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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而过,太妃的梓宫在乾清宫停灵十八天后,才被送到了京郊天寿山外的献陵殡宫,在那里还要停满月余才会与宣隆合葬。

因为有些宗氏皇族子弟,远在天南海北,回京路远,来不及参加乾清宫的丧礼。还有作为宗主国的太后殡天,大乾朝廷也会给周边的几个属国送去讣文,这些属国的王室也会派人入京吊唁。

哦,老太妃死后,嘉德到底还是给自己的生母追封了后位,谥号:恭让诚孝静慈章。

此时已经到了四月中旬。

杨佑回京了,没能赶得上丧礼的他,如今正在献陵守孝,贾瑛专程去了一趟,为好友接风,也顺道了解一些北面的局势。

草原即将大乱的消息,已经发酵了近半年了,在京中吵的沸沸扬扬,可直到如今,也没见什么结果出来,让人不得不怀疑消息的真假,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比耐心。

从献陵回来后,贾瑛便去找了贾琏。

“倒是难得,居然会在府里见到你。”

兄弟俩相处随心,见面总少不了调侃挖苦几句。

“这是什么话,我自个儿的院子,我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琏二近来日子过的甚是舒坦,颇有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看着马上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看样子,是遇上好事了?”贾瑛看着琏二飘忽的模样,甚觉好笑。

一月之前,这家伙还在央求着自己帮他早些离开京城,追求着自己的二人世界,见凤姐像见了仇人似的,这会儿却又是一副嘴脸。

琏二如何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说道:“我也正有事要找你呢,原本是月前的事了,只因遇上了国丧,险些将此事忘记了。”

“什么事?”

“柳湘莲曾来找过我。”

“怎么,他反悔了?”贾瑛并不感到意外,人性如此,送上门的,总觉得轻贱,得不到的,反而愈发贪念。

琏二点点头道:“看他那样子,像是有些后悔的意思。”

“唉,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应承下三姐的请,若不是我拉着柳湘莲上门,也不会有此一事,到现在三姐还在闹着出家呢,任我和二姐怎么劝,都肯改主意。”

贾瑛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他对尤氏向来敬重,可与尤二姐尤三姐却谈不上多熟络,当日他在东府也曾见过,还一块儿同两人吃过酒,模样标致,性情一个火辣一个柔情,这样的女子,尽往宁府这样的门户里凑,不闹闲话才怪。倒不是贾瑛为人君子,能坐怀不乱,只不过两女不是他的菜。

“这种事,就不必与我说了,她是你三姨子,纵有什么,也不该我张口。”

对于贾瑛的话,贾琏并不感到意外,相处这么久,彼此什么性子,多少心中有数。在他看来,除了府里有数的那几个外,贾瑛对其他人,态度总显得冷漠了些。

大概是祖上哪一位血脉中传下来的,这种冰冷的性子倒不分东西二府,东府的大老爷,惜春丫头,西府这边还有他老子贾赦,都是这么个性儿。

“我与你说的不是这桩儿,柳湘莲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是与你有关,具体什么事,我也没问,但我答应了帮他传话。”

贾瑛闻言,心中疑惑道:“他想见尤三姐,怎么绕到我这儿来了?”

说着,又看向了贾琏,问道:“不会是你又拿我的名头应了什么事吧?”

琏二浑不在意道:“能应什么事,我不过是担心那柳湘莲仗着一身武艺胡来,才拿你出来撑场面,他连薛蟠都敢揍。”

贾瑛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既然他说的煞有其事,那就见见吧。”

“杨佑回京了,你若想到外任,他可以帮你谋个山西镇通判一职,分掌粮道,从五品,小了点儿,可却是个肥差,以你如今荣国二品将军的爵位,也足以胜任了。”

有爵位和有官职是两回事,就像现今的贾瑛自己,靖宁伯,超品爵,可也只是听着好听些罢了,关键还是看手里掌握的兵马司京畿驻军,还有几任领兵的资历。

谁知琏二听了反说道:“我正要同你说呢,外任我便不去了。”

贾瑛不解的望了过来。

提起这个,贾琏一脸兴冲冲的说道:“国丧前一日,我便请了老太太二姐的事,老太太答应了。”

贾瑛听罢,久久无语,心中也不知该作何想。

说实话,琏二当初请他帮着谋外任,想要带着尤二姐离京,贾瑛内心是赞同的,就他与凤姐如今的尴尬状况,冷处理也不乏是一个办法,凤姐总是手伸的再长,也不可能隔着这么远,伸到琏二身边的尤二姐身上。

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凤姐答应了?”

除此之外,贾瑛也再想不出琏二此事因什么而高兴了。

“叫你猜准了,说实话,她突然这么贤惠起来,我倒有点不大适应,反而觉得从前有些愧对与她了。她说既然拗不过,总不能老僵着,只是需我应她一桩,自此之后收敛些,等国丧一过,便将二姐接进府来。”

“如今有了二姐,我也彻底收心了。”

听着琏二自述自话,贾瑛看向的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这家伙怎么跟傻子一样好哄,你管凤姐这叫贤惠?

琏二看到贾瑛异样的目光,只以为他不信自己。

“老二,你别不信,这回我是认真的,往年我确实荒唐了些,可那并非我本性,是为了反抗家庭暴力不得已而为之,这会她算是转性儿了,我也没必要再继续僵着,男人嘛,总要大度些的。”

家庭暴力这个词,从琏二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新奇呢。

明明有机会保全,偏偏自己凑上去送人头,贾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至于说凤姐转性儿,他是半点不信的。

凤姐的座右铭是什么,从来不信什么阴司报应,这样的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会突然转性儿?

“你信了?”

贾瑛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果然,只听琏二说道:“这有什么不信的,老太太都应下的事,还怕她反悔不成?”

其实琏二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自打出了生日宴上的闹剧后,凤姐可是连碰都不让他碰一下,如今呢,三天两头,只要他要,她便依着,任什么姿势,也都随他,竟不似以往,想换个新鲜的做法儿,都得再三央求,还频频被拒,严重影响夫妻和谐。

若不是转了性儿,会这般顺着他,早要是如此这般,他琏二爷也不至于和鲍二家的干上了。

看着还在意婬中的琏二,贾瑛忍不住想要提醒一番,可张张嘴,该怎么开口?

说凤姐这是玩儿三十六计,请君入瓮?还是说凤姐惦记上了尤二姐的性命?

“准备什么时候将人接进府?”

“再过一阵子,等国丧的风头过去了。”

“有些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贾瑛看向琏二说道:“你如今已荣国府的正经主人,身份不同以往,大老爷如何没得爵位,你是知晓的,国丧期间,敢擅自婚娶的,你得长多少颗脑袋才够砍的。石呆子一事如何,不就是被外人揪了出来的吗?”

“可,我与二姐已经拜过堂了。”琏二看着不大为意,可老子栽跟头在前,也让他有些担心。

“提起尤二姐,那张华一家,我之前便叮嘱你早将人打发到外地去,你照做了吗?”

琏二有些心虚的说道:“已经使了银子,他家也答应退婚了,央求我不想背井离乡,我也不好再逼迫什么。”

贾瑛有些怒其不争气道:“你性好人善我知道,可也不能妇人之仁,这样会害了你自己,凡事既然要做,那就要做的干净,不能给人留下口实。”

“你以为你给了银子,留他们一家在京外,就是仁慈?张家就会感念你了?幼稚!夺人妻女,有几个男人能忍得?你就不怕他们一家有一日会到衙门告你一个仗势悔婚,强抢人妻?”

“老二,严重了吧,他们会有那个胆子?”

若是没有凤姐在,他们自然没有那个胆子。

“别的先不说,你派人去看看那张华一家还在不在。”

贾琏暗自思索了起来,良久之后,才向外面喊道:“叫兴儿来。”

话音刚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添了一句:“算了。”

转身看向屋内的贾瑛道:“老二,我身边的几个,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屋里的,还是你派人去一趟。”

贾瑛摇头道:“早前我就说过,你和尤二姐的事我只当不知情,今日与你说这些,是不想看你今后栽了跟头。”

“老二,我”

“瑛二兄弟来了。”正说话间,凤姐的声音的在门外响起,紧接着帘子被掀开,凤姐荣光满面的带着笑意走了进来,琏二话到半中急忙停了下来。

“你们兄弟俩,又在聊什么呢?”

凤姐将身上的披子褪下,顺手交给了平儿,看向贾瑛说道:“若不说你们是亲兄弟呢,这一个个的,他不再,也见不到你的影儿,这才刚回府安生下来没几日,你就来了。”

说话间,目光又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笑着问道:“怎么,我不在你们聊的火热,我一来,就全变成哑巴了,难道是背着说我的坏话不成?”

琏二满怀心事,无心搭话,贾瑛笑道:“我竟不知,这府里还有哪个敢说你的坏话的。”

“呦,这话是抬举我了,那些咒我的话,我还听得少吗。”

说着,凤姐抬眼看向了贾琏。

琏二讪讪一笑道:“看我做什么。”

“正巧你回来,你和瑛二兄弟聊着,我出去一趟。”

贾瑛对于琏二的不拿兄弟当外人,早已见惯不惯,安安稳稳的坐着。凤姐有些疑糊的看向两人,好奇兄弟二人是不是真说什么她的坏话了。

贾琏解释道:“前些日子柳湘莲便托我给老二带话,说是有事要谈,我竟给忙忘了,这会儿得去给人回个信儿。”

“老二你且等我一会儿。”

贾琏说胡话的本事见长,贾瑛也不拆穿,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决定要见了,那就索性今日办了吧,当先便点了点头。

“你看看,屋里的丫头们都死哪儿去了,竟连茶都不知上一杯,平儿,给瑛二爷上茶。”

等只剩两人之时,凤姐率先开口道。

“又不是什么外人,二嫂嫂忙什么去了?”贾瑛问道。

凤姐挨着榻沿的另一边坐下,贾瑛则在屋内的椅子上坐着。

“这两日,府里新来了几个亲戚,先是姨妈家的薛蝌宝琴来京投奔,后又有太太家里的内侄女,外加珠大嫂嫂的两个侄女也来了,老太太爱热闹,便将人留了下来,叫我与姑娘们一道,都安排在园子里住下,才把人安置好,少不了还要送去些用度,安排几个丫鬟伺候着。”

“你们这些爷儿姑娘们的,谁会管这些,来的都是亲戚,又不能失了礼数,各房里的都要照顾周全了,不然免不了又编排起我不公来,仅这一桩儿,就够我忙的了。”

“二嫂嫂能者多劳,这府里上下,若论做事周全体面的能为,有几个能比得过你的。”贾瑛顺口说了几句恭维的话,惹得凤姐一阵开心。

“听说老太太允了琏二哥一桩喜事?”贾瑛有些随意的开口问道。

凤姐笑吟吟看向贾瑛道:“你们兄弟关系那么好,你会不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

贾瑛张口说着瞎话道:“我最近一直都忙着国丧一事,连回府的时间都少,前段时日又在林府那边照看姑老爷,哪里知道这个,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凤姐半点不信,只是嘴上不点破罢了。

“还未恭喜二嫂嫂。”

“恭喜什么?”

“琏二哥向礼部上了为二嫂嫂讨诰的文聘,想来要不了多久,二嫂嫂的诰封就会下来。”

提及此事,凤姐也露出笑意,从今往后,她也不用在眼气尤氏的诰命了,好处当然不止如此,以往他虽管着家,可却有实无名,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什么都要看着两位太太的眼色,出力还尽不讨好。

如今不同了,贾琏继承了荣国爵,那便是荣府名正言顺的主人,她便是这座公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今后再不用看谁的眼色行事,也不怕哪天两位太太一个不高兴,就罢了她的管家之权。

老太太在,便顺着一个孝字,等百年之后,这一家子上下,是好是坏,全凭她一句话的事儿。

凤姐有种千年媳妇,终于快要熬出头的感觉。

“八竿子没影儿的事,太妃新丧,还不定要等多久。”凤姐礼节性的谦虚道。

贾瑛顺着话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只要这爵位还在琏二哥头上,诰命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夫妻同命,纵有什么,也不必争于一时一事。诰身虽没有下来,可你如今的身份却是不同了,荣府的正牌女乃女乃,将来这家和兴睦事,大半都落在你头上了。”

凤姐听出话外之意,什么叫不必争于一时,分明是别有所指。

“瑛二爷,我们二爷请您到外间去,说是柳大爷来了。”

贾瑛当即起身向凤姐告辞,他能说都说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凤姐争强好生,既想要这个诰身,那就不能夫妻失和,落得一纸休书,至于能不能想明白

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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