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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亡高者黑衣

高澄想到就做,他在距离渤海王府不远处为高洋挑了一套宅院,挂上太原公府的匾额。

太原公府原是一处宗王府邸,河阴之变时,屋主被杀,家人便将府邸捐做寺院。

等高澄灭佛,大肆裁撤庙宇,这地方又落入高澄手中,于是再改回了宅院用途。

高洋领着妻子刘氏放眼打量,这处宅院的规模与奢华与渤海王府相较甚远,但也是七进大院落。

‘这就是我的牢笼了。’

高洋心中暗道。

高澄让自己独立成户,供使唤的奴仆却还是那些旧人,谁又知道其中暗藏高澄多少眼线。

“二哥乔迁新居,可喜可贺。”

一众兄弟登门称贺,高洋看着领头的老三高浚,心情瞬间阴沉下来。

自己身为嫡亲兄弟,被高澄当仇人防备,偏偏这父不详的高老三,自小就受宠爱。

这么多年过去,高洋也算明白了其中原委,无非就是高老三父不详,对高澄没有半分威胁。

高洋对高浚的厌恶不止于此,更因当初装傻时,高老三一句‘何不为二兄拭涕’让高洋自觉受到了侮辱。

不过高洋也是心思深沉之辈,纵使怨恨,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他朗声大笑着招呼诸弟。

其实高浚本不想来凑这趟热闹,只是拗不过六弟高演,才带着一众兄弟过来。

八岁的高浚自小聪慧,博士卢景裕受高澄之邀,教授除高洋以外的诸弟。

高洋课业相对特殊,是由一名老儒生教他作道德文章。

卢景裕就常常在高澄面前赞叹高家诸子的智慧,尤其是老三高浚,卢景裕每每提起,都要恭贺高澄家藏千里驹。

以高浚的聪慧又怎么不知道高澄对高洋的防备。

在两位兄长之间,高浚无疑是站大哥高澄的。

这不仅是高澄掌权,更因为他自小被高澄抚养,又最受宠爱,外人非议自己的出身,就连高洋也会在不经意间偶尔流露轻蔑的神色。

他们都当自己是野种,两相比较,高澄的喜爱更是难得。

对于高浚而言,无论这份喜爱出自何故,却着实温暖了他的童年。

高浚并没有在高洋府上久留,其余诸弟都在高洋新宅玩乐,只有老七高涣随三哥回去渤海王府。

高涣年纪虽小,却以将帅自勉,又因他自小就有大力,打起架来,一众同龄兄弟之中,难逢敌手。

兄弟们打不过他,常常向高澄哭诉,高澄却觉得小孩子打闹实属正常,只是告戒高涣不许恃强凌弱,并没有加以责罚。

高涣与高洋自小就不亲近,矛盾种子不知从何种下。

但矛盾的大爆发却是一条谶言。

最近洛阳的街头巷尾开始流传‘亡高者黑衣’的言论。

原本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僧人,谁叫他们穿的就是黑衣,又有高澄灭佛的仇恨。

可前几日,众兄弟谈论起这条谶言的时候,高洋却说了一句:

‘何物最黑?’

又自问自答:

‘没有什么比得过漆了。’

暗指高家第七子高涣,这让高涣不能澹定了,当场就要与高洋过上几招,但不满五岁的他,哪是十四岁的高洋对手。

按照史书吹嘘,高洋可是三拳两脚就把东魏第二勐将彭乐给打趴下的人物。

第一勐将自然是小高王敬爱的昂叔祖,高敖曹。

高澄事后得知,颇有种世界线回收的怪异感。

历史上高洋就是因为这条谶言,对高涣出手,将高浚与高涣关了一年地牢,最后将这两兄弟活活烧死。

高涣死后,高洋将高涣王妃李氏赏赐给了放火的旧奴冯文洛。

高澄也不知道为何高洋对高浚、高涣为何有这般大的怨恨,若非高浚夫妻不和,高浚王妃陆氏也要被赏给大臣。

或许真的是因为原主对这两兄弟的偏爱吧。

其余兄弟大多好文,而高浚有勇力、善骑射,高涣更不必说,史载其力能扛鼎,材武绝伦。

对于这两位有将才,又没有威胁的兄弟,想来定是原主偏爱过甚,才使他们招惹了高洋的怨恨。

最终还是高澄亲自到场止住了争议,直说谶言是自己编造,是为了继续打击佛教,不许再有人以此影射高涣。

高澄这番解释流传出去后,这条谶言也迅速平息。

只剩了洛阳仅存的十三所寺庙瑟瑟发抖,最终在掏空了家底后,给小高王献上供奉,才被放过。

高洋搬入太原公府的当晚,一众兄弟都以回了渤海王府,高澄才姗姗来迟,今日中书省事务繁忙,耽搁了时间。

“这宅子可还满意?”

高澄让纥奚舍乐、薛虎儿等一众库直退下,花园里只留了他与高洋两人。

高洋耸耸肩,不以为意道:

“倒是个精美的囚笼。”

“你在我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高澄神色不见喜怒。

“纵使恭谨,得不到大兄的喜爱,即使放肆,大兄也不可能杀我,既如此,我又何必强颜欢笑。”

“倒是这个道理。”

高澄闻言颔首,而后又道:

“但你不该将谶言与阿涣联系在一起。”

“果然,那‘亡高者黑衣’并非是你编造。”

高洋笑道,笑容有些怪异。

高澄喜好操弄舆论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这一回,真与他无关。

他疯了才会去编造高氏灭亡的谶言,之所以认下这档子事,其一是为了七弟高涣。

但更重要的是以此为例,告诉天下人,所谓谶言不能当真。

至于这么做的效果,想来是微乎其微的,21世纪都有一堆封建迷信,更何况如今只是公元6世纪。

高澄没有反驳,这让高洋心生愤怒。

“我不怪你猜忌,但你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

看着高洋略显扭曲的面容,高澄平静道:

“作为长兄自该爱护兄弟,你觉得我偏爱他人,但或许在外人眼中,我如此猜忌你,却又留而不杀,又何尝不是一种爱护。”

高洋沉默以对,高澄没有再与他说下去,只是告戒道:

“我知你心中怨气,但许你富贵,已是极致,你莫要再多生事端。”

说罢留下乔迁之礼,一座黑漆器,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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