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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放过

何皇后在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笑,于是便这样笑出来了。笑容很美,依旧是那样的娇艳,那样可以让鲜花也为之矢色的笑容。

脑子有些迟钝的刘宏,看到此刻的这种笑容,依稀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何氏那时候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何氏,脸上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容的,站在那些盛开着花朵的苗圃旁边,人比花娇。一下子,他被吸引住了,不仅是目光,还有心。

那时候,他心中便有了占有她的心思,要让这张美丽动人的脸庞,为他笑,为他羞怯,为他面带潮红。于是,他便从那些秀女中,选了何氏,并在之后对其无比的宠爱,最后,一直空悬着的后位,更是有了新的女主人。

一切,都是因为那不经意的一瞥,因为不经意时看见的美丽笑颜。

可现在,再次看到这一种笑容,刘宏却没有当初那种心动的感觉了。相反,他的心还在动着,却是悸动,一下子一下子的惊悸。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何氏的善忌,想到了他对于王美人的宠爱,对于何氏的冷落。想到了何氏毒杀王美人的手段,还想到了,一直以来他所害怕的那一件事情,他与心爱的王美人生下的协儿。

越想,便越怕。

他最信任的十常侍死了,便代表了事败,泄露了。他不知道现在何氏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却从刚刚的话里面推断出来了一些东西。

身体极度虚弱的了刘宏,虽然什么都做路了,可也还没有到了完全昏聩,什么事都想不明白的地步。身为一个皇帝,哪怕是昏庸的那一种,他也是一个皇帝,坐稳江山皇位的皇帝。

这让他怎么能不怕?一切联想起来,联想到何氏从前做过的事情,刘宏怎么会不怕?他怕,怕刘协遭到毒手,这是从以前开始便有的隐忧。才有了后来把刘协交给太后抚养,又把刘协送出宫去生活的一连串举动。

不仅如此,他同时也怕自己,担心自己的安危。

直到现在,刘宏才终于看明白了这个女人,以及她心中,隐藏着的那种冷酷。

悔恨,深深的悔恨。如果不是一开始因为何氏的美貌,对何氏言听计从的话,他也不会让何进坐上大将军的位置,让宫中的何氏与宫外的何进互为援引。以至于他后来要废到何氏的时候,都不敢废,怕的正是他的大将军,何进的反弹。

否则现在何至于此?再后悔,都没有用了。

站着的是何氏,躺着的是他。何氏可以做到很多事情,这其中包括他最害怕的,可他,什么都做不到,最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做到。

颤颤巍巍的,想要把手从被子里面抽出,举起来,可是不管刘宏用力,使劲,手臂都像是不属于他自己的一样,只能艰难的挪动着,挪动出了被子。再然后,他重重的喘息着,由内而外感觉到了一阵疲惫。

“陛下,您怎么了?”何皇后关切的看着刘宏,匆忙的伸出双手,握住了刘宏的手。

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刘宏的手原来不会这么的粗糙的,可在卧床这么久的时间之后,他的手掌的皮肤已经变得干巴巴的,如同老树的树皮一样。

何皇后的手则不同,保养得很好,又贵为皇后,她的手是那样的娇女敕,光滑得与玉石的质地差不了多少。肤若凝脂,白里面透着点点的红,一看根本和一种艺术品差不了多少。

两人都可以感受到与对方的差异,都可以清晰感知到对方的体温。

刘宏的手是冰凉凉的,握得久了,摩挲得久了,那种触感还会让何皇后感觉到一丝的路舒服?她的手,自从进皇宫后,可没有模过这样子粗糙的东西,更别说这样一直握着了。

厌恶,准确的来说,是厌恶。

大抵人老之后的手掌都是这样的,可何皇后还是厌恶。这是有缘由的,这是刘宏的手,那曾经想要废了他,现在还要让他失去所有的希望,她的儿子的男人的手。

刘宏也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何皇后温暖的小手,那娇女敕皮肤的滑动。这样的一双手,他以前最喜欢让这样子的手来抚模他全身各处了,真是无比的享受。

可现在,即使被这样握着,他的手,依旧冰凉。感觉到彼此手掌的差距,再想想这一双手的主人曾经做过的事情,那些过往的记忆,美好的念头,全部也没有了。

他可知道,这样的一双手,也是可以杀人的。就算不能,但只要她的手轻轻的一扬,也有会会替他去做,和当初的那件事情一模一样。

何氏没有动手,却有人,替她动了手。

他杀了那些动手的人,唯独对于何氏无可奈何。

“陛下…”轻柔的叫着,她心中生出一股快意。

正是这种快意,让何皇后在笑。她想到了铜镜中的自己,那与年轻时相差无几却多了极深韵味的面容。再看看现在的刘宏。之间的差距,还真是让她想笑。

为什么不笑?起码现在躺着的不是她,垂死的不是她,她还是那个至高无上,大汉的女主人。还会在以后,保持着这一个身份,继续站立在最高处。

她为什么不笑?

该笑。起码现在的一切,都在证明着曾经的她的决定没有错,做得那些事情也都是对的。

刘宏的嗓子火辣辣的,干得要冒出烟来。他现在真的想要喝一口水,一口水就好。

“水…给朕…水…”

“陛下,宫女们都出去了呢,臣妾也不知道水放在哪里。”何皇后说道。

近在咫尺的一张矮桌上面放着的杯子与瓷壶,完全被她给忽略了。

“你…”刘宏的嘴唇哆哆嗦嗦的,脸色更是变得涨红了起来,被何皇后握住的那只手也止不住的抖动着。

怎么可能没有水?怎么可能?以往每一次醒来,他身边的宫女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温水送到他的嘴边的,怎么可能现在没有水了?宫女要是不在,可水肯定是在的。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喝到水罢了。

这个想法一生,刘宏心中充满了怒火。整个人无比的愤怒。这女人…这女人…真的是无法无天!

“陛下真的那么想要喝水么?”何皇后问道?

屈从于现实,屈从于身体的需求,刘宏再次重复了一遍,道:“水,给朕水…朕要喝水…”

“陛下这么想喝水,那么臣妾自然要让陛下好好的喝一喝水。不过…陛下还记得臣妾刚刚说过的事情么?”何皇后不急,又问道。

“你…”

“臣妾什么?陛下究竟想要说什么?”凑近了刘宏,何皇后的手捏着刘宏的手,用了一点力气。

很轻的一点力气,真的,何皇后发誓她没有用多少的力气。

刘宏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苍白无比。他的手很疼,被捏住的那只手的手掌无比的疼,一阵阵的抽疼,整只手掌都在扭曲,变形。

可不管再疼,刘宏都没有办法将手从何皇后的两只手里面挣扎出来,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的手之所以能够保持如今的姿势,也不过何皇后握着他的手的缘故,否则早已经软软的垂落下来。

早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原来的刘宏,在很多方面,比皇宫中宫女还要不如。再加上前次被张角重伤,能够活下来已经极其的不容易了卧床又卧了如此久的时间,他的身体已经变得连一些少年都可以轻易的去击倒,打败他。

“啊,陛下,你怎么了?怎么回事?”乍作惊讶,何皇后连忙放开了手,表示着关切。

“你…这…”手被放开了,刘宏松了一口气,可是手掌的疼痛还未散去。

每说一句话都无比艰难的他,现在真的十分希望有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出现在这里。这样这个贱妇也不会如此的猖狂,这么的肆无忌惮。

可没有,偌大的寝宫里面,只剩下了他与这个贱妇两个人。也不会有人进来,在现今的皇宫里面,刘宏知道,是没有人敢于违抗身为皇后的她的命令的。

悲哀,从手握至高无上生杀大权,一声令下有无数人为他前赴后继的皇帝沦落到现在得地步,刘宏真的觉得无比的悲哀。

“呼。”何皇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有这么一刻,她不需要再去顾忌什么,只需要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某些事情,她必须要去做,也一定要做。看看过去的王美人,看看现在的刘宏,何皇后知道,不能给他们机会。

机会最好都在自己的手中,过了不会有别人更不会给你机会。她一开始,抓住了机会,贿赂了主管选秀的官员,成为了一名秀女,进了皇宫。又利用美色再次抓住机会,成为刘宏最为宠爱的妃子,最后登上后位。再后来,她抓住了机会,将王美人毒杀,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一系列的事情。

机会,她一路走来,次次紧抓着的都是机会,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

有些人,最好让他不能开口,不会开口。自然以后的各种麻烦事,从源头断绝了之后。也根本不会有。

“陛下,考虑得怎么样了?”她问。

刘宏的手挪动着,艰难的把手回了回来,放进了盖着的被褥里面。他知道,何氏只要一掀开被子他的手就会被再次抓出来,可他还是希望去制造一点麻烦。

缓缓的,刘宏坚定的摇了摇头,幅度很轻微,不仔细看无法分辨出来他是在摇头。

他知道,不管他点头,还是摇头,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他只是摇头,想要看到何氏脸上出现的变化,想要看这女人仓惶而无助。

可是没有。

她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波动,笑容收敛,很平静。

周围很静,十分的安静。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刘宏突然感觉喘不过气来。

“没有用的。”何皇后淡淡说道,两手手掌交叠在一起。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代表了她现在的态度。

“陛下应该知道,没有用的。不管陛下同不同意,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的。因为陛下驾崩之后,留下的遗诏里面,会揭露出十常侍与刘协的阴谋。然后,会发生什么,哼哈哈哈。”轻轻笑了起来,何皇后看到了一幅很美丽的场景,与当初王美人死的时候,一样艳丽的景象。

笑了很久,她才停了下来,继续道:“会发生什么,陛下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你…放过协儿好不好?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哈…哈…”说完了一整句话,刘宏又开始喘息起来。

他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不正常的红晕,在本已瘦削的脸上,显得十分的病态。

“好。陛下既然开口了,臣妾自然无不依允。”

听到了这一句话,刘宏眼中又恢复了一些光彩来。

“不过…”

他的心,顿时又低沉了下来。

“陛下为什么只想到与王氏的孽种,却没有想到辩儿,没有想到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的辩儿?”

看着刘宏失望,给了他希望,最后又彻底的绝望。刘宏脸上表情的转换,何皇后都看得十分的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会有了现在的戏弄。

刘协,她是不可能放过的当初放过了一次,现在的变故都在狠狠的打着她的脸,无比的疼。她怎么可能还会放任刘协活着?

刘协还在一天,那么他会是威胁威胁到辩儿皇位的敌人!

是敌人,就该彻底的铲除啊!

“所以陛下,希望你还可以撑到那个时候呢。和当初一样,真想看看陛下看到刘协那个孽种死的时候的模样,一定会非常有趣的。”浅笑,从何皇后檀口说出来的,却是足够让刘宏坠入冰窟的言语。

“你…这个贱妇!”刘宏的脸色急剧的变化,大起大落的心情,搅动着气血不断的翻涌。他只觉得有一股,胸口有一口堵着的气,无法发泄出来十分的难受。

“噗。”突然,那股气冲出胸膛,从刘宏嘴里面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整个床榻间,是散放着的鲜红的血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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