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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贺的这番言论,搁后世,人人都知道,但是在秦国,却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历史上的第一份类似于报纸一样的邸报,要到几十年后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的邸报,内容不过是皇帝诏令、诸臣奏议和官员职位升降。没有采写的新闻,也没有任何言论。

这种邸报,只在内部流传,并不对外公布。

事实上,直到后世的民国,报纸这种东西,才在民间广泛流传。

而直到清朝末年,普罗大众,在当官的眼里,只是最低级、没有任何价值的存在。

如何对待百姓,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

三个人,六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黄贺。

她们从未听过如此新颖的言论,报社?

上传下达,记录民生,黄贺的这种说法,是把最底层的人也当作人来看。

这在赢阴嫚、胡亥的眼里,是根本不可能,也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情。

就连曾经身为下等人的潇睿,在阶层跃升之后,也不再看得起以前的难兄难弟,使唤起她们来,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在她们看来,底层人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与牲畜无异。

这并不能怪她们,只能说她们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

所有人都被教导,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报社是我们的喉舌,也是老百姓的喉舌,如果报社只为统治阶级发声,势必会造成言论阻塞,使得上层不了解下层情况,如此一来,就会月兑离群众,月兑离实际。”

“那样一来,统治者制定出来的政策,就会成为空中楼阁,根本无法执行下去。”

“所有的政策成为一纸空文,基层的三老、有秩或墙父、游徼、亭长就不能很好的执行上层的命令,因为那些命令既不能符合实际,也不能给人民或者他们带来实惠。”

“一项政策能否真正推行下去,靠的就是底层的官员。”

“都说上行下效,其实应该反过来。”

“叫下有所需,上必应之,如此一来,才能使得一个社会良性运转,社会才能长治久安,老百姓得到实惠,上层统治阶级的才能坐的安稳。”

“胡亥,为师所言,你听明白了吗?”

胡亥整个人如被一道闪电击中,他觉得黄贺所言,句句在理,似有耳闻,但是经黄贺的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鞭辟入里,发人深省。

“师父,我觉得,您要做的事情,比三皇五帝还要深远、还要伟大。”

“单就这报社一项,影响就不是我父亲可比啊。”

黄贺摇了摇头,叹道:“祖龙之功,堪称空前绝后。非吾辈可比之。”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修建秦直道、修筑万里长城,一统六国,建立第一个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国家。”

“这些成就,后世的帝王能够达成其中一项,堪称伟大。”

“但是你的父亲,却能在一朝之内,将其全部实现,这样的伟业,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报业可比?”

胡亥模了模后脑勺,憨笑道:“师父您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原来我的父亲这么厉害啊!”

虽然不是夸自己,可听到自己的父皇得到称赞,尤其是像黄贺这种神仙一般的人物,胡亥还是很开心。

赢阴嫚都看不下去了,“黄公子所言甚是,只不过父皇所作所为,一直备受争议,就譬如修建秦直道、筑长城、通灵渠,征发民夫民力,就惹得民怨沸腾。”

“大泽乡的事情,不知道黄公子您是如何看的?”

陈胜、吴广起义,率领大胜军,在几个月内,连克数座郡县,已经引起了秦国高层的重视。

虽然大多数的郡县,都是因为没有重兵把守,才导致陷落,许多咸阳的官员,都认为陈胜、吴广之流,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当务之急,还是皇位的争夺。

而皇位,必将在公子高、公子将闾两个人中间产生。

现在朝堂上,能够明哲保身,保持中立的官员越来越少。

不少人都已经明确表示,支持公子高或者公子将闾。

从龙之功,那可不是说着玩的,政治的站队问题,已经成为咸阳官场的主要问题,一些官员根本无心坐班,天天琢磨如何站队,钻营。

黄贺没想到赢阴嫚会问起这件事,心道:“陈胜可是我的人啊,他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指示,你问我怎么办,我还想问问你呢。”

不过黄贺嘴上说道:“天下苦秦久矣。”

“大秦的严刑峻法,使得许多良民,在不知不觉中就变为刑徒,他们被迫背井离乡,参加北地的戍守、南下征越,甚至还成为免费劳动力,帮助国家修建长城和皇陵。”

“现在如果延误了工期、不能准时到达目的地,还会被判服更重的徭役。”

“我想问问公主殿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赢阴嫚一阵语塞,她本来想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就算国家再怎么不好,你也不应该奋起反抗,屁民就是屁民,老实做好你的韭菜不好吗?”

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来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压根就比不上黄贺,如果这样说,甚至会引起黄贺的反感。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能感觉到,黄贺是一个致力于平等、自由、博爱的异类。

譬如他开办工厂、商行、办食堂,给工人们发高额的工资,还亲自带着自己的小侍女、自己的老兄弟下地播种、割麦、打谷子。

他也会坐在骊山劳工的中间,说一些神神叨叨的故事。

他不会嫌弃骊山劳工的脏乱臭,有时候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甚至会走进路边的小店,点一碗打卤面。

在骊山,除了他那身标志性的衣服和发型,你根本察觉不出来,他跟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有什么区别。

不!

如果说有区别,可能就是黄贺人长得高大帅气,一看就是那种阳光满满,充满活力,甚至你靠近他的时候,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让人觉得温暖、心安。

赢阴嫚咽了口口水,缓缓道:“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会跟陈胜一样,但是估计我没有那个勇气。”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

像陈胜那样揭竿而起,敢于反抗秦国暴政的,终究是少数。

而且他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够带头站出来,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黄贺摘下一片绿叶,插在赢阴嫚的秀发,轻嗅了一下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其实秦国的老百姓,是这个世界上最吃苦耐劳、最懂得感恩的人,他们只要能活下去,能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造反。”

“如果他们反了,那一定是统治者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是陈胜这群人,可能是他们怕参加这次徭役后,就再也回不了家乡了。”

“既然左右都是个死,那为什么不奋起反抗呢?”

黄贺站在赢阴嫚面前,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女。

明眸善睐,顾盼生妍。

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正处在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也是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迅速建立的关键时期。

“其实你想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就要去到人民群众当中,始皇帝之所以能提出那么多关乎人民切身利益的政策,就是因为祖龙他幼年时在赵国为质的经历。”

“你只有走进他,才能了解他,才能关心他。”

“否则上位者爱民,就像叶公好龙一样,只停留在表面工作。”

“有一位伟人说过,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你想做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必须从基层做起,从基础做起。”

赢阴嫚低垂着眉眼,问道:“请公子教我。”

黄贺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道理讲的再多,也不如踏踏实实的做一遍。”

“我这里正好开办了一间扫盲学校,我想让你去当教书先生,你愿意吗?”

教书?先生?

赢阴嫚小嘴微张,她想过黄贺会让她下地种田,又或者去工厂做活,但是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做什么教书先生。

“我,我愿意的,只是我从未做过教书先生,我怕做不好。”

黄贺握住了她的葇夷,玉手纤细、滑女敕,让黄贺爱不释手,“正是因为没有做过,才要尝试,否则人生按部就班,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要知道,有些人活着是因为他们只能活着,有些人活着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你现在有这种能力,也有这种条件,如果不能活的精彩,就太浪费了。”

黄贺的话,让几个人眼前一亮!

“活着并不是单纯的活着,而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师父,你说话太精彩了,不,是精辟!”

黄贺笑道:“你就是个屁精!”

胡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屁精就屁精,那我也只做师父一个人的屁精,别人想舌忝师父的,他们还没这个门路呢!”

赢阴嫚在第二天就加入了骊山扫盲学校,开始了人生中第二次学习。

作为秦始皇的儿女,他们或许比不上许多天之骄子,但是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绝对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给他们授课的,那都是六国原来的大家、名师。

赢阴嫚是看不上这个所谓的扫盲班的,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乡下私塾,而且一个班那么多人,怎么比得上自己读过的皇学,那可是名师辅导,一对一教学,老师那都是为学生服务的。

可进了扫盲学校,赢阴嫚才发现自己真的开了眼界。

骊山扫盲学校只有三个年级,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

按照黄贺的要求,一年级,必须掌握基础简体汉字2000个以上,掌握基础的九九加法表、九九乘法表,要学会一百以内的简单加减乘除运算。

二年级基本上等于初中的课程,三年级,则相当于高中课程。

至于更高等级的学科,除非你是在这方面有着特殊的天赋,否则不用继续深造,这也是黄贺从后世的大学得到的教训。

许多人到了大学,根本不是为了学习,除了谈恋爱、逃课、打游戏、睡觉之外,根本就是荒废学业。

与其让他们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还不如充实到一线,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而且黄贺规定,凡是年龄在十周岁以上的,不论男女,都要参加体力劳动。

女生进入绢纺厂、造纸厂等需要体力较少的工厂。

男生则必须进入钢铁厂、陶俑厂、家具厂、粮食生产等行业。

黄贺提出的口号是:“寓教于学,学劳结合。用劳动代替体育,在军训中得到成长。”

至于国防教育、军训教育,更是每个骊山劳工、学生必须接受的。

每一期的学习,都会持续在一年左右,因为是刚刚起步,一切都在模索当中。

目前在黄贺工厂里打工的这些人,有百分之五十,都在骊山扫盲学校里学习,一边学习,一边工作。

黄贺给他们保证,只要学习成绩突出,工作能力优秀,就可以破格提拔到领导岗位,进行再学习,再教育,再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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