神行术所惊动,才会将神识延展进来搜索。情急之下,顿时收住脚步,将身子掩在凹地之中。那一股强大的神识,在林中扫来扫去,几乎勾动的他体内的魔劲蠢蠢欲动。所幸他活了四百多年,一声涉及的乱七八糟的法术也是不少,连忙用出一种敛息之术,才在这仓促之间躲了过去。

科瑞斯特尔根据前几天的感应,本来就怀疑杀死詹奇安等三人的人是井犴道的高手,这一刻,顿时以为自己倒霉透顶,撞上了这个人。等到苏明海将神识收回好久,方敢探头观望,而这一看,就看到了联袂离去的一老一中一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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