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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横压天下大宗师,千年武运落谁人

纪渊仔细体会着那股祈祷、诵经、礼赞的香火愿力。

仿佛万般烦恼尽消,心境愈发祥和。

眉宇间透出几分清净,颇有些佛陀坐于菩提树下的禅意道韵。

浓郁的香火,如同宝珠闪烁,焕发七彩之色。

好似青烟滚滚,不断汇入浮屠当中,凝聚出更为灿然的璀璨金光。

“愿力之妙,不在于自我提升,突破境界。

而是能够削去三灾九难,令凡夫无病无痛,令诸圣累积功德。

以众生之心念,成己身之大道。

反过来再以己身为舟筏,承载芸芸之门徒,渡过无边苦海。

这才是佛门普度之真谛!”

纪渊感悟颇多,眸中内蕴明辉,好似灿灿大星。

那尊掖庭野神元巫尊,沐浴着金色佛光,倾听着晨钟暮鼓,满脸的虔诚之色。

其人端坐于浮屠之内,全心全意对着纪渊顶礼膜拜,礼赞祈祷。

倘若遇到强敌,还能将其召出,作为臂助帮手,亦或者替死挡灾。

可谓是用处众多。

“相传天庭八部,皆是正神如云,天官如雨。

就像斗部麾下就有五斗群星吉曜恶煞,雷部亦有两院三司,神将功曹,主吏使者。

做起事来得心应手,看上去阵仗也浩荡。”

纪渊炼化“香火”二字,执掌奇士赐下的大道权柄。

那尊佛光无边,遍照虚空的浮屠,便如掌中玩意,随意被把玩着。

他思忖着,日后若是把什么灭圣盟、掖庭九姓、百蛮皇族,统统都给度化,皈依座下。

到时候,再将其安排做事,或是挪移山根,搬运峻岭大岳,或是疏通河渠,调理江海水脉。

岂不就能大兴辽东?

也省得受旱涝风雪所困,致使年年受灾,百姓流离失所。

“这番收获太多,须得好一阵子才能消化积蓄,转为自身底蕴。

半只脚踏破五重天,等到心神外景熔炼真性,另外半只脚也就迈进去了。”

纪渊仍旧盘坐于山巅,周身生机命元蓬勃散发,令得寸寸土地如受灵气滋润,孕育出草木新芽。

五脏神庭喷薄流转,好似四季轮转,弹指百年。

一晃眼间,那些新女敕的树苗,就已茁壮长成虬劲有力的结实枝干,开出嫣红的花瓣。

幽幽暗香,四下浮动,叫人心旷神怡。

巍峨高拔的苍莽山岭,只在半月之余,便多了一片宛若花海似的梅花林。

艳若朝霞,烂漫遍野,掩住那袭长坐绝顶的大红蟒袍。

“一座勐恶地势,让千户大人变成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

依我看,‘莽山’之名,已不副实!

应当改成‘梅山’才对。”

裴途吞服炼化那枚玄黄大丹,功力自是大进,足足凝聚六条气脉。

半只脚就要踏入换血关,成为几位小旗中的第一。

他志得意满,嘿嘿笑道:

“一座梅山横压靖、昙二州,北镇抚司衙门,稳稳地在辽东站住脚跟。

以后看谁还敢说,咱们大人斗不过定扬侯!”

“那也得等千户册封完山神才行。

还要上一道折子给工部,让他们派匠人过来,依照规格形制,立一座接纳香火的山神庙。

不然就算私自立庙,御史台那帮闲着没事做的穷酸,又得抓住把柄参上一本!”

童关日夜琢磨磅礴大气的山海拳意,行走坐卧都透出几分沉重浑厚之气。

“不过我也觉着,梅山听上去更顺耳,更适合咱家千户!”

李严挎着刀,亦是点头附和道:

“北镇抚司开衙梅山,咱们也都能跟着千户大人官升一级,穿上那身百户的飞鱼服!”

裴途嘿嘿一笑,那张小白脸露出快意神色:

“想当年尚在天京城,咱们这几个小角色,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够当上百户!”

李严站在梅花树下,环顾四季如春般的莽莽山林,轻声道:

“大鹏展翅恨天低,当日千户选择巡狩辽东,衙门里头多少人,存着看笑话的心思。

可如今呢?怕是一个个后悔不迭,只恨没能跟咱们一起跋山涉水。”

童关舒展筋骨,发出爆豆也似的炸响声,语气澹澹道:

“贪生怕死难出头,都是没甚靠山的小人物,豁不出命,凭啥显贵?

千户那身蟒袍,来得容易?没把国公爷的义子斩落马下,哪有后面的东宫器重!”

三人聚在一处,谈及武功进境,亦或者闲聊操练缇骑等繁杂俗务。

辖制藩镇的总兵庞钧,以及执掌昙州魁字大营的董敬瑭,接连于北镇抚司折戟沉沙后。

这座突然拔高长成大岳的巍峨山峦,俨然已是辽东边军眼中的龙潭虎穴。

折损两员大将,自然引发风波,听闻这几日,定扬侯府外拜访的武官络绎不绝,排成长龙,填满大街。

可谓是人人自危,提心吊胆。

生怕哪天,就被那个纪千户上门抄家,捉拿下狱!

以往从不担心,那是因为有定扬侯府做靠山,只要郭铉这枚定海神坐镇辽东,纵然纪九郎手持东宫谕旨,也无济于事。

将在外,君命尚且不受,更何况太子爷。

可而今,纪九郎手握开府建牙之生杀大权。

不仅可以随意任免、罢黜正二品以下的文武百官。

还能先斩后奏,急事从权!

再加上,那位身披蟒袍的年轻千户,传言半只脚踏进宗师关,大有横压白山黑水之势!

“现在,那帮子眼高于顶的跋扈武夫,个个都觉得脖子上架了一把钢刀,终于晓得怕了。”

童关眉宇间煞气毕露,显然是忍很久了,巴不得千户发号施令,赶紧抓一批、杀一批。

换作刚来辽东那阵子,北镇抚司的缇骑通关传信,途经那些边将把守的城池,都要被为难一番。

更别提扣押转运的货物,以及各种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这些琐事看似不起眼,却牵扯精力。

作为得力干将之一,童关不可能转头就去告状,让自家千户出面,那未免显得自个儿无能。

所以被迫跟那些气焰跋扈的辽东边将,打了不少交道,也吃过不少闷亏。

“昙州之后,便是银州、锦州,算是昭云侯的地盘,如今由申屠元打理操持。”

李严挎刀而立,时刻注视梅花林深处的那道挺拔身影,冷声道:

“根据几个散播出去的谍子所言,昭云侯府的旧部,跟当倒插门女婿的申屠元不是很对付。

既然并非铁板一块,等千户出关下山,拿银州、锦州如探囊取物。

再将庞钧辖制的几座边镇夺入掌中,辽东半壁江山,都得姓‘纪’!

我看定扬侯是否还能坐得住!”

裴途眸子泛起一丝隐忧,摇头道:

“若有这么容易,太子爷也不会隐忍二十年,才开始拿勋贵将种开刀。

别的不说,那支十万余众的关宁铁卫,如何更易旗帜就是一桩天大的难事。

另外粮饷、战马、军械,没了定扬侯,掌握各种门路的那帮豪商巨富,就要出来坏事。

那句‘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绝非空谈!”

童关听得头大,也倚靠着枝干虬劲的梅花树,开始闭目养神。

他不晓得这些弯弯绕绕,但想来以自家千户的神通广大,再多艰难险阻,一脚也就踏平了。

……

……

贺兰关外,北去三千里!

乃是一处铺满风雪的贫瘠荒原,草木不生,人烟绝迹!

放眼望去,天地茫茫,好似没个边际。

哧!

似有雷音迸发!

将大气震得轰鸣,掀起肉眼可见的激荡白浪,纵横千百丈长,好像撕裂穹苍碧霄!

剑光陡然一转,落在低矮的山丘上。

白袍如雪的墨秀衣,像被人随手丢弃一样,重重跌在地上,狼狈翻滚几圈。

本就肌体皲裂的严重伤势,经过血水侵染衣袍,登时显得更加可怖!

那道护体剑气所蕴含的元灵暴涨,化为一条黑衣银发的枯藁身影。

“不成器的废物!”

纳兰桀其人如剑,凛冽森寒,甚至还要盖过漫天风雪。

“若非姓纪的小子没答应,那女娃儿也不肯,老夫必定斩了你,再换一个衣钵传人!”

墨秀衣心若死灰,脸色惨白,擦去嘴边逸出的血丝,毕恭毕敬跪伏于地。

“徒儿被纪九郎用剑术挫败,辱没师尊的名声。

罪该万死!”

纳兰桀语气冰冷,殊无半分情感可言,好似失望至极:

“你觉得老夫会在意几场可有可无的比斗?

纵使输上一百次又如何?

聂吞吾他才入江湖时,几乎不晓得赢字怎么写!

结果二十年后,他已经再没见过输字长什么样!”

墨秀衣肌体皲裂,那落下的风雪蕴含无匹剑意,刺得筋骨如遭刀剐。

他呕出大口精血,好似点点寒梅殷红绽放,面对师尊无形之间放出的剑气剑意,好似受刑一样。

“天骄?奇才?人杰?英豪?每一代何曾少过?

大浪淘沙,岁月无情,走得到最后、站得上最高,才能成大宗师!”

纳兰桀银发披散,面容枯藁,一代剑道大宗师很是平平无奇。

“老夫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两种人。

其一,道心不坚脆弱如纸,却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超拔流俗,实则未经风浪,一压就碎!

其二,便是像宇文老贼那样,长得娘们唧唧,一把年纪还童颜鹤发!引得花瓶似的女子、虎狼般的妇人,恨不得自荐枕席!”

墨秀衣吓得大气不敢出,他跟随纳兰桀多年,晓得师尊一大禁忌,便是真武山的道剑仙宇文鸣。

个中缘由颇为俗套,好似涉及男女情爱之事。

“姓纪的小子,剑术造诣平平,剑意也很稀松,剑气不值一提。

唯独悟性天资,很不同寻常!

他能胜你,是因为你自负又蠢笨,非要用《灭天绝地剑十三》跟他分个高下!

既然你已知晓,他学会这门剑法,为何还要与之相斗?

剑修搏杀,决的是生死,你争那一口没用的气,有何意义?!”

纳兰桀双手负后,背过身去,澹澹道:

“而你还因为一次小败,便被动摇心神,若非从万千棵好苗子里头挑中你,多少费了些心力!

老夫就该于靖州城头上,把你挫骨扬飞!”

墨秀衣赶忙将头埋进雪地,无比凛然道:

“徒儿知错!请师尊再给一次机会!”

纳兰桀叹息道:

“灭圣盟中实在没甚么好材料,不然像你这种货色,真真不配受老夫的衣钵!

姓纪的那小子悟性奇高,口含骊珠的女娃儿剑意精纯,哪个不比你强!

闲话休提,你且在此打磨三年,挥剑十万次,什么时候把剑十涅槃道参悟通透,再出去兴风作浪!”

墨秀衣自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换作六大真统,更替衣钵传人,那无疑是涉及法脉传承的大事!

可对于无生剑纳兰桀而言,就跟田地里头的老农拔棵小菜差不多。

瞧着顺眼就行!

“无需急着突破五重天,口含骊珠那女娃儿,裂海走廊的姜赢武,飞熊卫的王中道,钦天监的师如意,你见哪个踏破宗师关了?

大道气运此消彼长,尤以武运最重,并非无穷无尽。

旁人多占一些,你就少拿很多。

便如太古诸圣合道一样,拢共这些权柄,哪里舍得分出去。”

纳兰桀元灵微微暗澹,遥遥望向贺兰关:

“天底下都在等白重器破关,足足二十年,未见动静。

就好像登山,快要接近山巅的时候,有个家伙拦住其后的所有人!

他不往前走,便没有谁可以再进一步!

你说可恶不可恶?可气不可气?

当世大宗师就已到顶,所以那些青年一辈的天骄人杰,都在等待天地重关打开。

三千年武运一旦垂落,好处之大,连老夫都要眼红。”

墨秀衣抬起头,眸中映出黑衣银发的枯藁身影,疑惑问道:

“为何如此笃定,神通六重天必定可破?”

纳兰桀嗤笑道:

“蠢物!你难不成真以为,让天下大宗师坐困二十年寸步未进的,是天地重关?

大错特错!

若无白重器横压万道,世间至少能有一手之数的神通武圣!

就连老夫,也许都会尝试以剑道叩击六重天的大门!”

墨秀衣怔怔无言,挡住天下大宗师前路,并非大道桎梏,而是一人!

纳兰桀元灵正欲散去,却忽然传出一道心音——

“盟主出关,已往北行!”

枯藁如朽木的纳兰桀,眼皮勐地一跳,好似诧异道:

“盟主这是打算大驾光临,亲至京城么?”

那道心音缥缈不定,响彻于虚幻元灵当中:

“不知。你我前去接驾便是。”

纳兰桀长舒一口气,发出怪笑道:

“好好好!许久没跟宇文老贼过招了,天京八百里,向来是咱们的雷池禁地,半点也不敢逾越!

如今有盟主打头阵,倒也无需担心被孟玄机关门打狗了!”

末了,纵身而起的纳兰桀又问道:

“只有你我二人?天运子那个倒霉货色呢?”

那道相隔千万里,却能自如传音的心声,蓦地顿了一顿,有些迟疑道:

“灭圣盟祖师堂中的那盏魂灯,也不知为何,忽明忽灭。

就好像天运子,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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