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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里,赤龙号议事殿中,姜玉洲和陶寒亭站在钟紫言身侧,三人共同望着那张偌大的灵图,其上星光点点,红蓝泾渭分明,濮阳河域以东那一串红芒格外耀眼。

这是离开槐山地界的第四十二日,路程已经快走完了,约莫再有两三日就能到达梁国地界。

“如此设局,还怕清理不得他们!”姜玉洲冷笑得意,他手中六千白虎军精锐,十二位小统领每人驾驭一座剑阵,真要是发起难来,他连元婴都敢攻。

陶寒亭面色亦是有喜,他虽在朱雀军中威望不够,但有吴夲帮着辅佐,早已经计划好埋伏在各处隐秘之地偷袭捕捞那些漏网之鱼,大战一起,濮阳河域以东到凡俗梁国福州境内,半只鸟雀都逃月兑不得。

唯独钟紫言眉头稍有皱起,手中赤红色密卷握着,缓缓开口:

“一个月间虽是预演好了战局,但我心头仍有几处担忧,根据陶师伯传来的消息,他们两家内部虽有骚动,竟然硬生生止住了大规模争斗,这不得不教人多心。

另外杨花阁浣夫人七日以来再没有传讯来,也不知她那边内应安排的怎么样,说是女子温柔,刮骨噬魂,但都是修真之辈,此时我反倒担心事情败露,他们有了准备,那时我等必然会有极大损伤。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姜玉洲和陶寒亭与钟紫言做了五十多年的同门师兄弟,早已经了解这位掌门的脾性和习惯。

自家门里多灾多难,掌门年轻的时候吃亏吃怕了,现在人到中年,愈发谨慎,别人忧愁的时候他乐观,别人乐观的时候他忧愁,这都是冀狈、黄有油、祁柩之流害的,硬生生把一个清澈纯净的书生逼成了老谋深算心忧万事的老头子心态。

姜玉洲翻白眼沉下脸色,“嗨,前几日大家群情激昂振振有词的时候没见您这位大掌门忧虑焦愁,眼看着要开战了闹这么一出,不是给我心里添堵么?

你当掌门这么长时间,没见过一次似今日这般不沉稳,怕个甚?打不就完了。”

陶寒亭随之接话:“掌门放心,我已经传讯给沅鸣,他正拉着一干牧野马林的散修往福州赶呢,等他到来,设法进清灵山将望参那小子转为内应,青龙军夺下清灵山不费吹灰之力。

另外您可是忘了?百里青松那老头也在其中呢,那老倌木系手段奇多,又擅制傀,得了咱家大好处,今次不好好出力,哪能轻易饶过他!”

这是陶寒亭少有的眉飞色舞时刻,离开清灵山半生,好不容易裹挟强大的力量归来,可不得狠狠报了当年柳家和其余几家仇敌屠戮宗门陶系弟子之仇。

钟自言望着眼前激荡的两位同门,心里深知两人此番各自最想要的是什么。

姜玉洲自离开槐山以来一直在积蓄杀意,由于自己早于他结丹的缘故,给他心里造成了不小压力,那杀意明显是想以剑道和雷威用在战场上制造环境感悟金丹之路,大多剑修想要提升境界,最快的一条路就是这条,需要杀成千上万的人才有可能成。

而陶寒亭心里对柳家和仙居门他们几家的仇恨已经压了五十多年,这次终于等到机会,可不是澎湃之心呼之欲出,这世上很少有比手刃仇人更痛快的事。

两人都有明确目标,但道统延续却不是他们放在第一位的,而钟紫言作为后来居上的掌门人,承接了先代遗志和如今宗门上下数百位弟子门人未来的生路发展,哪能马虎,自然是能有一分疑虑便有一分。

有归有,既然士气高涨,他哪里好意思继续压制,索性平静道:“你们说的对,此番势必要大胜,经此后,我赤龙门在整个东洲亦是能算得上名号了。”

原本约着两人来,是想商谈关于陶方隐和浣夫人两方的讯息的,既然他们对这种事忧虑不大,那再继续说下去也难有结果。

“今夜已晚,你二人早些归去,明日整备军队,不准任何人再御剑飞出各自舟台,明日晚间玄武军便先落队延后跟着,朱雀军先一步去探伏,按照应星禀报的时间,到了子夜就该跨入梁国,万万不可扰了凡俗。”

钟紫言吩咐罢,挥手示意二人可以出去了。

姜玉洲哈哈一笑:“这才对嘛,掌门放心,此番你必能晓得我手下剑阵军队的利害,咱家势必能在濮阳河域甚至寿丘传出名声去。”

望着二人走出殿外,钟紫言一个人坐在椅上,面色在火明珠的照耀下看不到喜怒,心里正细细琢磨感受着。

这一年里,姜玉洲的人生遭逢大变,职位被撤,道侣去世,就连唯一的儿子也被自己劝说投给天妖坑那只貂妖做人质,可以算是诸多不顺全赶上了。

而自己作为掌门,难道没有过错?

自然是有的,所以此时见他难得兴致勃勃,实在不好压了其气势。

至于陶寒亭先前所说的陶沅鸣一事,其实早在三日前自己已经接收到了青松子飞剑传书,他和朱明空李陌方等人带着五百余散修已经落户在福州,只等着己方军队赶过去便可汇合。

说是有计策策反清灵山内的人,其实按照陶沅鸣和陶望参在清灵山的地位,能拉的动谁,实力低微的拉了没用,位高权重的万一是个叛徒,报给柳家岂不是打草惊蛇。

事情永远没有表面上预料的那么简单,这一场丈,不挖空心思去斗,不一定能赢。

凡俗王朝有句俗语,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话虽不假,但打江山一次性要死的人可比守江山多得多,两万人的确足以算得上强大的修士军队,甚至去参加开辟战争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可这些人不是猫狗,哪能按照人头数数,死一个就是一个,每一个人背后牵扯的都是一段岁月和人生,甚至他们背后还有老有小等着养授。

这世上,每个人对各种情绪和环境的体悟不同,钟紫言深切知道,人在弱小的时候,特别需要一位强大宽厚的肩背支撑做榜样,正如当年的陶老祖对于赤龙门。

而自己此番裹挟来的修士,大部分都是槐山精英,少部分即便修为不强,那也是听了自家传出去聚将令聚集来的。

思来想去,终究只能再叹一声:“打仗,没那么容易的。”

一个人走出大殿,慢慢来到赤龙号最高的舱台石柱顶端,负手战力在上面,云层下的景象已经清晰可见,崇山峻岭、峰峦叠嶂,这里已经是晋地通往梁国最后一段万里山脉,名唤‘壑连仄山脉’,内里是成片的死煦岩层,诞生不了任何灵物。

站在这石柱顶端一战就是十二个时辰,等到翌日傍晚再回头,下面已经乌压压站了一堆人,四大统领,五十二位小统领,五位金丹,百余阵法与符术高手,都以为自己要发号施令呢。

乌龙闹出来,也正巧即将跨过晋地,索性肃穆开口:“玄武军暂且驻守此地,朱雀军按计划前行,余者往议事殿做落舟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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