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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文死谏,武死战(三)

常山赵家,开门之人正是赵云的兄长赵弈。

他站在门前打量了来人片刻,却是记不起曾在何处见过此人。

张燕见状一笑,面上带着些狭促笑意。

他少年之时便离开家乡,赵弈记不得他倒也不足为奇。

赵弈细细打量了一番,觉得眉眼之间有些熟悉,他试探道:“阿燕?”

此人眉目之间极似当年那个时常与赵云打闹的少年。

只不过那人少年之时便远走他乡,已经许多年不曾相见。

“原来兄长还记得我。”张燕笑道,“数年不见,兄长倒是风采如昔。”

赵弈侧身想要请他入宅,张燕却是站在原地不动。

“兄长,我这次是为见子龙而来。如今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张燕笑道,“不知如今他可在家中?”

赵弈闻言又打量了张燕一眼,见其身后跟着七八个熊虎汉子,各带刀剑,亦步亦趋,看来这个当年在常山的落魄子如今显达了。

“你来到的倒是时候,子龙前日刚回,不过今日他与阿兰外出狩猎未归,可以等上一等。”

张燕点头一笑,“那我就等上一等。”

半个时辰之后,与夏侯兰外出打猎的赵云马背上悬着猎物策马而回,还不曾到门前就见到了等在门外的张燕等人。

来到门前,他翻身下马,牵马而行,随手握住了马背上的长枪。

其后的夏侯兰更是刻意落在他身后几步。

“子龙无须如此,故人相见,何必动刀动枪?可还记得,当初你我嬉闹之时,我曾说过,日后我若是统帅大军,定然要你做我的大将。”

张燕看着赵云来到身侧,随手支开左右的护卫。

“阿燕?”三人到底是少年之时便相处的玩伴,即便多年不曾相见,可几句言语已经足以认出对方的身份。

“子龙。阿兰,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

赵家门外不远处有棵老槐树,当年他们常于树下玩耍。

而昔年骑乘着竹马的少年,如今手中已各自握着刀剑。

“原来你就是如今的黑山军首领张燕。”

夏侯兰惊呼一声,显然不曾想到不过数年不见,当年一起厮混的同乡少年如今已经成了名闻天下的大人物。

在他身侧的赵云倒是神色不变,只是打量着这个身边故人。

“我也不打算隐瞒,如今我也算是小有名声。阿兰,子龙,我这次前来是想邀你们加入黑山军。你我既是同乡兄弟,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总归是与旁人不同。”

夏侯兰扯了扯嘴角,他自然是无所谓,赵云去到哪里,他跟着也就是。

张燕知道他的心思,转头望向赵云,“子龙以为如何?”

他素来知道赵云重情,来时心中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不想赵云却是摇了摇头,转头望向东南,笑道:“云心中已有名主。”

………………

冀州,邺城,赵忠旧舍。

征伐黄巾而来的皇甫嵩正迈步走在宅院之中,层楼叠户,风光山水。即便是皇甫嵩出身北地豪门,也不曾见过这般景致。

“不过是个宦官而已,竟也能起如此宅院。此地一草一木,皆是百姓血肉,荒悖至此,试问天下之人,如何能够不反。”皇甫嵩叹息一声,“非是他张角如何厉害,只不过是陛下失了人心。”

“郎将所言不差,即便今日不曾有张角,日后还会有李角王角。大势已经至此,天下总是要有豪杰应时而出的。”

在皇甫嵩身后,谋士阎忠亦步亦趋。

“如今也只能希望陛下早日醒悟,记念起当年高祖与光武创业之不易。”皇甫嵩负手而立,心事重重。

之前他在冀州几番巡视,眼见冀州残破,州人多受离乱之苦,此时正心中郁郁。

“陛下何人,郎将难道真的不清楚不成?”阎忠笑道。

“若是能醒悟,陛下早就醒悟了,如何还会等到今日?之前黄巾有倾覆天下之势,如今平定才多少时日,陛下又已重新买官卖官。试问如此天子,郎将为何以为他还会幡然醒悟?”

皇甫嵩默然不语。

那个坐在高堂之上的天子到底是何等人物,其实他又如何不知?只不过是人都喜欢自欺欺人罢了。

阎忠忽的压低嗓音,上前几步,凑到皇甫嵩身前,“郎将凉州名门,如今讨伐黄巾更是立下赫赫战功,威震天下。若是顺势揭竿而起,辅以清君侧之名,到时天下豪杰必起而应之。成则为霍光,尹尹,败则也可独断东南,良机近在眼前,愿明公莫负。”

皇甫嵩闻言勐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身后的阎忠,冷声呵斥道:“我皇甫家世代忠良,如何能行此悖逆之事?你随我多年,难道不知我皇甫嵩是何等人不成?”

“天予不取,反受其究。明公如今功高震主,又不取之,只怕他日终究要为韩信故事。”阎忠上前扯住皇甫嵩衣角,依旧劝谏不停。

皇甫嵩扯出被阎忠扯住的衣袖,愤然道:“我皇甫家终不背汉室。念在你追随我多年,速速离去,我便当今日不曾见过你,更不曾听过你今日所言。”

阎忠见他不听劝告,叹息着离去。

皇甫嵩则是站在院中良久,心中自有所思。

………………

是岁凉州兵起,屡犯边境,王国等人兵重难制。

多年征伐,朝廷本就已银钱粮草不足。之前为平定黄巾之乱更是大起兵戈,掏空了本就不多的家底。

今日灵帝召群臣于殿上,议的便是该如何应对凉州之事。

司徒崔烈首登三公之位,正是志得意满,率先出列奏报,“如今凉州兵众,非出大兵难以平定,只是朝廷先败于鲜卑,后又遭黄巾之乱,兵马与钱粮皆不足。再者,凉州虽为汉家旧土,可自立汉以来,此地多有叛乱。臣以为如今征伐此地,只怕得不偿失。”

崔烈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这些年凉州虽屡有战乱,可自高祖以来历代都是将此地当作汉朝旧土,只是如今听闻崔烈之言,似是想舍弃此地。

高座上的灵帝刘宏低头打量了崔烈一眼,觉得这个新任司徒有些意思。

“崔公之意是?”刘宏笑问道。

崔烈行了一礼,沉声道:“臣以为凉州之地,取之,不如弃之。”

他此言一处,堂上众人都将目光盯上了朝堂上的凉州人。

朝堂之上的公卿多是中原人出身,以察举制为主的选官制度之下,边地之人能登上朝堂的本就少之又少。

崔家名门,如今崔烈又身居三公之位,一时之间朝堂上竟是无人敢率先出声言语。

此时在黄巾之中立下大功,得以位列朝中的议郎傅燮迈步而出,厉声道:“臣以为,斩司徒,天下乃安!”

朝上群臣再次哗然,虽然明知凉州人会心有不愤,可谁也不曾想到傅燮言语会如此激烈。

其后傅燮言说了凉州一地作为藩篱对大汉的重要性,更是点明凉州有今日之祸患,是因朝廷选人不当,这才使得一州皆叛。

最后更是以一言以结之,“若司徒不知,是极蔽也,若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灵帝稍稍沉默后点了点头,而司徒崔烈则是默然无言。

今日之议,也让傅燮名动雒阳。

………………

北海国中,刘备读罢牵招自雒阳寄回来的书信,忍不住笑了几声。

傅南容还是如此刚烈,竟敢在朝堂上怒怼三公,那崔烈可不是简单人物。

不过他倒是不曾为傅燮担心,毕竟他北地傅家也是天下名门。论及传承,更在崔家之上。

“如今雒阳多有风波,不是个安稳所在,主公何不阻下牵招?”坐在他身侧的贾诩接过书信扫了一眼,随口一问。

原来如今牵招的先生为何进所召,牵招沿路护送,送他去了雒阳。

正在手中把玩着一个梨子的刘备闻言一笑,“子经为人弟子,此事本就是他分内事,又何必阻拦。再说咱们之前在雒阳留下的势力不算小了,想来也足够护住他们周全。”

贾诩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刘备最重情谊,更何况牵招与他自小相识,他言辞不该如此平澹才是。

“玄德莫非能猜到雒阳之中会出何事?”贾诩笑问道。

刘备将手中的梨子分开,抛给贾诩一半。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罢了。”

…………

是岁,朝堂定策,以为凉州不可弃,于是以张温为帅,将诸郡兵步骑共讨凉州叛贼。

孙坚以讨贼之功,随在军中。张温以其勇勐先登,使其留在身侧,以为心月复。

如今张温屯美阳,使人征召董卓,久不至。

“文台,这征召董卓的文书发出已有多日了,董卓迟迟不来,你以为他是何意?”

大帐之中,张温看向一旁的孙坚,言语之间流露出对董卓此人的不满。

孙坚一愣,他之前与董卓少有交集,只是忽的想起上次见刘备时刘备对此人的评价。

“董卓凉州饿狼,饥则食人。”

他还不曾应答,帐外忽报董卓已至。

张温将他召入。

董卓也不待张温吩咐,自顾自的落座。

“董君何来之迟也?”张温冷声呵斥,如今他为三军主帅,董卓如此作为分明是不将他放在眼中。

董卓不以为意,笑道:“卓本欲速来,奈何军中将校方归家中,故而多放了他们几日。”

“董君,于君看来,莫非天子之事不重乎?”张温目视一旁的孙坚。

孙坚会意,一脚踢翻身前桌桉,横刀而起,厉声道:“董君欲废国家之事耳!”

董卓也非无能之人,应声抽刀,冷眼对视着孙坚,“孙文台,如此作色,莫非以为我刀不利乎!”

“都给我住手!”张温大喝一声。

僵持的二人各自收刀归鞘。

董卓冷哼一声,也不等张温言语,直接掀帷而出。

“董卓此人狂悖如此,如今明公身携大军,何不借机杀之!不然良机一过,日后再想对付此人只怕不是易事。”孙坚建言道。

原本他还不曾理解刘备当日的言语是何意,直到方才之事。

此时张温心中怒气已消,听闻孙坚之言倒是犹豫起来,他迟疑片刻,这才开口道:“董仲颍素来威名着于河,陇之间,如今正当用之。一旦杀之,反为不美。更何况若此时斩杀董卓,只怕旁人会以为我是以私怨杀人。”

孙坚却是沉声道:“此人如今不过稍有权势,已是如此跋扈,今日不除,只怕日后再难压制。明公当借良机,为国除贼才是!”

张温沉默不言,最后只是挥了挥手,“文台且去,我自思之。”

孙坚闻言知张温不听其计,告辞而出。

出得大帐,他叹息一声。如张温这般人,既想要做成大事,又想要名声功劳,却又半点不想为人非议,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朝堂之上都是这般人,难怪会让董卓横行。

让如此人物坐在高位,反倒是不如让他孙坚来坐。

…………

董卓返回自家主帐,将方才在张温帐中发生的事与李儒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

“说来倒真是有些后怕。”董卓笑道,“我当时真怕那孙坚不管不顾的当场动手。”

随后他叹息一声,“若是让我再年轻数岁,即便是动起手来我也半点不怕此人。”

李儒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明公今日不该如此行事。”

“我也知今日确是狂悖了些。”董卓应道,“只是那张温不过一个坐在朝堂之中的无用腐儒,如何配驱使豪杰?那孙文台甘心为人犬马,我董仲颍可不敢甘心。”

“只是今日我顶撞于他,也不知他会不会借机找我的麻烦。”

董卓略有些担忧,他倒是不惧张温,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公安心就是,如今征伐凉州正是用人之际,明公威名素着,定然要依仗明公。再说以张温此人的性子,着书立说尚可,至于纵论兵机?到底不是人人皆是卢子干。”李儒笑道。

董卓闻言大笑,随手拍着腰间玉带,“朝堂上就是有太多如此人物,才有咱们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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