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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赵郢,誓杀罗偃于朝堂之上!

能让姬峒心生不悦的。

只有别人对他圣人之路的否定。

反倒是失败。

对他的心态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毕竟是两个老朋友,在最关键的时刻摆他了一道。

输得不冤。

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没有取得青衣的本我。

以后再出招恐怕会有些麻烦。

不过也无所谓。

因为他的后手实在太多了。

片刻之后。

南宫燕通过真气投影,已经将所有人能联系的人联系到了。

接下来。

只剩下了静静的等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议事大厅里面出现了很多人,都是留在绛城附近的各国使臣。

这次暝都安邑之战事关重大,不管拿不拿得下,都需要很多的善后事宜。

所以他们干脆就没有离开。

得到姬峒的召集,所有人都飞快赶了过来。

尤其是魏韩两家,家主更是亲自到场。

这次姬姓联军攻占安邑,主要就是止住两家被赵氏吸血的颓势,甚至反过来让赵氏吸的血重新吐出来。

却不曾想。

不仅姬姓联军在安邑失利了。

就连阴山要塞,赵氏都打了一场极其逆天的胜利。

这一仗下来,尚墨书局立刻印刷了捷报,散布到了整个新地。

迁徙到新地的百姓不仅没有回流,魏韩两地的百姓反而更加动摇了。

用不了几天,就会形成迁徙的暗潮,不管能不能逃到新地,都会让魏韩两家心力交瘁。

两个家主虽然人在绛城。

却完全能够体会到封土的压力。

已经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相比之下。

在暝都损失的两三万精锐,反而算不上什么了。

姬峒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议事大厅的气氛压抑到吓人。

过了一会儿。

姬峒才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仅仅一次小败而已,诸位无须气馁。”

魏桓与韩赭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韩赭揉了揉太阳穴,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从乌发未染,变得两鬓斑白,满脸都是愁苦的神色。

若不是这次韩猷受到了大挫,他可能已经扛不住了。

二弟的折戟固然让人欣慰。

韩家的失败实在令人揪心。

他叹了口气:“王爷,这次一败,我们何时才能从黎国分出去?”

不仅是他。

魏桓同样也担心这件事。

再不从黎国分出去,魏韩两家就要被吸干了。

每在这躯壳里待一刻,他们体内的血液就要枯萎一分。

扛不住啊!

虽说两地是两家的封土,但这两片封土,得先属于黎国,然后才属于魏韩两家。

如果他们敢在自己封土上,对百姓做得太过分。

赵氏就有出兵镇压的理由。

法理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要在真正意义上立国,不管百姓有多么想去黎国新地,他们都能用极其残酷的手法镇压下来。

这就是区别。

姬峒笑着摆了摆手:“不急!此次虽然失利,但本王已经施展秘法,将周王室礼官藏了起来,只要牧野碑恢复,就能立刻姬姓合宗。”

魏桓脸色阴沉:“还需要多久?”

姬峒点头:“一年半!”

“这……”

魏桓与韩赭对视了一眼。

一年半。

怕是要被吸成干尸啊!

姬峒似乎看出了两人的顾虑,摆了摆手道:“若两位实在着急,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过些时日,本王就会与周天子商议九州祭之事,届时会邀请天下诸侯,姬姓各家都会到场,田家也会如此。

祭祀庆典之上。

田家与姬姓各家会共尊周天子。

天子威严既成,便会立刻给田、魏、韩三家封国。”

听到这话。

魏桓与韩赭眼中顿时闪过狂喜的神色。

九州祭乃是周王室最大的庆典祭祀,向天下昭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从镐京被攻破,周王室威严大损,便再也没有举办过九州祭,更没有了实质性的封国。

乾楚两国虽然是在此之后,但其实乾楚两国的最初领土范围,本来就不在周天子的掌控范围之内。

若是在此之前。

周王室举办九州祭,无异于自取其辱。

因为各家根本就不会派出实权人物出席,最多派出一两个礼官意思意思。

但这次姬姓联盟在前,姬姓各家肯定会无条件参与,田家虽然尚未彻底取代姜齐,却也与王族无异,几大家子的实权人物到场,必能将周天子的威望上抬一个档次。

届时。

乾黎楚如果不到场,就会平白给其他各家攻讦他们的理由。

只要他们到场,便就能立刻坐实周天子仍是天下共主这件事情。

虽说有些虚假繁荣。

但这种情况,周天子给田魏韩三家封国。

赵氏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把同样望着王位馋得发抖的田家绑到同一艘战船上……

真是妙啊!

韩赭忍不住问道:“王爷!这次九州祭预计什么时候能成?”

姬峒笑道:“至少能赶在牧野碑恢复之前!韩兄放宽心,姬姓各家同气连枝,本王何尝不希望解救韩魏两家于水火之中?”

韩赭面色却并不是那么轻松。

只是在牧野碑恢复之前,还是达不到他的预期。

如果可以的话。

他想要立刻马上从黎国的躯壳里面挣月兑。

魏桓面色阴沉:“九州祭乃是大事,自然仓促不得!不过魏韩两家情况属实有些不堪重负,不论什么时候分家,都应当遏制赵氏的趋势才对,不知王爷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

姬峒澹笑道:“其实赵氏如今蓬勃的势头,大多数都是来源于变法,原本各国变法,都会遭受极大的阻力,却不曾想赵氏另辟新地,规避了大部分的冲突。

不过他们实在太贪了。

罗偃主持变法的时候,手段冷硬,赵氏以及诸多小家族,只能吃到残羹冷炙。

诸家之怒,在阴山战役赵贲带三万兵马违抗军令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想要遏止赵氏的势头。

跟赵氏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但完全能让赵氏自己乱起来。

此次罗偃私用刑罚,惹了众怒,他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只不过他死不死并没有什么影响。

问题的关键,是这新法能不能废掉。”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之前他们对暝都安邑的战况太过乐观,都没有太过考虑这件事情。

但只是被姬峒这么简单一点,就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罗偃死不死没影响。

废掉新法才是重中之重。

赵氏虽然有不少年轻人对新法颇为看好,但赵氏里面真正掌权的还是那些老人。

老人早已没有那么多的热血。

虽然有些目光长远,看得出变法的益处。

但不少人还是把宗族的利益放到了第一位。

这次。

以长平侯为首的宗室旧势力也是能够团结的力量。

几家联手,难道还废不掉区区新法?

只要新法一废,新地田产重新落在宗室以及各个小家族手中。

屁民们的田产梦只要一碎,赵氏对魏韩两地的吸血强度就会大幅减弱。

姬峒看了魏桓韩赭一眼:“赵郢眼馋新地已久,更是舍不得长平侯这一爵位的实权,此次母庸置疑会全力以赴。两位朝堂经验比本王多,应当怎么做,就不用本王胡乱指点了。”

“嗯!”

魏韩两人皆是重重点头。

只要将赵氏内部搅乱,魏韩两家就能缓过好大一口气。

至于赵氏的变法最终究竟会不会成功,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谁都知道变法是个好东西。

别说赵氏。

就连魏韩两家分割出去,第一时间要做的事情也同样是变法。

不过只是这样……

赵氏好像还不够乱。

韩赭眯了眯眼睛:“王爷,赵宁的事情……”

他们跟赵郢接触不少。

知道这个人的脾性。

如果你想夺走他的封土爵位根基,他会跟你拼命。

如果他的根基保住了,就大概率会安于现状。

新法若真是废了。

赵郢赶赵宁下台的恐怕就不是那么强了。

姬峒澹澹一笑:“放心!赵郢那边本王早已有安排,李家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两位只要知道,到时处理的时候,要众志成城便好!”

韩赭神色肃然:“事关韩家存亡,韩某怎能懈怠?”

魏桓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乱吧!

越乱越好!

姬峒目光转向了炎国使臣:“炎楚两国战况如何?”

炎国使臣是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老者,正是炎国使馆的监事姬逆。

此刻姬逆脸上挂着一丝傲然的笑容:“楚国自以为能趁姬姓联军进攻暝都的时候平推我们炎国,却被公子肃带兵轻易反制,如今正在炎楚边境僵持不下,想要踏足我们炎国国土,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什么!”

众人悚然一惊,他们之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暝都安邑,根本没人关注炎楚的战况。

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不是说炎国之前大战已经伤筋动骨了么?

怎么会表现这么勐?

姬逆澹澹笑道:“实不相瞒!剑仙大会之后,吾王认为公子肃心境已经大成,便提前将真正的祝融剑传于公子肃。

谁也没有想到祝融剑与九炎绝脉先天契合。

如今公子肃已经接近兵祭九层,三年之内必将突破兵人境!

此次炎楚交战,公子肃已将屈氏大将斩于马下。

烈火燎原,焚灭了数千楚兵。”

说话的时候。

姬逆脸上不无得色,甚至还所有若无地看了魏桓韩赭一眼。

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姬姓联盟内部也是有排名的,谁排的靠前,联盟成立之后谁得到的资源就更多。

原本魏韩两家虽然只是黎国内部的家族,但整体实力却要高于炎吴两国,地位仅略微低于燕国。

只是现在,魏韩两家屡屡碰壁。

炎国若是能在炎楚战线上展露肌肉,对他们以后的地位大有益处。

魏桓韩赭有苦说不出,只能投过去赞叹的神色。

“炎国有公子如此,真乃一大幸事!”

姬峒忍不住笑了笑,却对姬肃这个众人眼中的绝世天才并没有那么在意。

剑仙大会上,姬肃能洞悉形势,没有强耗自己的潜力硬拼,反而选择认输,足以说明他已经弥补了最后一块短板。

但这天下,天才实在太多。

区区一个九炎绝脉,还不被姬峒看在眼中。

相较之下。

他反而更在意另一个人的动向。

他的目光落在了吴国长老身上:“对了!公子丹如何,听公子烈的意思,是想扶持他当吴国国君?”

“这……”

吴国长老面色有些讪然:“公子烈的确是这个想法,不过以公子丹的性情,恐怕难当此大任。”

姬峒却笑着摇了摇头:“本王倒是觉得公子丹不错!不说别的,单是阴山之战,黎国能取此大捷,公子丹的功劳就比守将李蒙大!”

“嗯?”

吴国长老愣了一下。

没想到姬峒居然对吴丹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

这是……

想要扶持吴丹上位?

姬峒多看了吴国长老一眼:“如今吴国内部,吴曲一脉势头如何?”

吴国长老轻叹道:“自从公子烈剑仙大会失利,公子曲一脉便重见抬头趋势。”

他是吴国使馆的长老。

看着吴丹从小长到大。

自然跟吴烈是一队的。

如今吴国的趋势,自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姬峒笑了笑:“在本王眼中,公子丹至少能抵得上十万精兵,实在不忍看到此等局势,若是有机会,还请攒个局,本王也想见这位后生很久了。”

说完,不等吴国长老回话,便直接站起了身:“暝都安邑虽然失利,但此战的影响并不比暝都安邑小,若是能胜,获得的利益同样不必安邑一地低。还请诸位打起精神,姬姓万古长青!”

众人齐齐应道:“姬姓万古长青!”

开完会。

众人散去。

姬峒看着空荡荡的议事大厅,神情颇有些怅惘。

南宫燕忍不住问道:“王爷!那吴丹一看就是酒囊饭袋,为何值得您如此看重?”

“酒囊饭袋?”

姬峒笑着摇了摇头:“若我手下都是这样的酒囊饭袋,该是何等喜人的场景?说起来我与嬴无忌虽然理念不同,但在这方面,却是难得的知己!”

“哦……”

南宫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丞相府。

“阿嚏!”

“阿嚏!”

“阿嚏!”

“晦气!”

嬴无忌打了几个喷嚏,骂骂咧咧地吐槽了一句。

被姬峒当成知己。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不过有一说一,姬峒这个人还是有些神奇的。

如果人人都能像南宫燕一眼对他狂热,不管是墨者公会的模式,还是为我教的模式,似乎都能走得通。

若是前者,也同样能够发展生产力。

如果没有王朝背景。

即便没有轮回之术,也不一定成不了真。

但嬴无忌还是更认同青衣的想法,这种建立在极端个人崇拜的模式,必须要毫无错漏,一旦出现些许差池,整个天下都会堕入炼狱之中。

不过不得不说有一点。

还是墨圣能够看出吴丹的价值。

这个狗东西肯定眼馋吴丹的生产力,想要得到这个东西,必然要扶吴丹上位。

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吴丹需要取得他的信任。

谁能坑到谁。

就看以后怎么安排了。

“无忌,你……”

花朝疑惑地看嬴无忌了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晦气……

嬴无忌笑着摆了摆手:“没啥!昨晚有些着凉,你们父女俩聊得正好,要不我先撤?”

说实话。

气氛还行。

花朝自从明白自己娘亲心意之后,就几乎放下了所有敌意。

罗偃看到女儿放下成见,也是感动得老泪纵横。

父女俩态度都挺好。

就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罗偃是典型的古板型家长,四个字概括就是爹味十足,如果今日不是情况特殊,恐怕花朝都听不进去。

至于自己。

罗偃虽然挺中意自己这个女婿,但也是出于地位和对花朝的心意。

对于自己的性格,他可能并不是很喜欢。

嬴无忌还是有这个逼数的。

刚才他都没有怎么插话。

罗偃也没有太多跟自己说话的兴趣,而且自己在旁边,他也有很多话说不出口。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必死之人,除了这简单的天伦之乐,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值得追求了。

他冲罗偃拱了拱手:“岳父大人,小婿就先告辞了!”

“等等!”

罗偃叫住了他,他努力抬了抬枯叶一样的眼皮,浑浊的眼睛看着嬴无忌,声音有些沙哑:“无忌!”

嬴无忌拱手道:“小婿在!”

罗偃有些犹豫:“老夫走后,变法可有扛大旗之人?”

嬴无忌点头:“有!”

罗偃问道:“谁?”

嬴无忌笑道:“受新法之惠者,人人可以扛旗,前赴后继,无穷尽也!”

“甚好!”

罗偃深深地看了嬴无忌一眼:“有你在,实乃大黎之幸事!”

嬴无忌笑着点了点头:“岳父大人谬赞!”

罗偃无力地摆了摆手:“若没别的事情,先回去歇着吧,明日殿前审判,还指望你守卫新法!”

“小婿告辞!”

嬴无忌暗叹了一声。

说实话,他明天也是压力山大。

从罗偃强斩赵贲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他不会有好下场,无非就是当众斩首和罢官放逐的区别。

新法能不能留住。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长平侯一脉的新锐已经元气大伤,只要这次能留住新法,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力量撼动它。

至于罗偃……

可能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收场,在赵郢拼死反扑之下,下场甚至比商鞅还要惨。

不过看罗偃好像并不在乎这个。

只是……

嬴无忌有些在意。

告辞之后。

他一个人晃晃悠悠回了驸马府。

经历了一场大波折。

府中的人来了又去。

只有一个人岿然不动。

那就是混吃混喝的芈星璃!

嬴无忌刚进门,就看到芈星璃一晃一晃地迎了上来。

晃得人眼晕。

芈星璃见他目光不对,连忙收拢起袍子,尽量不让自己的身材显得太过突出。

嬴无忌看她脸上难以掩去的笑容,忍不住问道:“瞧你呲着大白牙,这是碰见啥好事了?”

“也没啥!”

芈星璃嘴角疯狂上扬:“就是楚国前线陷入焦灼,有几个瞧不起我的大将,被姬肃教训得很惨罢了!”

嬴无忌咂了咂嘴:“楚国人要是知道你堂堂女公子,见楚国打了败仗居然这么高兴,还不得直接把你绑回去砍了啊?想不到你芈星璃浓眉大眼的,也当了楚奸啊!”

“呸!”

芈星璃白了嬴无忌一眼:“这些人整天就忙着内斗,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也该有人帮他们涨涨教训了!”

啧啧!

嬴无忌大概也能理解芈星璃的憋屈。

毕竟她这混吃混喝,真的不是为了立人设。

楚国那边是真的挤不出更多的资源给她。

一国女公子,孤身漂泊在异国学习变法的经验,却混得这么惨。

哪怕楚王看重,也被倾轧成这样。

这波不高兴才怪呢。

甚至都不算幸灾乐祸。

一些人。

不被打疼,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嬴无忌摆了摆手:“快别哔哔了,暝都尽头感悟到的东西整理好了么?”

“早就等着呢!”

芈星璃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直接塞到了嬴无忌的手中。

嬴无忌攥着册子,上面还残留着芈星璃的体温,笑着问道:“没有藏私吧?”

芈星璃白了他一眼:“你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人了?你拼了命地帮我争取时间,若我再藏私,那还是人么?”

嬴无忌撇了撇嘴:“也是!你人虽然不咋地,但还是有点道德在身上的!”

他大致翻了翻。

里面主要是对本我规则的参悟。

还有一些是天衍神术。

反倒是她最中意的斡旋造化,却并没有提及。

不过还真不是她藏私。

暝都尽头里显现的规则,都是暝都从大世界复刻的基础规则。

斡旋造化这门神通,却是书写规则的存在。

除了能改变秩序的大能,鲜有人能接触到这个层面。

这一字一句。

无比工整。

想必芈星璃花费了不少心思。

“呸!”

芈星璃嫌弃地瞅了他一眼,走到内院等没人的时候,又压低声音问道:“话说你们罗相这次惹的事情可不小,恐怕罢官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不管怎样,这都是你的老丈人,你不打算救一救么?”

嬴无忌目光微沉:“给你救,你能救么?”

“哎……”

芈星璃叹了一口气,如果现在赵魏韩三家已经分家了,那说不定还能救一救。

三家没有分家,黎国内部的情况就比楚国还要极端。

魏韩不希望变法能成。

而罗偃也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这次罗偃,断然没有任何全身而退的可能。

她轻声道:“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罗相能体体面面地离开。”

嬴无忌好奇:“为何?因为他是花朝的父亲,还是因为你跟他惺惺相惜?”

“都有吧!”

芈星璃有些怅惘,遥遥地看向天边:“但最主要的,还是我觉得罗相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若他能体面,我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嬴无忌神情微怔。

他跟芈星璃接触得不少,平时这妞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般怅惘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不常见,不代表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在黎国待了这么久,每天除了参悟颛顼古历,就是一起讨论新法。

独自一人漂泊在外,怎么可能没点悲壮情绪在身上?

论刻苦程度。

真的不输于赵宁。

嬴无忌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我感觉,若你真的一头扎到变法中,你的情况可能比罗相还要差。黎国虽内情复杂,但赵氏尚且能跟魏韩割席,断尾求生。

你们楚国之乱,来自于屈景昭三家,都是芈姓的大族,想要变法成功,必须打服他们。

甚至,你想打服他们,还需要一个前提!”

芈星璃问道:“什么前提?”

嬴无忌神情微肃:“他们先被别的国家打服,就像姬肃这次一样。可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楚国本来就已经处于外界的高压环境之下了。

到时楚国的压力来自于哪里?

诸强合并的姬姓联盟!

有号称虎狼之国的乾国!

真到这种情况……

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你们楚国虽然是老牌强国,但战斗力你也看到了,打一个炎国都费劲。

虽说这里面有姬肃的原因,但只是一个人,而且还没突破兵人境。

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要知道,炎国跟戎狄合攻乾国失利才没多久,这马上又要跟姬姓诸国结盟,基本隔绝了来自赵氏的压力。

而乾国,再修养一段时间,恢复全胜状态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了这个地步再变法,完全就是比变法和灭国的速度哪个更快。

我真怕你一个想不开,直接跳到汨罗江里面。”

“汨罗江?”

芈星璃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梗?”

汨罗江她知道。

在楚国很有名。

但为什么一定要跳到汨罗江里面?

嬴无忌摆了摆手:“就是胡扯的梗,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你变法很凶险。”

芈星璃撇嘴道:“废话,我当然知道很凶险!我不想等到必死之局才变法,你有没有破局的手段?”

虽然嬴无忌说的话很难听。

任何一个楚国人听了,都感觉这是在冒犯大国尊严。

但她很清楚楚国的内耗有多严重。

作为法家。

她更知道变法对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乾国行军功爵制,全民皆兵。

黎国没有那么极端,却农械先进,更有无数墨家农家弟子协助,开辟数倍的良田,这般又能解放多少人口用以打仗?

就不说楚国的军队怎么样。

光这人口摆在这里,怎么打?

真要被打到门口,再变法就晚了。

“破局?还真不好破局!”

嬴无忌嘻嘻一笑:“要不你就留在黎国吧,只要你对黎国尽心尽力,等他日黎国一统天下,我让殿下封你个楚地太守当当。”

“你要死是吧?”

芈星璃恶狠狠地剜了嬴无忌一眼。

嬴无忌摊了摊手:“关键我属实没有办法……”

芈星璃幽幽打断:“是没有办法,还是有办法不想帮我?”

嬴无忌:“……”

芈星璃眼珠转了转,扯住嬴无忌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要是帮我,这个给你看……”

说着,扯了扯衣襟。

嬴无忌啐了一口:“我还以为你会说以身相许,这看一眼哪够,打发叫花子呢?”

芈星璃摊了摊手:“以身相许不是不行,问题是黎王室得愿意啊!人家太子和太子妃都委身与你了,哪还有我挖墙脚的机会?”

听到这话。

嬴无忌顿时童孔一凝,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别人听到谣言,都在犹豫要不要信。你倒好,听到谣言以后,立马编出一个更大的。”

芈星璃瘪了瘪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你看!我就知道墙角挖不动,把我当外人了吧?”

嬴无忌嘴角扯了扯,还想说什么。

“一定要用这种杀人灭口的眼神看着我嘛?”

芈星璃嘻嘻一笑,晃了晃攥着他手腕的右手:“其实我本来只是有些怀疑,谁叫你这个时间节点,莫名取了一个女子的元阴回来?

你也不用防备我,这天下没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赵宁以女儿身登基!

刚才你不是说,我的处境可能比罗相还要凄惨么?

但我现在告诉你!

我有一个办法,让我免除罗相的命运!”

嬴无忌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那就是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变法之臣死有余辜,变法之君却未必,对么?”

这个小妞。

聪明得有些过头!

真不怕我动杀心啊?

只是如此冒险。

估计也是逼不得已了。

毕竟黎楚两国国情大相径庭,根本没办法复刻过去。

新法应当如何设置。

芈星璃比谁都要清楚。

但想让楚国接受新法,难度可比登天还要难。

不过如此说来。

芈星璃的确没有坑赵宁的理由,反倒是最应该支持赵宁的那个人。

“对!”

芈星璃咬了咬牙:“所以我需要赵宁帮我打个样,只要她愿意帮忙,我登基之路就能少一半的阻碍!嬴无忌,我这辈子没求过人,若是你有办法,还请你务必帮我,不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都会满足你。”

嬴无忌:“……”

芈星璃抓住他的手腕晃了晃,故意用嗲嗲的声音道:“乌鸡哥~~~”

嬴无忌头皮都麻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看我们黎国这情况我们都焦头烂额,你凭什么笃定我能帮你?”

“我不笃定啊!”

芈星璃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如果这天下还有一个人能帮我的话,那么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你。

明日之争的确胜负难料,但只要你们赢了,黎国的变法就彻底稳定住了。

若时光回朔,谁相信你们能做到这一步?”

嬴无忌咧了咧嘴:“到时候再说吧!”

有一说一。

楚国内部的情况已经积重难返。

吴起都能被射杀在楚悼王的灵柩前。

更何况芈星璃一个女公子?

投身汨罗江都是好的了。

一个处理不慎,全尸都未必能留下。

嬴无忌想把她留在黎国真的不是口嗨,王室成员异国从政的情况在这年代并不是特别稀缺,他是真的不忍心看着芈星璃送死。

常规手段,几乎不能解决楚国的问题,即便强行解决,也跟赌命差不多。

不过……

他还真有些非常规的手段。

芈星璃眼睛一亮:“你当真有办法?”

嬴无忌摊了摊手:“我的办法甚至不能称作办法,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先把我们黎国内部的腌臜事解决了再说吧!”

“此话有理,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芈星璃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修长白皙的右手在衣襟上搓了又搓,嘻嘻一笑:“我希望明天你们能保下黎国的新法,若你成功了,我就奖励你右手能探进来一刻钟……”

嬴无忌虎躯一震:“对有妇之夫说这种话,你难道没觉得很变态么?”

芈星璃摊了摊手:“花朝现在都不介意了,你还在装什么矜持?反正我又不让你负责,只是给你点甜头吊着你,要是真的能全力帮我,还能解锁更多哦!”

嬴无忌眉头紧皱。

芈星璃有些唏嘘:“白给的都不要?”

嬴无忌沉吟片刻,目光恶狠狠地在她身上刮了一下:“只有右手,不够!”

芈星璃:“……”

一时间。

她有些慌乱,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嬴无忌撇了撇嘴,这个女流氓果然只会口嗨。

他轻叹一口气:“杏梨!其实以你我的关系,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的。”

听到这话。

芈星璃双眼有些失神。

心中默默品味着嬴无忌这句话里的意思。

等回过神来,却发现嬴无忌已经走远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小声都囔道:“这也算委屈自己啊?”

摇了摇头。

哼着曲子回到了自己屋。

这新法虽然不是楚国的新法。

但她也是出过很多力的,自然不希望新法倒下。

只要明天新法能彻底立住,有黎国珠玉在前,楚国那边的障碍便能扫去一部分。

虽然主要矛盾仍然没有解决,但至少能让她轻松一些。

如果可能的话。

她希望罗偃有一个好结果。

正如她希望自己也能美梦成真。

这世上。

有谁不怕死呢?

……

翌日。

天还未亮。

虒祁宫的大门前便已经站满了文武大臣。

每个人都在等着上朝。

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城墙,对重黎殿已经望眼欲穿。

文武百官自然以丞相为首。

不论魏家韩家地位多么超然,在上朝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永远都是罗偃。

从青年。

到暮年。

向来如此。

多年以来,罗偃的白发愈来愈多。

身材也慢慢变得句偻起来。

今天愈发蜷曲,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面。

但他却站得特别稳。

让人隐隐有种他重回年轻的感觉。

“又能硬撑多久呢?”

魏桓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几十年前罗偃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靠着跟自己妹妹的婚事,得到了魏家的大力支持。

从那天起。

罗偃开始在朝堂上平步青云。

凭借过人的才学,很快就得到了黎王的赏识,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坐稳了丞相的位置。

原本魏桓以为,魏家得到丞相之位,能彻底把韩家甩在身后,甚至能威胁一下赵氏的地位。

却不曾想。

自己这个妹夫,居然是个二五仔。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魏家。

相府。

王室。

只能形成一个奇怪的三角关系,互相制衡互相纠缠。

后来罗偃老了,也彻底跟魏家走到了决裂的终场。

妹夫!

你害我不轻啊!

不过相比于魏桓。

另一个人看罗偃的眼神更加凶残。

赵郢目光狞然,彷若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的儿子很多。

赵贲只是其中一个。

有望归嫡的儿子中,赵贲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但罗偃当众斩了赵贲,相当于把他这个长平侯的脸撕下在地上踩。

不仅如此。

罗偃在新地各种死板的执政,已经彻底触动了宗室的利益,尤其是长平侯一脉的利益。

今日。

罗偃必须??!

跟新法一起!

目光如箭,恨不得把罗偃射个千疮百孔。

但罗偃却恍若未觉。

“吱呀!”

王宫大门开了。

赵暨的贴身太监曹公公亲自来迎众臣。

赵郢沉声道:“曹公公!行刺太子的歹人抓住了么,今日大朝会还会继续朝后延迟么?”

“长平侯说笑了,如此歹人,咱家岂有留他活过夜的道理?”

曹公公笑眯眯道:“今日大朝会,如期举办。宣,大黎百官入殿觐见!”

话音刚落。

便有一阵阵钟声响起。

在礼官的引领下,文武百官分成两队,从重黎殿的两侧进入殿中。

等文武百官站定,赵暨才在曹公公的陪同下,坐在了王位之上。

他目光肃然:“今乃我大黎百年难遇之福年,阴山要塞暝都安邑相继告捷,正是我大黎兴盛之兆。此次大捷,在场诸卿皆功不可没,如此大喜之日,诸卿可有大事要奏?”

话音刚落。

赵郢便直接上前一步,甚至没有留下半分缓冲的时间。

他字字铿锵,仿佛战场上鸣颤的刀兵:“臣弹劾丞相罗偃,抢功冒进,私用军刑,滥杀无辜。不论旧律,还是新法,都罪不容诛。

罗偃代君王督建新地。

更是新法首位执行人。

知法犯法。

罪加一等!

老臣认为,罗偃罪孽深重,当诛三族!”

众人闻言。

无不倒吸凉气。

这也太狠了吧?

他们大概明白赵郢的意思。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生怕罗偃死不了。

上来就要求诛人九族?

只是这句话,你用来要求黎王杀他器重的丞相。

是不是有些太狂了点?

赵郢已经杀红了眼。

甚至都没有让手下试探口风。

这是誓将罗偃斩于大殿之上啊?

事实上。

这次不光是赵郢,老派宗室成员都意识到这是争夺新地财富最有利的时机。

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新地这块肥肉,以后他们一口都别想吃到了。

赵郢的声音都尚且在殿中回荡尚未消散。

便有一片片中老年赵氏族人上前。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不仅他们,魏韩两家以及一众小族官员也都纷纷上前。

声势浩大。

仿佛要掀翻这座重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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