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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宝钗凭夫贵

傍晚。

距离荣国府不远的薛府之内,西路内宅大院的堂屋之中,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美人正面对面坐在桌边吃着晚饭。

中年妇人面相看上去显得慈祥,性格也算是和蔼的,只是毕竟已经人到中年,加上多年前丈夫亡故后,这些年来她不是很在意容貌和身材上的保养,以至于如今的她,面容带着些许老态,比如两个眼角上印着的鱼尾纹,加上身材也有着些许发福,不适合用风韵犹存的中年美人这种话来描述她了。

不过,她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美人,不然也生不出眼下坐在她对面那个端庄矜持稳重的年轻美人。

中年妇人自然就是薛姨妈,对面的年轻美人便是薛宝钗。

两人身边有三个丫鬟在服侍,一个便是薛宝钗的大丫鬟莺儿,还有两个是薛姨妈的丫鬟同喜、同贵。

“妈妈,咱们在吃饭呢,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瞧,让我怪不自在的。”薛宝钗用快子夹了一块酒酿清蒸鸭子放进了薛姨妈的碗中,嘴上微笑着说道。

薛姨妈笑道:“娘是情不自禁啊,一想到你多半即将做个亲王妃了,娘就觉得不可思议,跟做梦似的,即便是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的大喜事,以前也没想到你竟有这份天大的好福气。”

“想当初,你跟他订婚的时候,他只是三品的皇宫侍卫。饶是如此,一旦你嫁给了他就会得个三品淑人的诰命,就已经厉害得了不得了。没想到不上一年他就升了二品的高官,你嫁给了他就会是二品夫人,就是贵太太了,更厉害得了不得了。”

“然而过了没多久,他竟摇身一变成了皇子郡王,你嫁给了他就会是郡王妃了,这份福气就已经天大了。哪里能想到,这才又过了没多久,他竟多半又要封亲王了,你嫁了他就会用金册封亲王妃了,这可真是做梦也梦不到的大喜事了。”

“可惜的是,你爹去得早,若他如今还跟娘一样活着,也见到了你这份天大的好福气,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呢。”

“记得你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我和你爹在金陵找了个会算命的老姑子,让她算了算你将来的姻缘。可气的是,那老姑子竟说你日后在姻缘上会不幸,气得你爹好几日都睡不好觉。如今看来,那老姑子必定是个哄骗人的,且是个昏了头的。”

呃,若是按照原着的轨迹,薛宝钗的姻缘确实会不幸。

薛宝钗忍不住开口了:“妈妈,他封亲王这事儿,咱们还只是道听途说来的,是否真会如此还是未知,你说这番话可不合适呢。”

薛姨妈道:“荣府里都这么传着,说他此次平叛江南立下了大军功,回京后应该就要加封亲王的,连你姨妈都这般认为,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里的姨妈自然指的是王夫人。

薛宝钗道:“即便如此,此事也还未知,妈妈,你方才这番话可不能再说了,否则岂不显得咱们家张狂了?若是他……这回没能封个亲王,咱们家就会被人笑话了。”

薛姨妈道:“乖女儿放心吧,这些话我也就跟你说说,可不会跟别人说的,当着你姨妈的面,我都没说,哪怕是你哥哥,我都没说。”

薛宝钗点了点头,谨慎起见,她看向了莺儿、同喜、同贵:“女乃女乃方才这番话,你们都当她没说,谁若是传了出去,我不轻饶。”

“是,姑娘!”三个丫鬟纷纷回应。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丫鬟走进了堂屋,回禀道:“女乃女乃,姑娘,荣府的周姐姐来了,说有大喜事告诉女乃女乃和姑娘。”

周姐姐指的是周瑞家的,自从当初薛宝钗和贾芸定亲后,周瑞家的便经常跟薛家套近乎,哪怕最近薛家搬出了荣国府,周瑞家的也几次来这薛府了。

薛姨妈顿时眼睛一亮,激动道:“快将人请进来。”

“是!”丫鬟当即出去请人了。

薛姨妈却迫不及待了,对薛宝钗道:“周瑞家的这时候突然过来,说有大喜事告诉咱们娘俩,我估量着应该是关系武郡王的,我还是出去迎一迎她吧。”

说完薛姨妈站了起来。

“我跟妈妈一起去吧。”薛宝钗也跟着站起。

她是个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的,很会做人,在没有正式嫁给贾芸之前,她可不会在周瑞家的这种荣国府管事媳妇跟前拿大。何况眼下她也好奇期待,周瑞家的这回过来要说的是何大喜事。

当即,薛姨妈、薛宝钗一起走出了堂屋,走到了院中,莺儿、同喜、同贵自然都跟着。不一会儿,周瑞家的便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笑道:“姨太太,宝姑娘,恭喜贺喜啊!”

薛姨妈迫不及待问:“喜从何来?”

周瑞家的笑道:“方才我们府上的二老爷带回了一件新闻,说由于武郡王平叛江南立下了大功,皇上已经决定要加封他做个亲王了。如此一来,宝姑娘可就要做个亲王妃了哦,真真是天大的福气!老太太特特的让我即刻赶来给你们家传信报喜呢。”

薛姨妈顿时激动不已:“果真如此?太好了!”

实在是很激动了,薛姨妈一时间都顾不得在周瑞家的跟前故作谦虚了。

莺儿、同喜、同贵也都激动了起来,就连薛宝钗,脸上虽只是带着矜持的微笑,心里也是欢喜的。

周瑞家的对薛宝钗谄媚道:“宝姑娘,如今武郡王正在回京的路上,估量着等他回了京就该跟你大婚了,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当我见你的时候,就得恭恭敬敬给你这位亲王妃磕头行大礼喽。”

薛宝钗害臊地微微低头,柔声说道:“周姐姐别笑话我了。”

“这哪里是笑话你了?就算借我几个胆子,我如今也不敢笑话你这位不久后的亲王妃啊。”周瑞家的笑着回应,又对薛姨妈谄媚道:“姨太太,你也是个有天大福气的,宝贝女儿竟有做亲王妃的好命,所谓母凭子贵,虽说宝姑娘不是哥儿是个姐儿,可等她做上了亲王妃,你这做娘的也是个贵太太了。”

薛姨妈听到这话更兴奋了,竟要邀请周瑞家的跟她和薛宝钗一起吃晚饭。

周瑞家的笑道:“这可不能了,我这样的分位,如今哪配跟你们这对贵人坐一起吃饭,我还是回府服侍我们府上的太太女乃女乃们才是正经。若姨太太和宝姑娘不嫌弃,改日允许我趁着你们空闲的时候再来拜访,就是我的荣幸了。”

不愧是为人圆滑、见风使舵的周瑞家的,这一句句的谄媚话语,说得薛姨妈心花怒放。

薛姨妈当即让同喜去她屋里拿了二十两银子来赏给了周瑞家的,这种程度的赏银自然是不菲的,要知道,贾母和王夫人每月的月钱都是二十两银子。哪怕周瑞夫妇在荣国府贪了数千两银子,面对眼下这二十两银子的赏银,周瑞家的也心动了,当即欢喜地拿着二十两银子离开。

周瑞家的刚离开,薛姨妈便抓着薛宝钗的手,一边模着一边激动道:“乖女儿,我方才怎么说来着,武郡王封亲王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的,你瞧瞧,这事儿可不就成了么!”

莺儿情不自禁惊叹了起来:“姑娘竟要做亲王妃了,这可真是厉害得了不得了,武郡王也真是厉害得了不得,竟真的要封亲王了!”

同喜、同贵则恭喜起了薛宝钗,也恭喜起了薛姨妈,两人都是发自肺腑的恭喜,因为薛宝钗的身份越尊贵,薛家就越尊贵,她们作为薛姨妈的丫鬟,也会越体面。

晚饭还没吃完,薛姨妈和薛宝钗走进了堂屋继续吃饭,期间,薛姨妈、莺儿、同喜、同贵不断激动地议论着贾芸封亲王、宝钗封亲王妃的事,薛宝钗倒是没怎么插嘴,哪怕面对如此大的喜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矜持稳重,心里欢喜着,但不会表现出兴奋的样子。

母女俩吃完晚饭,轮到丫鬟们吃了,这时薛宝钗将薛姨妈叫进了她住的东厢房,对薛姨妈道:“妈妈,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薛姨妈笑道:“乖女儿要跟我说何事?”

薛宝钗道:“妈妈知道的,自从半年前他……成了皇子郡王,这半年来哥哥比起头里越发不像样了。我还没嫁过去呢,他这半年来就仗着武郡王的名义,在外头跟一些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或做官的年轻爷们在一起吃喝玩乐。若他知道了武郡王要封亲王了,以后岂不更加不像样了?”

薛姨妈尴尬起来:“乖女儿,你这个哥哥,你是知道的,他素来就是这般不成器的。”

薛宝钗道:“妈妈别怪我失礼了,在我看来,哥哥如今之所以这副样子,其中一个原因便在于妈妈对他溺爱狠了。哥哥如今年龄也大了,妈妈不能再像他小时候那般溺爱着他了。我知道妈妈想让他守着你,不愿他在外头吃苦受累,可妈妈好歹对他管教管教,即便他不大听你的,但你好歹是他的娘,他也算个孝敬的,你管教多了,他好歹能听进去一些的。”

薛姨妈叹了口气。

薛宝钗继续道:“眼下这里只有妈妈和我两个人,我也不跟妈妈矜持了。如今看来,我多半是要做个亲王妃了。我属实不想见到,哥哥以后倚仗着我这个妹妹的身份,倚仗着我……我夫婿的身份,在外头更加放肆。如此的话,不仅会坏了咱们家的名声,坏了我夫婿的名声,严重的话,甚至可能惹来灾祸。当初哥哥为了争夺香菱惹出的事儿,妈妈难道忘了?”

薛姨妈苦涩道:“乖女儿说的在理,我听你的,日后我对他管教管教。”

薛宝钗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妈妈是个识大体的。”

虽说薛姨妈同意了此事,但此刻薛宝钗心里还是对此担忧。薛姨妈对薛蟠的溺爱,薛宝钗再了解不过,觉得薛姨妈多半不会对薛蟠严加管教,以后多半还会一如既往溺爱着薛蟠。

此刻她已经在心里做着打算,打算着等她过了贾芸的门,到时求贾芸帮忙管教管教薛蟠。她实在不想薛蟠以后越来越放肆,不想薛蟠坏了薛家的名声,坏了贾芸的名声,更不想薛蟠惹出了灾祸。

……

……

夜晚。

薛宝钗从东厢房走出,习惯性地来到了窗外的一株桂树下,眼下是八月中旬,这株桂树正在丹桂飘香,对面西厢房窗外的另一株桂树也在丹桂飘香,两株桂树飘散出来的香味都浓郁,弄得整个大院里到处是扑鼻的桂花香。这浓郁的桂花香让薛宝钗不怎么喜欢,她是个素雅的女子,喜欢的是澹雅的花香。

不过,虽然她不喜欢浓郁的桂花香,眼下站在树下抬头看着开满桂花的桂树,心里还是感到了欢喜。

此前她以为,当这株桂树开花的时节,就是她嫁给贾芸的时候,奈何贾芸突然下江南平叛去了,两人的大婚因此延期。现在这株桂树开花了,当初定下的婚期八月初八也过去好几天了,两人虽还没大婚,但好在他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而且他此次立下了大军功要封亲王,而她要做亲王妃了。

他即将封亲王,她自然是欢喜的,但她更欢喜的是,他此次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没有战死在江南,也没有因此次战事获罪。相比而言,她自己即将成为亲王妃这件事,对她带来的欢喜程度反倒排在了第三。

哪怕只排在第三,这份欢喜也是不小的,毕竟那可是亲王妃,是比皇帝的妃、嫔都要尊贵的贵太太,是比皇帝的贵妃只低一个档次的存在。

想到这里,薛宝钗没再看树,而是抬头看起了夜空,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刚过去两天,今晚夜空中依然有一轮圆圆的月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薛宝钗情不自禁又一次想到了这句词,想到自己虽然早在一年半以前就跟他定亲了,但这一年半里却经常跟他千里共婵娟。好在,他即将回京了,应该不会继续拖延跟她的婚期了。

妻凭夫贵,她期待着跟他的洞房花烛夜,也期待着从此以后她作为亲王妃的生活,那时的生活必将跟此前的生活有所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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