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阳沙包大的拳头嘭一声放在桌子上，柳川至眉心一阵跳动。
都说拳怕少壮，这话可不假。
李阳几个月前在五洲大酒店这边把宋茹华给锤了的事儿，在商圈可不是什么秘密。
柳川至虽然自认为身份地位比李阳高一些，可是此时被李阳那肆无忌惮，锐气逼人的眼神盯着，他一时间还真有点打怵。
身边没有保镖，要是这小子真犯了楞劲儿，这一拳要是砸到自己脸上，怕是特么要凉……
“柳总，你不是有意见吗。说啊？”
眼看着柳川至气势一弱，李阳心中不禁暗笑。
他不是傻子，柳川至为什么刚才明枪暗棒的说那些，他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这事儿，估模着是和倪广南有关。
众所周知，倪广南此前是联响的首席工程师。但是因为对于企业的发展方向和柳川至出现了严重分歧，二人之间越闹凶，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倪广南被迫带着龙芯项目出走联响。
在此前的一年多里，倪广南心里一直是别这一口气的。
那个时候整个芯片研发团队都被联响遗弃，倪广南经历了人生中最昏暗的一个阶段，所以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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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倪广南找到了李阳这么个新金主，芯片研发项目重新搞起来了，这老理工男也支棱了起来。
在年后的这段时间，倪广南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频频提及老东家联响以及柳川至这个前创业伙伴。
倪广南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此前在柳川至这收了那么多的气，现在终于支棱起来了，哪儿能有什么好话？
通过几家媒体，倪广南对于联响目前完全放弃技术研发，整个公司都转入彻彻底底的贸易型经营路线大喷特喷。
尤其是对于柳川至的商人思维，身为技术工程师出身的倪广南更是嗤之以鼻。
在接受某媒体采访的时候，倪广南直接放出了预言：未来五年，联响可能会凭借计算机设备市场的高速发展经营的风生水起。但是随着市场竞争逐渐激烈，在当下这个阶段放弃了技术研发能力的联响，势必会为当下的错误决定买单。并且到那个时候，柳川至这个一手将中科院的联响变为柳氏联响的始作俑者，将会被钉在国内电子产业的耻辱柱上！
天地良心，这些话绝对和李阳没关系。
可是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如果李阳是柳川至，估计也会在今天这个场合不爽自己。
毕竟……倪广南能有今天的这份儿硬气，是他李阳出的资嘛……
面对李阳的催促，柳川至默默的向后挪了挪椅子，和李阳拉开了一拳打不到脸的距离，他冷哼了一声。
“李总，虽然不知道你资助倪广南的出发点是什么，我也不能理解你为何花几千万资助他手里那个注定要赔钱的芯片项目，但是作为商人和投资者，我不反对你进行这一笔投资。可是，既然你投资了倪广南这个人，投资了龙芯这个项目，你是不是就要有责任去督促他安安心心的去搞科研，而不要把那么多的经历放在诋毁别人上面？”
果不其然。
听到柳川至这么说，李阳嗤声笑了出来。
他一摊手，耸肩道：“柳总，这你可真把我给难为住了。倪先生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说我拿钱投资了他和他的芯片项目，但是我和他签订的是投资协议，又不是奴隶协议。只要他拿钱干活，在规定的时间给我搞出成果来，那就已经达到了我的要求。至于他说什么做什么……嘴长在他的鼻子下面，我怎么好干预？”
“你……”
李阳一副无赖的样子，让平时被人吹捧惯了的柳川至一时间有些愠怒。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柳川至目前在商业界的地位。
作为国内第一批创业企业家，柳川至从84年创办联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年头。
在这十五个年头里，联响成功退出了可将英文操作系统翻译成中文的联响式汉卡，开发出可一键上网的个人电脑，发展自有品牌的个人电脑业务，建立了一套在现在看来相当完善的分销网络，并在95年后的家用PC市场竞争中取得了胜利，到1997年，联响已经成为了中国PC市场第一品牌。
这是商业上柳川至取得的成就。而在商业圈，柳川至更是组建了泰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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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国内民营实业家组成的第一个非独立法人机构，成员由国内知名且有相当影响力企业的CEO或董事长组成，每年只发展1家会员单位。
当下的99年，泰山会的会员单位已经有联想控股、四通集团、泛海集团、远大集团、复星集团、巨人集团等15家，而柳川至，就是泰山会的会长。
段永基是理事长，就连吴敬莲都在这个泰山会里担任了一个顾问。
别小看这个泰山会，这个私人性质的小圈子，在这几年实实在在的影响了国内商业界的不少大事件。
就比如说刘永好搞的那个民生银行，就有泰山会的一众会员帮忙疏通关系，才最终促成了民生这个首家民营银行的诞生。
再比如说，此前巨人集团史玉柱因为搞巨人大厦资金链断裂，从而导致巨人陷入危机。最后走投无路的史玉柱还是通过泰山会，向泰山会里面的这些老大哥借了几千万，保住了巨人集团没有分崩离析。后来，也同样是通过泰山会进行了内部融资，史玉柱才东山再起搞起了脑白金的项目。
发展到现在，泰山会在国内的商业圈子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
一大票企业家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加入这个神秘的资本组织，而一些想要扩大自己经营，又没办法从银行拿到足够资金的企业家，也都特别想结识泰山会里的这些大佬，拿到融资去开疆拓土。
身为泰山会的会长，柳川至现在走到哪儿都高人一头。
像李阳这么和他说话的人，现在国内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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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着李阳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柳川至不禁怒从心生。
“李阳，你不要觉得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投资了倪广南，那么不管你自己承不承认，倪广南和你已经深度的绑定在了一起。
他的言论，就算是你不知道，将来也会对你造成影响。今天恰巧在这个场合遇到你了，我就给你提个醒。你回去之后管好你自己的下属，让他安安心心的搞科研，不要再对媒体大放厥词。
他说的那些话要是有用，他也不至于被联响的董事会踢出来了。但是就是这些没用的话，万一以后对他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最后受牵连的人里，也肯定有你李阳一个。到时候，可别怪我今天没提醒你！”
面对柳川至冷言提醒，李阳只觉得可乐。
“柳总，谢谢你的好心提醒。不过就像你说的，今天也是赶巧了咱们两个坐在一起。那么我也说一句，我觉得倪广南先生此前对媒体说的那些话，一点儿毛病没有！”
在柳川至的怒目中，李阳将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探身过去，笑道
“你们联响集团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个高度，确实和你们最近几年做的销售网络有莫大关系。通过政府的内部采购也好，还是说通过你们遍布全国一二线城市的销售网络，占据了目前PC市场的绝对份额也罢，都只是这几年才有的事儿。
在此之前，你们联想的主要业务是什么？难道不是倪广南先生此前研发的联响汉卡，难道不是那些拥有自主产权技术，更加符合国内操作习惯的电脑主机吗？
现在你们感觉凭借单纯的贸易就能占领国内市场了，觉得再在研发技术层面投入太多没必要了，可是你们想没想过，要是没有这些技术积累，你联想凭什么达到今天这样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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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瞥脸色发青的柳川至，李阳哼哼一笑、
“你们联响吃透了技术红利，现在倪广南先生想要研发自主芯片，以提升联响甚至是整个国内PC行业的技术层次，你反倒是觉得浪费钱了。这什么行为？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都不足以形容这件事情。要我说，这不就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别说倪广南这个含辛茹苦用技术把联响推到今天这个层次的人觉得你们联响走不长，就连我这个不懂技术的外行人，也觉得柳总你这件事办的不地道。
就凭你这个格局和气量，估模着十五年，二十年之后的国内电子产业，你们联响也没有什么地位。”
“李阳，你不要太过分！真以为治不了你了不成？”
没等李阳说完，再也忍不住的柳川至便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破防了……看看，他破房了！
李阳哈哈一笑，冲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柳川至摆了摆手。
“得了，柳总。至少今天晚上，你还真不能拿我怎么样。不过你放心，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来的时候我答应商务部那面的，绝对不能再惹什么麻烦。要不然就冲你刚才跟我逼逼赖赖这一点，我这拳头都落你脸上了。特么什么东西你是个？自己事情干的不地道，还不让人说了。怎么着，你一个联响总裁，学西特乐搞毒菜呢！可笑！”
李阳这一番话说出来，柳川至气的血压都飚上去了。
捏着拳头定定的看了李阳好一会儿，柳川至咬着牙转过了身去，冲着正在组织现场就位的一个车商务部官员不知道说什么去了。
过了不大一会，就有现场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将柳川至原本的名牌拿走，请任正飞坐了过来。而柳川至本人，则是坐到了远离二人十几米的另一头。
被礼宾小姐恭恭敬敬的请到李阳身边坐好，任正飞才缓过神来，对李阳夸张的咧了咧嘴。
“李总啊，你脾气通常都是这么暴躁的吗？哎呦，刚才那一番话，你可是把老柳给的罪死了的啊。”
李阳平时还真不暴躁。
不过面对柳川至，他肯定是一点儿好脸子没有。
当下的99年，可谓是国内芯片产业的一个契机。目前国内的家用电脑市场已经彻底被激活，在如此大，且增速如此迅猛的市场中，联响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要财力有财力，要政府关系有政府关系，要知名度有知名度——甚至还有整个中科院的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联响本应该是最有资格，也最该拿出资源去大力研发自主芯片技术的企业。
但是在这个历史的十字路口，柳川至身为联响的掌舵者，一没有支持技术自主，二没有培养技术人才。反而是将倪广南这样的技术担当成员踢出了权利核心，从而操控这联响这么个庞然大物，一往无前的转向了组装机销售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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