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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朝豪杰拔剑起(二)

是岁,黄巾起于四方,张角举旗于冀州,召四方黄巾之众往归之。

时天下信教之人数以百万计,自南北去,皆是背井离乡的流离之人。

举家而行,携子带女,而北赴之人多无余财,故大半死于路途之上。

因饥饿,因兵灾,因同行之人相互争斗。

路边多饿殍。

泰山郡境内,刘备正站在边境沿线策马而望,身后是他带来的三千骑军。

高头大马,长矛硬弓。

南人多乘船而少骑马,如今北海国中兵力共有七千之数,只是其中多是步军。加上国内尚不安稳,故而他将步军都留给了贾诩等人守城。

长途驰援,千里奔袭,自然是骑军为宜。南方马匹不多,他能组成眼前这支三千骑军,还是多亏了在北方的张飞等人支援了不少马匹。

举目望去,流民北去,密密麻麻的竟是见不到头尾。

头裹黄巾,如同一个个朝北奔去的“蝗虫”。

仔细看去,可见不时有流民栽倒在地,随后便再也不曾起身。

层层叠叠的“蝗群”在缓缓向前移去。

他身后的数千骑军,与不远处的黄巾比起来不过是如汪洋之中的一颗水滴。

“这些才是真正的黄巾。”刘备于马上慨然长叹。

真正能够倾覆天下的,不是张角,不是他手下号称百万的那些持刀横戈的黄巾贼,而是眼前这些想要生,却不知该如何而生的流民。

“兄长多想无益。如今黄巾大势已起,唯有早些将其平定下来才是首要的大事。”关羽策马上前,“即便他们确有可怜之处,可总不能让他们牵连更多无辜之人。”

“云长说的有理。”刘备点了点头,紧了紧手中的马缰,率先策马前行。

………………

泰山郡,牟县。

黄巾忽然而起,泰山诸县大多陷落,如今只剩下牟县尚在坚守。

当初牟县之中的黄巾也曾想在城中举事,只是被人阻拦了下来,迫不得已之下只得退出城去。

如今眼见牟县久攻不下,他们更是召来了附近县中的黄巾人马,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牟县城头上,几个年轻人正靠在墙角处大口喘息。

一个手上裹着白布的年轻人站起身来,朝着城下打量了一眼。

城头下,是密密麻麻的黄巾士卒。

他吐了口气,论单打独斗那些黄巾士卒自然没人是他的对手,可如今城外的黄巾是他们的数倍之多。

当初他也是个敢劫囚救父的狠辣人物,如今见到这般场景却也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宣高,和兄弟们说句实话,这牟县咱们还能守上几日?”另一个留着些胡须的汉子站起身来,上前低声道。

手裹白布的汉子叹了口气,“仲台,是我拖累你们了。”

此人姓臧名霸,是泰山郡华县人,少年时曾为救父劫囚,也是个闻名乡里的勇烈人物。

而这个留着胡须的汉子姓孙名观,是臧霸的生死兄弟。

“兄弟之间说甚连累不连累的。只是我知你素来有大志,不当死在此时此处。”孙观叹了口气,“若是实在守不下时,我会带着兄弟们护你出城。”

臧霸摇了摇头,按着腰间的环首刀,“你我兄弟,当初就曾说过要同生共死,如今临事在即,更不可背弃誓言。”

“当初咱们兄弟就是看你是个人物,日后早晚会做出些事情来,难道你就甘心死在这里?”孙观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初咱们就看你和那于文则是有出息的,如今他不在此处,你可不能叫他给比下去。”

臧霸抹了抹嘴角,笑道:“事情尚未结束,仲台也无须如此担忧。此间多山路,这些贼人的攻城器具从远处运来还需要几日,到时未必不会有转机。”

孙观苦笑一声,“你我都是当地人,这泰山郡中的官吏都是何等人物,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真的有本事,也不会有你当初拦路劫囚之事了。”

“不论如何,此城咱们定然是不会弃的,无非与城共存亡而已。”臧霸抽刀而出,伸手自刀背上掠过。

………………

一日之后,黄巾攻城越发急促,城外的黄巾实在太多,前赴后继之下几次险些被他们登上城来。

好在臧霸等人勇悍,冒死又将他们打了下去。

时值日落,残阳落在城头上。

其上满是尸首,既有黄巾,也有守城的士卒。

臧霸等人靠坐在城头上,身上满是血污。

当此之时,城外鼓声复起,黄巾又要攻城了。

臧霸伸手去模身侧的环首刀,握了几次之后才握住。

他以手中的刀支撑着站起身来,遥望城外。

城外的黄巾如一群群蚂蚁,正朝着城头攻来。

他提了提手上的力气,便要上前与这些人再斗上一场。

无非也就是搭上性命。

只是在那些黄巾正在攀爬城墙之际,有一支骑军突然自一侧杀出,将黄巾军从中拦腰斩断。

而一击之后这支骑军也不停留,而是只在黄巾之中左右穿插,一击即退,绝不给黄巾将他们包围起来的机会。

骑兵以速战为利,一旦失去了战马之力,为人所围困,甚至比不得两三个步卒。只是道理素来都懂,要做到却非那般容易。

而这支骑军之所以能做到这些,除了那些马上骑士身手颇为凌厉之外,统率这支骑军的那个长髯汉子更是勇勐异常,而且极为擅长抓住时机。

“那长髯汉子倒像是个厉害人物。也不知与文则比起来如何。”孙观看着城下开口道。

臧霸看向城下正在左右冲突的长髯汉子。

在战阵之间左右驰骋,宛如一把大刀纵横挥砍斩掉了其中不少多余脉络。

“此人善攻,文则善守,他日若是相逢,倒真是件有趣之事。”

虽不知这支骑军的来历,可看其如今的作为,分明是他们的援军。

大难骤解,臧霸的心思也松了几分。

当此之时,城外的骑军已然杀败了黄巾。

城外的黄巾本就是乌合之众,加上攻城疲惫,如今骤然之间遇到如此精锐,抵挡不住,自然很快就军心涣散。

而在那支骑军开始打扫战场之时,有数骑直奔城下而来。

黑马之上那个身披铁甲的年轻人,正抬头自城下朝城上打量。

……………………

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

涿郡,涿县,公孙瓒策马入城。

“伯珪想要借此动手?”

桃园之中,张飞打量了一眼行色匆匆的公孙瓒。

只是如今公孙瓒虽是行色匆匆,风尘仆仆,可眉目之间却满是兴奋之色。

“如今幽州大乱,正是你我有所作为之时。这些日子承你们的资助,多与那些乌桓人结交,结下了不少弓马娴熟的好手。”公孙瓒目光灼灼。

他北返的这些日子自然也不曾闲着,靠着刘备张飞等人时常给予的资助,拉拢了不少乌桓勐士,更是寻了不少白马,与这些人暗中习练弓马,只待有用之时。

如今幽州大乱,在他看来自然是建功立业之时。他与刘备的关系深厚,自然也知如今刘备在涿县培植的势力之强,故而他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说服张飞能与他同行。

“如今确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张飞笑道,“只是方才伯珪所言一起出兵之事却是不合适。如今兄长执政北海,以他的本事定然会在此次有所作为,涿县是他家乡,若是我等此时在北方再做出大事来,难免会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对兄长不是好事。”

公孙瓒沉吟片刻,也是点了点头,“益德说的有理,你确是不方便出手。”

他站起身了,拍了拍身上远道而来裹挟的尘土,开口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我独成大功了。”

“伯珪还是要小心一二,你的白马义从虽然不差,可如今黄巾势大,要对付他们不是件容易事。”张飞劝说一句,虽然他知道以公孙瓒的性子未必会听。

“无须益德提醒,我自有计较。”公孙瓒笑道,“如今玄德执掌北海,也算是有了一番作为,我昔年与他称兄道弟,往日里又多赖玄德供给,若是不能做出些事情来,他日还有何面目与玄德相见。”

张飞笑道:“伯珪也知我兄长不会计较这些。”

“玄德计不计较是他的事。”公孙瓒笑了笑,“至于如何去想却是我的事。”

他磨砂着腰间刀柄,振了振身上的甲胃,“我年岁比玄德大上一些,玄德已先行一步,若不拼命试上一试,只怕日后再也比不过他了。”

“益德,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

豫州,谯县。

听闻黄巾事起,原本住在郊外,自诩只想闲居读书,不愿过问天下事的曹操已然连夜返回城中。

此时他正在大宅的前院之中踱着步子。

一身甲胃随着他的走动镪然作响。

若是仔细看去,可见他握住腰间佩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孟德可是怕了?”站在他身后的乐进知他是第一次上战场,开口打趣道。

“按理说确实应当害怕。”曹操转头一笑,“只是我如今心中反倒是兴奋的很。”

此时有二人相携着步入院中,正是夏侯惇与夏侯渊两兄弟。

夏侯惇笑道:“方才收到孟德书信,我心中还着实惊讶了一番,还以为孟德真如当日在竹林之中所言,再不愿过问朝堂之事。怎的如今黄巾之事一出,还不曾通知于你,孟德倒是来的快。”

夏侯惇自来与曹操关系最好,如今眼见他顶盔掼甲,全副武装,忍不住要开口调笑一番。

曹操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咧嘴一笑,“当日是当日,当日操确是有隐退之志,只是如今眼见黄巾为乱,天下之人多受其苦,我又如何能独居林中,以成个人之名?如此岂不是成了沽名钓誉之人。”

夏侯惇撇了撇嘴,却是也不辩驳于他。

曹操自小就有好口才,他们这些兄弟最是清楚。

当此之时,又有数人自外而入,正是曹洪曹仁等曹氏族人。

“子廉何来之迟也,不过能来就好,我还以为今日在此见不到子廉了。”曹操见到曹洪后朗声笑道。

行军作战如何少的了钱财,如今曹洪到来,他可无忧了。

曹洪一脸沮丧,想来也是知道今日来到此处是要大出血的,故而只是强撑起一个笑脸,“孟德说笑了,如此大事我岂能不来,只是方才洪在家中清点家产,想着也不知够不够孟德的花销。”

院中众人都是笑了起来,曹洪的吝啬性子他们自然都知道,不过曹洪虽说往日里颇为吝啬,可遇到大事之时却是从来不曾含湖半分。

曹操见院中人已到齐,目光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院中诸人都是如今曹氏和夏侯氏两族这一辈的年轻才俊。

曹操笑道:“黄巾大起,正是咱们做大事的机会。如今夏侯氏和曹氏两家虽在谯县有些名头,可还比不上那些世家。”

“两族能够走到哪一步,我等能够走到哪一步。”他拔出腰间的倚天剑,“便从今日对付这黄巾开始看起。”

………………

鲁国,鲁县。

黄巾已然杀入县中,喊杀之声连一片。

如今县中已然陷落,一处宅院之中,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却是正在弹琴。

此人正身端坐,神色从容,似是半点不为外面的喊杀声所扰。

琴声悠扬,显出此人在琴之一道上颇有造诣。

“家主,黄巾已经入城了,咱们还是快些出城吧。”一个仆从自外跑了进来。

长衫男子摇了摇头,“不过是区区贼人而已,有何可怕之处,可惜朝廷不曾用我,不然弹指之间便可将这些贼人扑灭。”

只是还不等他将言语说完,另一名仆人却是满身鲜血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家主快走,黄巾贼杀进来了。”

长衫男子一惊,方才虽然嘴上说的厉害,此时却是手足无措。

身旁的仆人见状也不再多言,拖着他便要向外逃去,只是他们刚跑入院中,便见到有数十贼人正朝他们奔来。

长衫中年人眼见那些贼人朝他们奔来,目中露出惶恐之色,叹息一声,“不想我竟死在此处。”

当那些贼人与他们相距十余步时,忽听得弓弦声响起,身前的贼人竟是皆被射杀。

有人纵马来到两人身前。

那黑马之上身着铁甲的男子打量了两人几眼,笑意温醇。

“君是孔文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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