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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不一样的五指山

宫中赐素宴,随后便让官宦送去了驿站。

巴掌大一小国,居然也有驿站,听驿站的人说,这里是大唐连接西域的必经之路,以前双叉岭还没有妖魔成灾时,大唐商人和西域胡人在此地来往十分频繁。

可自大约十年前起,双叉岭频出人命案,渐渐的,走的人就少了,绕行西岭和北山的话,就有别的路去西域,而不用途径五指国和这五行山,这让五指国变得渐渐封闭了起来,已不复曾经的风光了。

林有志好奇的问:“你们国主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清扫妖魔?”

“妖魔太多,哪里清扫得完?”驿站的人摇头道:“国主每月都会带着卫队定期去双叉岭清剿,每次都能带回来许多大妖的尸体,但杀之不尽,那些妖怪跟割草一样,东边杀了西边出、西边杀了东边又出,越杀反而越多,又有什么办法呢?能有国主的杀伐震慑,让那些妖怪不敢侵扰我五指国,已是万幸了,还好我五指国土地肥沃,又有灵河在此,水产亦是丰富,倒也足够自给自足,不需与外界来往。”

三人都在双叉岭见识过漫天群妖,那当真是如蝗虫一般多不胜数,对付妖魔,那些寻常卫兵是没什么用的,只能充当个搬运工,而单靠一人之力,哪怕已是地仙,确也是很难杀光。

那人一边说着,驿站中还有些别的人,此时也都是纷纷赞叹:“真是幸亏了夏侯国主,他是我们五指国的大英雄啊!”

“愿上天保佑夏侯国主长命百岁、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夏侯国主万岁!”

众人此前进殿时都是称呼陛下,小国也无太多规矩,三人也是直到此时方知这五指国的国主复姓夏侯,名为夏侯阳。

此时天黑,林书航能看到当他们情绪激动时,有淡淡的荧光自他们身上点滴飘起,再看窗外时,才发现这整座城池到处都有这样点滴的荧光愿力,时不时点滴飘起,最后再汇聚到了皇宫中。

这是……愿力?

林书航恍然。

难怪那夏侯国主已到地仙之境,却仍旧还贪恋这人间权势,原来是在借此修行。

愿力是比灵元更精纯的零维能量,说白了就是纯粹的精神力量,对修行者的帮助是最大的,收集的方式也不难,当初刘秀替林书航修军师庙,就曾替他积攒了千年愿力,那还只是一个小庙的善男信女,可这五指国数万人,人人奉夏侯国主为神,这愿力自然就多了,便是地仙也不舍放弃。

灵气复苏,自然会有无数的人抢先一步适应规则,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修行进化之路,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在驿站的客房中安顿好,盘膝在床上打坐调息,借这灵气复苏的世界稍作修行,静静的等候深夜。

到得三更天,听得街上打更声,林书航这才站起身来。

此时窗外明月高悬,为免惊动他人,还是使了个隐身法踏入维度缝隙之中,这才直奔数十里外的五行山而去。

地仙飞行之速,数十里地不过只是盏茶时间。

但见在空中的皎月照耀之下,那五行山在眼中愈发清晰,果然是山体消瘦、就宛若人的五指一般整齐矗立。

在那山峰之上,有一阵阵霞光异彩,化为缭绕氤氲的仙气,笼罩着半座山峰,在这月色中宛若腾云驾雾,似乎是什么封印镇压之物,散发出无尽的威能。

即便强如林书航,直面这威能时也颇有些肃穆,能感觉到此山蕴藏于平静之下的惶惶天威,竟然令他也有种不敢造次之念。

此行的目的是先来找孙悟空的,也不知是不是如西游记记载那样,被压在山体下面。

他在半空中运足目力扫视过去,可找了一圈,也未曾发现哪里压着一只猴子,倒是山顶上一片金色的树林,散发出佛光仙气的地方,倒是十分显眼清晰。

而在那金色的树林外,塑着两尊泥象,一是城隍土地之相,另一尊赤果上身、雄壮威武,似为山神。

林书航冲那两尊泥象微微一笑:“游散之仙林玄,自大唐而来,请二位出来一叙,我有事相问。”

那泥象毫无反应。

林书航一声冷笑,以他的眼力,显然看得出这泥象中具备神性,此时再次开口:“莫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此躲躲藏藏?再不出来,我便砸了你这两尊泥象,拘了你二仙魂魄,扔进那九幽太虚之中,教你二人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天日!”

山神也好、土地也罢,与修行者和真正的仙家不同,它们事实上都是鬼仙,且并非修行而来,多是死后因积善获封,又或是民间本就有薄名,受人尊重,给他塑象,以至产生了愿力才催生的山神土地。

这类小神,有一点天赐的神力法术,可以驱逐一下寻常山精野怪、可以替平民求风求雨,但未必一定灵验……反正并不厉害,本身也并无实体,全靠这些泥象寄托,泥象若是被砸,那便等若是削掉其职,恢复鬼身。

那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林书航威胁的后半句。

九幽太虚便是零维,无边无际的宽广混沌,根本就没有边界与他物,就算在里面游荡一亿年你也看不到半样别的东西。

似它们这样的鬼仙,既没有从零维中定位出来的能力,也没有修行进步的能力,若真是得罪了某位大仙被扔进去,那可就真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再见天日,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且鬼仙死又死不掉,被迫承受永世的孤独,真是比凌迟还惨,只有最后被孤独逼得发疯、失了神志一路可走。

这威胁有点要命了。

话音刚落,但见那两尊泥象微微一颤,两团灰色的影子从泥象中化形出来,战战兢兢的冲林书航拜下道:“上仙休怒,我二人来也!”

此时再看这二鬼仙,身体虽已现形,但却虚实不定,有着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体内并无灵元,毕竟灵元是介乎于虚实两界之物,山神土地没有实体,自然也就谈不上灵元,却拥有愿力,那是山神土地力量的主要来源。

但奇怪的是……

林书航也是想到此处时才注意到,在那山神土地的泥象旁并无什么香火供奉,连烧尽的香簇都没有。

联想起下午在皇宫中那夏侯国王所说‘五行山禁止任何人通行’,那此间就更无人供奉了,两尊泥象就那么光秃秃的矗立于此,何来愿力维持他们的神位?

林书航淡淡的说道:“适才我问话,你二人为何装聋作哑?是觉得我没有对付你二人的手段?”

左侧的是山神,抹了把冷汗说道:“岂敢岂敢!实是半夜好睡,我与土地公都打了个盹,未曾反应,还请上仙恕罪!”

林书航笑了笑,知这二仙有古怪,倒也不立刻逼问,而是先问道:“既是一时疏忽,那且作罢,此山是何来历,你二人因何获封山神土地,在此已有多久,如此种种,给我一一道来。”

“是!”山神说道:“此山唤作五行山,是六百年前佛祖为镇压齐天大圣时,以无上掌力所化,我二人本是别处的土地山神,只因佛祖要人看管齐天大圣,需找两个熟手,因此将我二人调遣来此。”

林书航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齐天大圣现在何处?”

“这……”土地和山神略一迟疑,似是被问到了难处,好半晌才说道:“那齐天大圣罪犯欺天,乃是重刑之犯,不得佛家指示,其关押之处,未敢轻易示人。”

林书航微微眯起眼睛:“那你二人还不赶紧去请示?”

山神土地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答道:“小神官职卑微,怎敢去叨扰惊动佛家大能?上仙真是为难我等了。”

“不知上仙是否与那齐天大圣有旧?若是如此,我二人可与你传个话。”

“此乃佛家重地,非我二人不与上仙行方便,实是无此权限……”

两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却见林书航不为所动,脸色甚至渐渐不耐起来,终是害怕被他真扔到零维里去,这才无可奈何的说道:“齐天大圣被羁押在这山月复之中……”

“在五指正中的山峰之下有一溶洞,溶洞外有六百年的黄果树,洞口便在树旁,扒草可见,上仙若一定要去,我二人只当没瞧见,却是万万不敢相随的。”

林书航哪里管它,只觉这山神土地此前既不肯见他,必有古怪隐秘,此时一手一个,将山神土地一并扯住,大笑着说道:“你光说一个溶洞,我却懒得去找,且给我带路,否则九幽之地伺候!”

山神土地暗暗叫苦,却挣扎不得,被扯着指路,很快就找到了那所谓的黄果树。

山神上前拨开一片草丛,果然看到有一个幽深的大洞口,有约莫两米高,深则不见其底。

这和想象中神山压石猴,只露出一个猴子脑袋的画面可完全不同。

但确实又能感觉到这洞穴中的佛法森严,其深处散发着璀璨金光,隐隐还能听到经文颂念、大道梵音,确是不凡之地。

“上仙,实是不敢再进去了。”来到这洞口,山神的脸都白了:“佛祖只让我二人初一十五时才给齐天大圣喂一点铜瓜铁水,平时若是擅入,那便是罪过,上仙你实力强大、地位不同,佛祖或许不会见怪,但我二人,这可真是要命!”

“无妨,若是佛家怪罪,我自有话说。”林书航既怀疑这两人有古怪,怎会放过,此时抓着山神土地一起进入。

可没想到才刚踏足入内,身后的洞口突然消失不见,洞口直接变成了坚硬的石壁。

“早知你二人有古怪,我……”林书航话音未落,却猛然住嘴。

只见刚才还被他抓在手中的山神和土地,此时竟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从这山洞中响起的声音。

“好意劝你不要前来,你却不听,非要找死,那也怪不得我二人!”

这山神土地果然是有问题。

林书航倒是不急,回身模了模那石壁,可手指才刚触及其上,立刻便宛若触碰了高压电一样,将他直接弹了回来,不止食指,整条胳膊居然都被震得发麻。

只是轻轻一触而已,这石壁上所蕴含的能量之强,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只听洞穴四周那土地神的笑声再次响起:“别白费力气了,此处有佛祖亲提的佛偈,更有佛家真言镇压,便是如齐天大圣那等金仙都被困数百年而无可奈何,就你这小小地仙也想月兑困?”

“你以为抓着我二人入洞便有所挟持了?我二人本就是受佛祖之命看管此地,自有随意进出这洞穴的佛家符箓护身,可不受真言佛偈干扰,在此地,我等要摆月兑你的掌控易如反掌!”

“别以为洞里安全,那齐天大圣已经失心疯了,纵是封印了法力,那也是金仙之躯、不死之身,且看它如何撕碎了你!”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欺负我等山神土地,教你有来无回!”

两个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振振有词,义愤填膺。

林书航却是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就知你二人有问题,那五指国的夏侯阳是几时收买你们的?”

“你怎知……”土地反应不及,下意识的月兑口而出,却被山神喝止:“什么夏侯阳,我二人可不知道,是你这散仙欺人太甚,擅闯禁地、自取灭亡!”

能诈出土地那三个字,林书航已经猜出了许多。

修行愿力没什么,但此前夏侯阳说五指国有规定,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五行山时……

好好一个佛家朝圣之地,有什么不可靠近的?佛家一向广传信男信女,所谓佛光普照,哪有什么靠近就会冒犯之说?也就糊弄一下那些连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平民罢了。

林书航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这国主的动机不纯了,再看到山神土地明明无人供奉,却仍旧有愿力维持神位,活得滋润无比,不消说,必然是与夏侯国主有关。

五行山有佛祖的真言佛偈,蕴含无尽威能,连他这巅峰地仙都望而生畏,足见其非凡,更有镇压的齐天大圣,妖族中亦可称宗作祖的存在……

虽说林书航暂时还不清楚夏侯国主能利用这两者来做点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五行山的山神土地受制于他,俨然已经将五行山变成了那夏侯国主的私产,对一切胆敢觊觎此山的人,包括像他这种路过的‘好奇散仙’,想必都是那夏侯国主想要除掉的目标。

此时想要再从山神土地的口中套话,可接连问了几句,洞穴中都再无回答,想必是刚才土地神一时失言,已经警惕言行起来。

这是不会再问出什么结果的了。

洞穴中此时虽然已经完全封闭,但四周石壁上却有着淡淡的金光闪耀,显是佛家佛纹,倒是十分明亮。

林书航有心要先见一见孙悟空,开始朝洞穴里面走去。

此时四周的石壁仍旧是不可触碰状态,伴随着阵阵颂经之声……

——南无阿弥佗佛、南无阿弥陀佛……

若是心怀不耐,这佛音正道便会将你强行归导,这种精神归导几乎是无可抗拒的,就像洗脑一样,你若是越与之对抗,那自身便越是难受。

可若是顺其自然、甚至心怀敬意,这就只是寻常佛音,反而有种平心静气的效果。

林书航是那种随其自然的人,本身对佛家也没什么不敬或是恶意,此时一路走向深处,终于开始渐渐听到另一个声音。

他立刻停下脚步来。

只听洞穴深处先是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喘息声,然后喘息声开始渐渐加重,变得不便耐。

随后很快变得狂躁、变得疯狂:“念念念念!一天到晚就念经,你念的是什么狗屁经!俺老孙就不听、偏不听!去你妈的经文,你就再念一万年,俺老孙也是个不服!”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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