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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心鬼蜮 大事将发

荆北随着各方大军汇聚,局势越发变得诡谲莫测起来。

而荆南却因为有着糜旸率军阻挡着江东的大军,因此显得稍显安定。

但这只是相对于武陵、零陵二郡来说。

他们有着糜旸的守护,虽然知道千里之外就有着十万敌军对他们虎视眈眈,但总体来说,这两郡中的百姓,还是处于安居乐业的一副状态。

不过在那公安之外,虽然糜旸取得了一场大胜,重创了吴军的士气,但到达公安的孙权却因为内部的原因,而暂时没有选择退兵。

城外的十万吴军,依旧如一把利刃悬在糜旸的头顶,令其不得安心。

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安城中的粮草已经渐渐有不支之感,这让糜旸的心中越来越担忧。

吴军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退却,面对着这种变数,糜旸也只能随机应变,做出新的谋划。

在这段时间里,他曾命关平数次出兵袭击城外的吴军军屯。

在悍勇的关平带领下,士气高昂的汉军陆续击破了吴军几处军屯。

虽然说在朱然领兵阻挡之下,汉军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战果,但无疑,此举又让吴军的士气进一步跌落着。

而公安城中的汉军,他们的军心进一步提升着。

在公安城外的吴军大营中,孙权在帅帐中听着韩当的汇报,他的脸上阴沉如水。

十万大军围城,不能克城也便罢了。

竟然还被公安城中人数不多的汉军,数次击破军屯,这将来传出去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孙权将手中张昭从建业送来的奏疏,放在书桉之上,他来到韩当身前,问他道:“这几日,韩公在军中详查奸细,可有收获?”

孙权就算再不知兵,也知道军中有内奸,若不及早查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从在那日收到糜旸劝退信之后,孙权的疑心就已经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他不知道全琮是不是真的奸细,他甚至不知道真正的奸细是谁。

但越是这样,越让孙权的心中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就像建业城中的那些。

因为心中的浓厚疑心,因为不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吴奸,孙权采取了最稳妥的办法。

对于那些无法信任怀抱疑心之人,孙权全都警戒了起来。

所以哪怕孙权知道陆逊的建议有可取之处,但为了稳妥考虑,他还是拒绝了陆逊奇袭宜都的建议。

毕竟司马懿之前也向他献策过,公安城中极有可能已经缺粮。

在明明固守就有可能建功的情况下,孙权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而随着内心中的如芒在背之感在增强,终于忍不住的孙权,令他最信任的韩当,率领着他的亲卫,在军中开始审查起他所怀疑的那些江东将领起来。

也许孙权还有着一丝理智,他并没有将审查扩展到全军。

只是随着那些江东将校被接连叫去问话,孙权之前稳定下的军心,又开始动荡了起来。

诸人都不是傻子。

他们也许不知道之前糜旸给孙权的信中写了什么,但看如今孙权的这番举动,他们都猜出了孙权是在疑心大军中有着内奸。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江东将领被暗中审查,一股强烈的不安的情绪开始弥漫在吴军当中。

吴军诸将担心下一刻,自己就会被孙权怀疑是那个内奸,最后身首异处。

甚至有的吴军将领开始怀疑他身旁营地中的友军,便是汉军的奸细。

而这一点,在淮泗将领中最为严重。

现存的淮泗将领,都是当初跟着孙策渡江南下的。

在江东无乡里故旧可依的他们,一直对能带给他们荣华富贵的孙氏忠心耿耿。

而哪怕是孙权,也不会对这些依靠他生存的淮泗将领们轻易起疑心。

孙权真正的怀疑是那些出身江东世家豪族,无所谓谁当江东之主的江东籍将领们。

因此在如今的吴军大军中,一种君臣相疑,同袍相疑的恐怖气愤就在快速蔓延着。

若无这种气氛影响,之前关平领军攻打江东大军的军屯,也不会那么容易建功。

类似的情况在历史上也发生过。

那场“二宫之争”由孙权的疑心而起,从吴国的宫廷开始蔓延而出。

而后逐渐牵扯到当时吴国几乎所有的重臣身上。

最后因为孙权的疑心,爆发了一场吴国历史上牵涉范围最广,后果最严重的内部大清洗。

自那之后,诸多吴国精英在那场清洗中死去,吴国元气大伤,彻底丧失了北进的可能。

如今在糜旸的离间计之下,那种数十年后才会出现在江东当中的恐怖气氛,已经提前来到了江东的大军中。

面对着孙权饱含期待的询问,韩当对着孙权摇头。

而孙权在看到韩当在经过数次的审查之下,竟还没有任何结果后,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失望的神色。

怎么会查不到呢?

若是有人暗通糜旸,一定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的,怎么可能会一点踪迹都查不到。

若是往常,在面对着韩当多次审查无果的情况下,也许孙权会认为那仅仅是糜旸的离间计。

但面对着铁一般的事实,孙权怎么可能会相信江东军中没有内奸?

吕蒙病重,全琮上书这两件事,若没有内奸告知糜旸,除非糜旸是神,否则他是断然不可能知道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张昭在刚刚的奏疏中言明,他在建业中的调查已经有了成果。

那些成果每一件都在表明,此次建业城中的流言,乃是城中的一些江东世家豪族特地放出扰乱军心的。

虽然张昭暂时还未查出到底是哪些世家在搅弄风云,但至少证明了,现今江东中的确是有着大臣在内外勾结。

所以这时的孙权只会以为,韩当之所以查不出来,是因为那些内奸隐藏太过隐秘的缘故。

那些内奸隐藏的越隐秘,越证明那些内奸的身份不低。

想到此,越来越不安的孙权,当即给韩当下令道:“传令三军,撤围西门,命淮泗背景的所有将校,齐齐领兵来到东营中,内外守护孤。”

当初吕蒙领兵来到公安城下时,抱着是攻破公安城的打算的。

所以他命令十万大军分散四门,将公安城给彻底围死,以此来断绝公安内外。

其实按《孙子兵法》中所言,围师必阙才是正确的做法。

围师必阙代表着放一条生路给敌军,令他们的战斗意志不会那么强烈。

而且此举有可能可以诱引敌军放松戒心突围而出,从而伏击他们。

但当时吕蒙考虑到糜旸刚取得一场大胜,军心已固,所以围三缺一的做法用处已经不大。

他采取了四面围城的办法,因时制宜,吕蒙当时的做法算不上错。

如今孙权重新采取了这种做法,一个是目前四面围城的用处已经不大,反而会分散他的兵力,令糜旸有机可乘。

之前汉军出城连续攻破江东大军数屯便是证明。

第二个是当时同为淮泗将领的吕蒙,其实对部分江东将领也并不放心。

所以为了江东大军的四处大营能够守得稳固,他当时采取的是,淮泗与江东籍将领交错相镇的立营格局。

因为这种布局,代表着如今孙权的帅帐之旁,有着许多江东籍将领的营寨。

随着孙权对江东籍将领已经愈发不信任,为了自身的安全,所以孙权打算撤掉本来就兵力最少的,西门处的江东大军。

他要将西门处的淮泗籍将领全都调集到他身边守卫他,这样他才能心安。

面对着孙权的这个帅令,韩当虽有所迟疑,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孙权为何这么做。

二郎与大郎相比,终究还是少了那份从容不迫的胆气。

再加上目前孙权所做也符合兵法。

反正目前公安城已经拿不下了,如今还不如收拢大军,专心图内。

于是韩当在对着孙权一拜后,立马就出了帅帐命人传令三军去了。

在韩当走后,孙权回到了自己坐席之上,又开始思虑着江东大军中的内奸是谁。

当年他以精通权谋而能稳定江东,但凡事过犹不及,任何事太过醉心,总会引发一场大难的。

当韩当将孙权的帅令传至诸军中后,朱桓在得到这个军令后,心中气愤,他来到不远处的一处营帐中。

在进入营帐中后,朱桓气的在营帐中的火炉旁坐下。

而后他对着营帐中的主人全琮言道:“子璜,你可得到至尊新的帅令了?”

朱桓,字休穆,吴郡吴县人。

建安五年时,孙权刚承基江东,被曹操表为讨虏将军,朱桓就开始在孙权手下做事,被任命为余姚长。

那时在余姚中,遇到疾病瘟疫,谷物粮食因减产而涨价。

朱桓派遣部下官吏,让他们暗中亲自处理医治病人的事情,饭食粥食相继送到,因此举余姚民众感谢和爱戴朱桓。

因此名声,朱桓被孙权任命为荡寇校尉,统领士兵二千人,统管吴、会稽两个郡的军队。

朱桓整合遗散的士卒,一年之间,部下就有了一万多人。

后来丹阳、鄱阳的山贼蜂拥而起,攻陷城池,杀害地方官员,到处安营聚集。

朱桓统领诸将,到各处征讨贼众的营寨,所到之处随即平定。

因此功劳朱桓被孙权任命为裨将军,封为新城亭侯。

朱桓不仅与全琮有着同样光辉的履历,最重要的是他与全琮同样出身吴郡世家。

若不是因为朱桓出身世家,在当时余姚因为瘟疫而粮食减产的情况下,他哪有众多粮食分给余姚民众,以博取名声呢?

吴郡世家,大多同气连枝,所以朱桓与全琮的关系一向很好。

全琮在听到朱桓的问话后,他脸上平澹,答道:“你我营寨相距不远,你得到了帅令,我又怎可能没得到呢?”

全琮说完后看向正在烤手的朱桓,他对朱桓言道:“如今至尊派韩公审查诸军,你堂而皇之来我帐中,就不怕至尊生疑吗?”

听到全琮如此说,朱桓当即怒道:“怕个甚。”

“论战功,吾一点也不比那韩义公少,若不是他乃至尊旧人,今日又岂能轮到他来审查吾。”

与性格沉稳的全琮不同,朱桓性格高傲,耻于为人所驱使,所以他才敢在全琮面前口出狂言。

但全琮在听到朱桓的怨言后,他担心隔墙有耳,便及时止住了朱桓的继续发言:

“是至尊命韩公如此做得,难道至尊的命令你也敢违抗吗?”

见全琮搬出了孙权,不满的朱桓也只能打住了话语。

对于孙权的威严,哪怕是他,也是怕的。

不再提韩当审查诸将一事之后,朱桓见四下无人,他凑近一步靠近全琮道:

“近日家中又来信了。

说是张子布已经在建业中查出了许多线索,家中担忧长久以往,至尊定会知道一切的。”

“到那时,以至尊之手段,吾等未来堪忧。”

听到朱桓提起此事,全琮的脸上也露出了沉重之色。

在吴郡世家中,朱氏与全氏皆与糜芳有着生意往来。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世家子弟参与了此事,他们大多是手中有着部曲的将领。

而在建业城中散布流言一事,朱氏与全氏因为糜芳手中有着他们的把柄,这两家全部都参与了,而且还是其中的主要谋划者。

这万一要是此事被张昭查明了真相,以孙权那刻薄寡恩的性子,哪怕他再宠爱朱桓与全琮两人,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他也不会留情的。

但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做都已经做了。

全琮只能叹息道:“一切听天由命吧。”

“可惜伯言不为吾等画计。”

陆逊深谋多虑,是深得全琮认可的。

陆逊与朱桓、全琮同为江东世家,本来应该同气连枝。

但陆逊执掌吴郡陆氏以来,一向洁身自好,严谨门风。

因此哪怕陆逊在一众同辈江东将领中最为聪慧,但他的部众因为没有私通外敌做买卖,却一直是扩充最慢,人数最少的。

不过如今也因此,吴郡陆氏却是成为了江东世家中,最安全的那一家。

相比于全琮的悲观,一向胆大的朱桓这时候却说道:“大丈夫在世,应当事在人为,岂可一切依仗天命与旁人。”

“先前一战,淮泗诸将已经损失惨重。”

“若是再来一场大败,在淮泗诸将越发凋零的情况下,至尊以后要稳定江东,除了靠吾等,还能靠谁呢?”

“到那时为了江东,至尊又岂会惩罚吾等!”

朱桓似是试探似是蛊惑的话语在全琮耳边想起,全琮脸上浮现了震惊的神色。

朱桓所说的话,太过大逆不道!

但面对着建业城中暗藏的杀机,想到他的家族来日要面对的惨境,全琮却没有出言驳斥朱桓。

他的脸上隐约流露出意动之色。

非他不忠,只是家国天下,家在国前。

这时公安城中的糜旸收到了一个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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