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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楚,怎可对贵客如此失礼!”

文帘上前先疾声厉色地训斥了这位颜氏少主一句,随即立刻拱手对王政道:

“天公将军还请见谅。”

“颜氏家主并非有意怠慢,实则因他身体不适,见不得风,否则便容易沾惹风邪和寒邪。”

靠,果然是富贵人得富贵病

王政暗自吐槽时,同时轻哦了声,淡淡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本将误会了。”

既然对方递了梯子,他也就顺驴下坡。

毕竟真要撕破脸,王政就只能下死手了,不将这些大户夷族破家,岂不是自打嘴脸?

之前自己可是在手下吹过牛皮,大言不惭过的,不言出必践,威信何在?

不知不觉中,王政的杀性已愈发大了。

在此时他的眼里,几百人的性命,根本没有自家的颜面重要。

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知道琅琊颜氏这等门阀确实不适合此时大动,王政方才都险些没按捺住杀意。

望向文帘,见对方气度不凡,又敢呵斥颜氏少主,想来也不是一般人,便难得和颜悦色地问道:

“未请教尊驾名讳?”

“老夫乃临淄文氏家主,一直听闻天公将军英雄少年,乃当世俊杰。”文帘笑呵呵道:

“今日得知将军要来颜府做客,厚颜不请自来,只为一睹尊容。”

一边说着,文帘一边笑呵呵侧身让道,做了一个虚请引路的动作。

“将军,请。”

文家,好像也是临淄一个大户啊。

心中暗忖时,见这老者须发花白,言辞客气,更连连吹捧,王政倒也不好再摆架子,难得拱手还礼,谢道:“有劳文君亲自引路了。”

言罢,对于禁使了个眼色,便一前一后走下石阶,在文帘的带领下,顺着门檐向着颜府正厅走去。

他们三人在前,颜楚则闷闷地带着一群士族子弟尾随,一路沿着长廊前行。

颜家太大了。

走了一会儿,文帘主动攀谈起来。

他侧目瞥了眼于禁,此时见气氛缓和下来,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天公将军,此次只带这一位前来赴宴?”

“文公这话问的好生奇怪。”王政饶有兴致地望了望对方,笑道:“既是赴宴,还要带多少人?”

文帘有些哑然,总不好直说“这里可有不少人恨不得生啖汝肉”这等话,只得干咳一声,道:

“老夫的意思是,将军这等贵人出行,本该多些人护卫的。”

“我天军之中大多是些豪爽汉子,性格直莽。”王政一边随意的领略风景,一边道:

“故只带了一位,免得人多口在,在复圣后人面前失了礼仪。”

“本料想在堂堂颜府这里,斯文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却不料。”

说到这里,王政顿了顿,嘿了一声,却没继续往下说了。

但是无论文帘还是身后的颜楚等人,均知道对方的未尽之言,听出了其中的隐隐讥嘲。

颜楚登时脸色一窘,文帘倒是毫不介怀,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这个敏感话题。

不过却又高看了王政一眼。

其他姑且不说,单论这份胆色,已远超世上大部分庸碌之辈了。

这竖子能从一介什长起事,更在我青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非全靠张角的余威啊。

徐宣,徐和,司马俱等人,皆败在他手里,看来也并不算冤了。

“少爷,请让吾等诛杀此獠!”

文帘颜楚没有说话,颜家的一些家将却忍不住了。

刚才被王政一人气势所慑,他们本就觉得羞愧不安,此时听出对方话中的嘲讽之意,所谓主辱臣死,登时不少人立刻当成了挑衅。

登时锵锵之声大作。

不少人抽出刀剑,直接奔到颜楚身侧,呼喝起来。

“少主,此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颜氏,实在太过放肆,请少主下令,让吾等杀了他,以雪此恨!”

“之前贼寇本就杀了我颜家忠义之辈不少,如今正该报仇!”

“贼首骄狂,孤身来此,正是天意昭示我等为国除贼!”

“只要他一死,黄巾贼寇必然大乱。到时我颜家登高一呼,带着百姓反扑必可大败贼军,光复临淄!”

“杀贼!”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家将出列,群情汹涌下,甚至感染了不少年轻的颜氏子弟,纷纷跟着加入了请命的行列。

看这架势,俨然颜楚只要点头,便要一拥而上,将王政乱刀分尸。

“将军,我护送您杀出去!”

听出身后扬起轩然大波,于禁勃然变色,连忙转身再上前一步,护住了王政。

王政却置若罔闻,仿佛既没听到于禁的提醒,也没听见身后的喧哗,只是依旧闲庭信步般地缓步前行。

而此时的颜楚,则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却终于没再冲动。

刚才双方险些冲突之时,颜楚彻底想清楚了。

竖子再是可恨该杀,也不能为他一条贱命压上自己和整个颜氏的命运。

所以不论对方如何嚣张跋扈,他都暗自提醒自己,要忍!

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他望向身边那些激昂,踊跃的仆从,同族,冷冷地道:“退下。”

“堂兄”

“表哥”

一些骄纵惯了的颜家人还要再劝,可能是咽不下心中怨气,依旧鼓噪不停。

“闭嘴!”

颜楚骤然一声暴喝,怒发冲冠。

他一张脸阴沉地吓人,似乎已是怒不可遏,登时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再也不敢进言,随着连续的刺啦声,刀剑再次归入鞘中。

随即人人垂头丧气,那些家将更是噤若寒蝉般地奄奄退下

终究不是太蠢。

前面的文帘见颜楚平息了风波,心中叹了句。

与王政一样,从始至终文帘都不曾回首顾盼。

他一直在暗暗留心王政的反应。

这一次王政没有如入府时般勃然变色,更没做出拂袖一走之举,令文帘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对方始终淡然自若,不论后面如何闹腾,竟是笑容不减,脚步未停,似乎毫无受到影响。

这就让文帘刮目相看了。

大门时敢如此还可理解为退路就在身后,此时可都深入颜府了。

真要是动手,完全不可能跑掉的。

性命攸关之下,依旧如此淡定,处变不惊,这不由让文帘脑海中窜起《史记》的那句话。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可惜啊

如此人物,竟是个黄巾贼!

任何时代,人和人的差距都是巨大的。

此时普通的流民百姓,以他们贫瘠的见识,真的很难能想象出那些上位者的士族豪绅过着怎样的生活。

无非是顿顿有肉,挑水用金扁担这样令人捧月复的想法了。

即便立身临淄不足百年,颜府累积的富华气象依旧令人咋舌。

单是从前厅到主厅的这片长廊,竟已走了接近一盏茶的时间。

一路上琼楼水榭,高阁云台,更是装饰讲究,处处雅致。

当然,这等景象落在平凡人眼中,自是瞠目结舌,却不可能让王政、于禁失色动容。

王政自不消说了。

作为一个现代而来的穿越者,古代还能有什么庭院能让他惊讶艳羡?

而于禁更不放在眼里。

他只是醉心功名,对利禄却不是太过在眼。

何况虽然在曹操帐下只是一个陷陈都尉,但十几年来经历丰富,说到眼界见识,绝不弱于这些士族子弟半分。

两人这番表现,落在随行的文帘和颜楚眼中,又一次惊诧了。

王政也就罢了。

身为几万黄巾贼的首领,造反以来,又是军威正盛,本就不太可能在自己等人面前露怯。

但他身边那个随从

竟也如此淡定从容?

流民草芥,几时都这般有城府,有气度了?

这股黄巾贼寇,为何这般特殊?

不久之后,在文帘的引领下,王政和于禁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颜府的一处园林,里面有一处庭院,名瞻彼堂。

正是颜家待贵客时专用的雅间。

隔着老远,王政便看到一个老者正在堂前恭候。

见对方面容清癯,气度风雅,高冠华服,尤其是一对眼深邃莫测。

王政第一时间便明白过来了。

这位,应该就是当今的临淄颜氏家主:

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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