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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生锈针可收魂

招魂妪卧房之中布置风格与院落相差无几。

床单床被到轻纱帷帐、孤零零的鸳鸯枕,统统是大红之色。

也就差床头墙壁上挂个对剪双喜字,否则便凑足了婚房布置。

满头白发的招魂妪并未躺在榻上,而是坐在一蒲团之上,对着墙上挂着的回煞伯祀神大人画像,口中念念有词。

与罗青那有胤祀胎脐,可修行祀力祀法的祀修不同,她这个卷徒能够用上祀力,所凭仗的只是自己回煞伯卷徒的身份而已。

祀世大地,许许多多不能跨入祀修之列的人,都会选择成为某位祀的卷徒,通过一种‘卷徒仪式’,使得双方能够产生关联,卷徒便可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修行的目的。

不过卷徒的这种修行,依靠的是卷徒与祀之间的‘信仰’羁绊,并受制于祀神。

倘若卷徒触犯祀神,卷徒的祀神可收回这种力量。

芙蓉老那位枕边人柳霏,成为黄皮子的出马香童,能扶乩得来祀力,大抵与卷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收下卷徒,对于祀修并不是没有影响,许许多多祀修不去收卷徒,正是因其会产生负荷。

祀力深厚程度相同的祀修,斗法时有卷徒的祀修会弱于同境无卷徒的祀修一筹。

这也难怪,祀力便如奔涌东流的一条河水,收下卷徒便如分去一条支流,主干自会相应减少水量。

不过收下卷徒也并非是毫无益处,因卷徒与祀神的关联,大多数卷徒对祀神颇为忠心,有些卷徒天赋绝佳,只是苦于缺少胤祀胎脐而无法修行,此时祀神给予其祀力,使其成为卷徒,绝对是一不小助力。

而且倘若祀神统治之地不小,香火足够,那么被分去的祀力支流完全可以补足回来。

招魂妪睁开眼,自跪坐的蒲团上站起身,走到红纱帷帐的床榻前坐下,长长呼出一口气。

今日与老郎中之战,就数她吃的亏最大。

三人之中,振衣夫为回煞伯心月复中的心月复,最受倚赖,实力最强,皋复老比她活得都要久,当上卷徒前便有不俗的气血实力。

只有她倒像个后娘养的,实力垫底,手头也没值得称道的厉害法器。

斗法大大不如。

招魂妪想起那个甚么罗青,手上有一只会动的眼球诡巧。

可惜她没能得来。

那是她一次招魂后,走街归家时,碰上了行走间口中自言自语的单汉。

特意听取之下,她听到了单汉说起宝贝字眼。

于是她便以双眼迷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单汉施展出来,并询问出他所言的是甚么宝贝。

一只会动的眼球!

甚么样的实力才会达到眼球挖出后仍能动的地步?

据她所知,若非特别修行过甚么祀术祀法,纵是祀君时的卿爵之人死后,挖出其眼珠都不可能会出现此种情况。

可见那眼球不俗。

向单汉询问出具体下落后,招魂妪在窥视两日后便到罗青家,用收魂法帮那少年摄回魂魄。

她本打算在招魂后,用自己双目祀术迷住其人,问出下落。

但在罗青那少年恢复后,她祀术竟毫无效果!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能抵挡住小祀术,令她疑窦丛生。

招魂妪当日没逼问下落,不成想,到第二日,那罗青竟又拜入了老郎中门下!

老家伙甚么性子,她岂会不知,能收下罗青为徒,她想当然以为眼球宝贝早已落入老郎中手里。

能令老郎中都觊觎的宝贝,招魂妪已然心下大动。

老郎中许久不曾出手,又非是祀神卷徒,年老体衰,说不定实力大退,她便寻思着试探试探其深浅。

若是老郎中实力不济,他那手中多年积累下的宝贝,不就都是她得了?

招魂妪不会傻愣愣地亲自出手,于是有了大耳窿率人往药铺这步闲棋。

结果显而易见,老郎中深不可测。

在老郎中察觉出她是背后之人后,招魂妪便已决定将大耳窿这枚棋子舍弃。

最后索性废物利用一下,让大耳窿带人去罗家,将他抓来,问问那小子手里面的宝贝到底是甚么。

结果,大耳窿实力不济身死于其手。

招魂妪也消停几日,没再找罗青麻烦,但盘算着将老郎中得到的宝贝告知振衣夫,借刀杀人,也好从中分一杯羹。

不等她提起宝贝,昨日三人商量,无意之中便引到了老郎中身上,都觉是时候将其除去,招魂妪也就没提起宝贝之事。

就是没料到,年纪不小的老家伙,实力仍这般恐怖!

招魂妪躺在床榻上,老朽身体颇为疼痛,难以入眠。

她们卷徒,活的年岁比常人能长许多,但终究难生老病死的魔咒,眼下她已活了一两百年,早就老得不成样子了。

招魂妪斜依靠墙壁,环顾四周,面露缅怀。

她出身的喜婚城中,一年四季只以红为基,无论是门前灯笼,还是院中地板、屋中家具,都以红为主色。

纵是城中谁家出了丧事,也无挂白的风俗。

她将家中布置为这般,不单单是自家喜欢,也有追忆故乡的心思。

若非当年天下大乱,兵戈四起,她断然不会远走他乡。

招魂妪拿出那块四方蒙头红。

已被老郎中一拳打穿,不能再用以施展小法小术了。

不过可以缝缝补补,勉强也能用。

招魂妪点燃灯油为红色的灯台,拿出一根针线,以及红绳线圈。

正要穿针引线之际,她兀然看到窗灵处的一道黑影。

“谁!”

招魂妪嘶哑着嗓子,一声厉呵。

与此同时,她右手双指拈针,回肘一仍。

细针泛着寒芒,刺向窗台虚影。

罗青侧身,躲闪而过,推开卧房门,手端着蜡,映着他那一张不算俊俏但颇为坚毅的脸上。

不小的卧房内,愈发亮堂。

招魂妪认出了罗青,声色俱厉,“是你!”

罗青不急不缓地将蜡烛放在慈眉善目的回煞伯画像下的几桉上。

在院落里地方忒大,罗青怕蜡烛功效会减弱,便选择了屋内作为打斗之地。

“小子多谢招魂娘娘不久前招魂之恩。”

罗青不着急动手,先礼后兵地躬身拱手。

招魂妪冷笑一声,“你小子连夜阴雨天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感谢我这个老婆子罢?”

罗青右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左手拇指,扭了扭扳指,笑道:

“招魂娘娘明鉴,我此来确非单单为道声谢,也想询问娘娘为何与我过不去,三番五次寻我麻烦?”

招魂妪自床榻上坐起,穿上那双红绣鞋,一边反问道:“我何时寻你麻烦了?”

罗青笑道:“既然我今日来此,便是已知其中内幕与关联,娘娘何必推诿?”

招魂妪不再吭声,似默认,她眼帘垂下,迷成一条缝,打量罗青,几息后,她错愕不已,指着罗青,声音嘶哑道:

“你究竟是谁,竟能施展祀力?!”

显然,罗青手上动作,没逃月兑她眼睛。

顿了顿,招魂妪又问道:“你在施展甚么祀术?”

疡疮侯的扳指毕竟是中品祠器,招魂妪境界不到家,根本无法勘破扳指中溢出的幽绿沉渣。

“你果然真能看出我在施展祀力。”

招魂妪觉察出不对,脚步迈出,便要夺门而出。

“晚了。”

罗青手掣烙铁,抬脚掠出一步,一招便横扫过去。

招魂妪见那兵刃通红,不敢硬碰,再次撤回至原地。

“这是甚么兵刃?”

招魂妪只当罗青厉害,是跟着老郎中修习了气血的缘故,可眼下他不仅仅能施展祀力,还有那热气腾腾,烧得滚烫,她祀力都为之凝滞的兵刃!

招魂妪再看罗青,神色之间已无半点小瞧之意。

罗青疑惑问道:“你不是也能施展祀力,我会有甚么稀奇?”

“你是哪一位祀神大人的卷徒?”

罗青尚不知晓卷徒与祀修之间的差别,不知老妪何意。

但他心思活络,只思索两息,便回复道:“自然是回煞伯大人的卷徒!”

“不可能!”

招魂妪反驳一句,沉静下来一想,冷冷道:“满嘴胡话的小贼!”

招魂妪取出串于一根红绳的的九枚铜钱,放在手上叮当摇晃。

当啷啷~~

一股气机荡漾而出,直逼向罗青。

一根蜡烛的烛火跳动,那股摄人心魄的气势十去六七。

罗青烙铁置于身前,又减去三分。

那声响,便是直击中罗青,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的紧,更不用说清心静气蜡在侧了。

招魂妪一眼辨出那蜡功效,冷哼一声,九枚铜钱自红绳上鱼贯而出,腾空飞舞,五枚自不同方向攻向罗青,剩下四枚掠向罗青那三根蜡烛,企图扑灭。

罗青目含重童,铜钱轨迹清晰可见。

他双手各拿一兵,脚下一转,兵器横扫。

接连五声脆响。

五枚铜钱尽数击飞出。

不过三根蜡烛罗青便护持不住了,铜钱一掠过,便逐一熄灭。

老妪仗着九子铜钱,擅长远战,罗青打散铜钱后,一个箭步前冲,逼近招魂妪。

招魂妪一脚蹬地,身子后滑。

但犹在卧房之内,本就不大的地盘,她所能后退的空间有限。

罗青嘴角微咧,选择室内作为打斗地方时,此事他已有所预料。

招魂妪手间红绳如一条挺身长蛇,‘蛇头’窥伺四方。

一枚枚铜钱接连摄来,贯入绳中。

招魂妪九子铜钱倒是个好宝贝,但劣势明显,那就是每次被击飞掉,与红绳断了牵连后,都需重新摄来,挂入红绳之上,才能再次心随意动地指使。

而此刻,九子未归,罗青已至。

招魂妪老胳膊老腿,硬碰硬绝非罗青敌手,不过她胜在祀力雄厚,手段较多。

只见她自怀中又取出一物。

是一根细长铁针,针上两端鼓起,有铁锈着盖。

招魂妪以针身对准罗青脑袋,祀力运转。

那根两头生有铁锈的小针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铁锈立消。

罗青只觉神识一晃。

招魂妪趁着此刻,自床榻上翻个筋斗,转到另外一侧。

这时,灰鼠冒出头,手上拿着火折子,趁着两人打斗时,将三根蜡烛再一一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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