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阎被夜南绝拖入虚空后,只见灰雾腾腾,朦朦胧胧,而头顶竟是悬挂着滚滚的恐怖灰河。
灰河里,无数活着的、混乱的器官显得寂静无比,只是随着灰河浪潮起伏时,若是靠近了两人,便会突兀且迅速地出手,试图往下来抓两人,可都被两人轻飘飘地闪开了。
不时间,还有诡物被从灰河的浪潮里直接被甩出来,落到灰雾之中,然后在穿过了某层灰雾的薄膜后,则是身形颠倒过来。
这让作为穿越者的夏阎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诸如“颠倒世界”之类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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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看着这一幕,他对世界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难怪他在“见天地”时感觉是往上的。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灰雾才是最底层,灰河在上,而再上则有存在着那诡异龙爪与大蟹的灰海。
而灰雾之下有一个“薄膜”,穿过那“薄膜”就进入到了人间,也就是平日所见的灰雾区域。
人间,与此处,完全是颠倒的。
夜南绝一刀斩开虚空,就是拖着他来到了这个类似里世界的地方。
牛逼夏阎心底默默赞了声。
不过再仔细一想,似乎也还行。
北莽早就掌握了“灰河渡舟”,但却不在这一次投降的北莽祖巫之中,换句话说,“灰河渡舟”真正掌握在封魔榜的那群假货手里。
夜南绝在那群假货里排前三,自然懂得这个世界结构,所以她才能有意识地去修炼,甚至以刀开虚空,然后带着他轻松地月兑离人间,完成了一次“跨界遁术”
片刻后。
两人已经走了很远。
夜南绝又勐地挥刀,斩地,地面破开个狭口,另一边隐约见到灰雾笼罩的山林。
“郎君,走。”
夜南绝一拖夏阎,钻入了狭口。
画面再入眼时,已是人间的灰雾区域,这比起“更深层次”的灰雾区域多了山林,河流之类的景观,且声音也恢复了,不像刚刚那般的安静。
至于在哪儿,这不重要,对于夏阎和夜南绝来说,去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只是分分钟的事。
“你不给我时间解释,是想把我永远绑在你身边么?”夏阎一落地,就直接出声质问。
刚刚他还没说话,夜南绝就直接拔刀了,这就直接跨过了“对话模式”,而进入到了“敌对模式”。
夜南绝抓起他的手,柔柔地穿过了衣裙,按在了她的身上,然后轻声道:“别生气啦,阎郎,都是我的错
只不过,你真的觉得解释了有用吗?”
夏阎沉默了下。
夜南绝柔声道:“阎郎应该知道大炎皇室世世代代缠着的那个诅咒吧?
龙之诅咒。
这个诅咒确保了大炎皇室既对龙族有着某种奇异的兼容性。
可是,却又承受着来自龙族的诅咒。
所以,没有大炎皇室能够真正地突破凡人的极限,成就千年寿元的宗师。”
果然
夏阎这还是第一次从人口中得到确认。
“龙族是什么?”他有些好奇。
夜南绝道:“过去龙族是什么,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现在的龙和过去的龙,早就不同了。
现在的龙是指生命结构,乃至神魂结构都极其稳定,不易分解的强大生命体。
至于它们的模样,千奇百怪,不一而类。
它们可能是人间的兔子模样,老虎模样,螃蟹模样,甚至是树木模样”
夏阎被这个世界观给弄地愣了下。
“你的意思是,但凡能够在灰海里存在的生命,就是龙族?”
“嗯。”
夜南绝点点头,又道,“灰海,我们都见过。可是阎郎应该还不知道灰海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吧?”
夏阎不置可否。
夜南绝缓缓道:“灰河,分解一切未曾稳定的器官;而灰海,则是分解一切未曾稳定的神魂。
阎郎,你说,被灰海里的龙诅咒上的人类,能突破诅咒踏入宗师吗?”
夏阎懂了。
原来夜南绝也不信他是真的司马白,所以才带着他直接撤离。
可他就是司马白啊
然而,这事没法细说。
夜南绝道:“阎郎,绣姬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们才是一起的。”
夏阎看了眼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事已至此,只能模着石头过河
两人商议后,并未离开江南,而是利用人皮衣换了身模样,扮作了一对相貌平平无奇的老夫妇重新入了江南。
在采买了一间幽静偏僻、没什么邻居的宅子后,两人便入住了。
至于身份,好解释的很。
老夫妇嘛,动机清楚的很,在江南其他地方赚了点银子,想挑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安度晚年,所以也不用出去劳作。
卖房人并未怀疑,而因为没有邻居,所以也不必再对人去解释。
重新入住后,两人的生活日常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毕竟之前一日三餐都是世家仆人安排,现在却需要亲自动手。
夜南绝没让夏阎烦心,她接过了这活儿。
开开心心地去买菜,开开心心地做菜,又开开心心地洗锅洗碗。
夏阎开始以为这是夜南绝被“桃花运III”吸引的病入膏肓了,可几次后,他勐然发现人家这是在修行。
夜南绝这种黑夜天子,经历过一切,却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茶米酱醋油盐,鸡毛蒜皮小事。
她太上忘情,无情,绝情,却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而孤高傲绝,天下第二,以及自诩为未来天帝圣人的心,更是让她有一种俯瞰天下的感觉。
简而言之她如绣姬一般,是看不上任何男人的,也根本不需要任何男人。
但,这是不完整的。
从前,夜南绝没得选。
但现在,“桃花运III”反倒是成就了她,让她拥有了变得圆融和完美的契机。
一时间,夏阎都有点分不清夜南绝到底是真被“桃花运III”吸引了,还是在借他修炼。
数日后。
江南暮色,照在屋舍上,给那黑漆漆的砖瓦镀染了一层澹澹的薄金。
屋檐外,虫豸在树上,泥里,草间叫着。
而院落里,一个白发的老者正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地看着院外的山水风光。
这时,
他身后传来轻微的“吱嘎”声。
门开了。
一个白发老妪走了出来,手里担着毛毯。
老妪走到老者身侧,柔声道:
“老头子,天气刚刚暖,入夜了还是冷的,别冻坏了身子。”
白发苍苍的老妪一边说着,一边将毛毯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夏阎看着入戏很深的夜南绝,有些无语,不就是大家都裹了层人皮衣么?不就是暂时观望一下形势,然后再决定去向么?要这么入戏吗?
“老头子,你看远处的星空。
还记得年轻的时候,老身总站在山丘上,看着星星,觉得世界好大,而我好渺小。
可后来有了你,老身才知道我并不渺小。
世界那么大,老身也并不需要去看遍、走遍。
因为在你身边,我就满足了。
夏虫不知冰霜,蜉蝣朝生暮死,三千弱水,老身取足一瓢,就已足够。
漫天星辰虽美,天地世界虽大,可老身有了珍贵的东西便亦是天地里的一颗璀璨的星辰。”
话音落定,夏阎忽地感觉周边的环境开始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静止了。
可是,在这静止的空间里,他身后的老妪却还能动,能说话。
“老头子,让你看看我的第十四刀。
与你在一起,果然没有错。
我花了数百年才悟出第十三刀,可没想到只花了几个月,就悟出了十四刀。”
说罢,白发老妪从虚空抓出了一把刀,随意甩了下,又收了起来。
然后时间回复了流速。
夏阎没看明白。
夜南绝也没解释。
时间静止里的一刀,本身就已经足够可怕了。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
两人默默观望,很快得出结论。
世家并未有什么明显行动,想来也是,世家既然确定了他们是老祖,那防根本防不住,那还不如不防,只不过世家十有八九会和玉京联系,而这他们就不清楚了。
期间,夏阎想去玉京看看,却被夜南绝拉住了。
“玉京危险,要去一起去。”
“那算了。”
夏阎还不想带着夜南绝去见小白。
世家既然没有行动,两人就决定行动了。
他们要返回灵山修行。
而可以去往的灵山一共有两座,一座是金霞山,一座是碧霄宫所在的灵山
两人先去了金霞山。
此时的金霞山已经变的怪异无比,寂静无比,其中透着某种令人极不舒服的不详气息。
而金霞山的边缘处,则是早已插上了“禁入,已死一阶宗师六名,二阶宗师两名”的血色牌子。
显然,这里被世家封锁了。
“禁入”上的内容,只是为了提醒一些想要来这里碰运气的野外修士,让他们不要进入。
此时
两人观察着这里。
金霞山上,原本的灵花灵草,好像陷入了一种彻底的混乱,且带着强烈无比的恶意。
两人开了“隔离罩”,居然也没用。
那些灵花灵草依然轻松地发现了他们,并且开始快速地生长,以一种完全不合道理的方式生长。
你见过在几秒里长了数百米长的树枝么?
你见过穿过地下,又破土而出,想要缠住人腿的蔓藤么?
但是,这些东西对夏阎和夜南绝来说,并不算什么。
夏阎都没出手,夜南绝周边早已化作了刀域。
每一丝气流,都变成了一把刀,将源源不断靠近的树木随意斩去。
很快,两人又见到了个发了疯的宗师在凝聚天地之气,向两人发动满怀恶意的攻击。
这正是之前那王家的二阶宗师。
可是,他的攻击并没有效果。
因为夜南绝随手一刀,就了结了他。
不一会儿,又有一名二阶宗师扑了出来。
夜南绝看也不看,又一刀将他轰成了齑粉。
二阶宗师,对她来说,和蝼蚁也没区别。
对夏阎来说,也差不多,他心魔持枪,去杀二阶宗师,也是一枪爆一个。
可这一刻,两人心底却生出了一种古怪感。
就这?
金霞山就这?
两人都没动,安静地坐下,继续观望。
不一会儿,两人所立的悬崖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却见一根蔓藤张开正穿山裂石,往两人袭来。
轰!!
蔓藤如巨蟒腾起,其首宛如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嘴,想要将两人吞噬,而随着它的动作,周边天地之气竟如沸腾了一般,随着它的冲刺而冲刺。
山峦崩裂,宛如雷鸣。
包裹着天地之气的蔓藤冲天而起。
夜南绝随手一刀,把蔓藤砍爆了。
旋即,两人又换了一出山峰待着。
“刚刚那是二阶宗师层次的蔓藤。”夜南绝道。
她不说,夏阎也看出来了。
他奇道:“蔓藤还能成为二阶宗师?”
夜南绝凝重道:“我也没见过。”
旋即又加了句:“我所知道的数千年来,就没有过这种事。”
“灰雾里的诡兽呢,灰河里的诡兽呢,灰海里的龙呢?”夏阎问。
夜南绝道:“它们是因为强大的器官组装,神魂组装,才拥有可怕力量。但这蔓藤却是普通的蔓藤它不该拥有二阶宗师的力量。”
随后
两人又遭遇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攻击。
譬如,二阶树枝,二阶野草,总之,但凡是个东西都能变成二阶。
夜南绝一边随意解决敌人,一边和夏阎深入金霞山,逛了一圈儿后,却一无所获。
正在要离开时,骤然夜南绝觉得脑海里传来一种怪异的刺疼感,她竟停下脚步,捂着头,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
夏阎却安然无恙,他默然回头,却见不知何时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黑白之门。
白色在外,黑色在内。
但那白色里却有一点刺目的黑色。
他盯着那一点黑色,只觉心跳莫名加快,就好像普通人在深山里遇到了择人而噬的怪物。
“走。”夏阎道。
可再一看,夜南绝居然还在抱着头,身体有些颤抖起来。
夏阎犹豫了下,却还是直接抱起夜南绝,爬入了青光灼灼的鬼域甬道,回到了两人买下的小宅子里。
夜南绝发了一场高烧,神志甚至都有些不清了。
夏阎耐心照顾着她。
足足一天后,夜南绝这才恢复了正常。
她清醒时,正躺在被窝里,而窗外飘着炊烟。
不一会儿,夏阎端着米粥入内,然后坐在软榻边,轻轻喂着她。
“我明白了。”夜南绝道,“金霞山能储存一切力量,那些力量永恒不灭,然后当一个载体死去后,那力量就会传递到另一个载体上去。
换句话说,死在金霞山上的宗师越多,金霞山就会越恐怖。”
夏阎道:“你头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那一天的黑白之门再度出现了。”
夜南绝沉默了下。
夏阎送了一勺粥到她嘴里。
夜南绝乖巧地吃下,然后道:“也许是我杀了太多金霞山上的存在,所以身上也缠上了不知什么诅咒,这才会受到影响。”
诅咒?
杀了那些植物,就会被诅咒缠上?
夏阎愣了下,然后道,“改明儿,我去杀了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