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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掌门见过先父?”石墩大感意外,眼珠睁圆了。

苟史运老实作答:“在下无缘拜见石前辈,家祖童古贤,倒与石前辈有些交情,家父在世时,时常提起”

石磙本是长安破落子弟,父母双亡,成年后靠打短工糊口,攒得一些零碎银子,雄心勃勃,立志创一番家业。他天生蛮力又肯吃苦,吃喝嫖赌一样不沾,可叹时运不济,贩猪猪贱贩羊羊贱,贩了雨伞不下雨,贩了西瓜连阴天,运气坏到喝口凉水都塞牙,放屁都打脚后跟,攒几次银子全打了水漂,二十五岁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甘心一生一世受穷,买了礼品托人引荐,求四品大员童古贤帮他算一卦,指条明路。童古贤一见,连连摇头,不肯吐一个字。石磙当即跪倒,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哀求童古贤直说无碍,哪怕第二天大限到了,他也决无怨言。童古贤连连叹气,说他天庭虚阔,印堂发暗,下巴骨收尖,耳跟上翘如被人提起,一副破败之相,且面相显示,寿命只剩一年。带路的很同情,央求童古贤转转运气,童古贤说四方无运,唯东南尚有一线生机,若上天垂怜,兴许性命可保。言罢,也不收卦金,催他们赶快离开。石磙万念俱灰,差点喝药上吊,在人劝说下,关了栖身的小小院落,边行边找零工,一路逶迤,奔东南扬州而去。

一日走到睢阳府地界,天降大雨,低洼之处泥流成河。趟水之时忽踩到一硬物,不似寻常砖头瓦块,捞起一看,是一香囊。打开香囊,脑袋轰的一声,里面竟有一个玉蟾蜍,一个金马驹儿,十几两碎银——久在京城厮混,眼力界还是有的,两个物件价值不菲,可抵白银万两。天赐之财,有心留下,又想童古贤只说活命,没说横财,打定主意遇到失主,原物奉还。隔日到了亳州府,一客栈掌柜请他清理杂物,结算工钱后管了晚饭,允他廊下歇息一晚。穷汉怀璧,睡不着,闻得房内女子啜泣,渐哭渐弱,忽听凳子倒地声音,一戳窗户纸,竟见那女子影影绰绰正悬梁自尽。他运力推开房门,将女子轻放床上,重回廊下。

女子片刻点了灯,轻喊大哥,让他进去。石磙想,都要死的人了,莫死守虚礼罢,劝一劝也是好的。进得房来,女子劈脸两巴掌。石磙惊惶,问大妹子,我救了你,为何打我?女子说,我自寻死,与你何干?多管闲事!又嘤嘤啜泣。石磙先把遭遇讲了,说自己想活命也活不成,大妹子你不能更苦吧,为何非寻短见呢?女子说,她已身无分文,替换的衣服也抵了房钱了,接下去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被债主卖到青楼,不如死了干净。石磙说,他有的是力气,不如结拜成兄妹,他挣饭吃饿不着,只是他死以后,顾她不得了。女子说,那样也不能活——她乃扬州三品武官、云麾将军孤女,爹爹遭人诬陷,被大都督投进死牢,娘亲让她带了传家宝物,赴京城找老主人大义亲王鸣冤,不料宝物连同盘缠,一并丢了,她返程仔细寻找,一无所获,又饿又累,沦落到这家客栈——不能鸣冤,爹爹必死,娘亲难活,她岂能苟且偷生?

石磙暗道好巧,细细问了,那女子竟能说准银子数目,遂将香囊完璧归赵。女子抱住石磙,梆地亲了一口,又手抚打过的地方,连连告罪。石磙又欲离开,被女子拉住了,说大哥你久在京城,街道熟悉,我一弱女子,路上也不太平,不如拜了兄妹,同去可好?石磙本为寻一线生机,怎奈女子温言软语,求得恳切,未忍推拒。

月余回到长安,将女子安顿在自家小院,另寻住处歇脚。幸喜大义亲王顾念旧情,全案复查,不日昭雪。女子敬佩石磙,心生爱慕,以身相许,石磙因命不久长,毅然拒绝。云麾将军派人捉他到扬州,认了义子,一年期满,竟毫发无损,云麾将军遂命两人拜了天地,次年生了石墩,又让石磙补了七品武官之缺,五年后上奏请辞,由石磙袭了本职。

军队换防,石磙携家眷回到长安,翌日备下厚礼,专程拜谢童古贤。见了童古贤,也不说话,连连磕头,长跪不起。童古贤见三品将军跪拜自己,说不可如此,折煞下官了!石磙说,一家人性命,都是拜您所赐,这大礼您当得起!曲曲折折,叙述一遍。

童古贤听罢,向石磙还礼,说你救人性命、归还重金、不欺暗室、助人伸冤四桩大德之举,得到了福报。再看面相,破败之兆踪迹皆无,石磙这才踏实。

两人互相敬重,遂做了忘年之交,可惜好景不长,童古贤便获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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