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想说请仵作,不过宫中仵作验尸,验的都是地位不高之人。沈溪雪如今虽只是个美人,可是以她家中的状况,也的确不好请探查司的仵作来。
所以只能是太医,反正那些太医们也有能验尸的,只是往往会把这名目说得好听些。
“回、回娘娘的话,没有手令,出不去……”又有一个小宫女小声地提醒道。
顾云听“哦”了一声,尾音上挑,越发觉得有趣起来。
从今日婉贵人出事起,这蒹葭宫之内,说了算的都是龙章宫她身边的宫人们,无手令不得擅自踏出蒹葭宫宫门的话也是她们说出去的,要是有什么机灵的人,把这沈美人自尽,说成是救治不及时而身亡,那就有趣了。
顾云听垂眸,一哂:“那就现在去,告诉禁军的人,立刻去请太医院的大人们过来。这沈美人月复中可还有一个皇嗣,眼下出了事,是本宫照看不周之过,只希望沈美人能‘沉冤得雪’,别枉死了还让那杀人者逍遥法外才好。”
她说得隐约是自责的话,可神情态度,却没有半分自责或是后悔的意思。
门外的小宫女们听她说沉冤得雪,只觉得汗毛倒竖,脊背发凉。纷纷垂头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阿蔷本就在主殿守着,得到消息赶来也还算快,不过她自己来了也就罢了,还带了婉贵人身边那个叫浮今的大宫女,手里攥着一本册子,身后跟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各个都苍白着脸,脚步虚浮。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逼她们上阵前杀敌。
顾云听有些意外,她原本是想着把人都带到主殿去,一是免得谭姑姑心里害怕,二来,也是想把这些零零散散的责任揽了,把主要的事都推给楚江宸自己去办。
这阿蔷倒好,直接把东西都给她送来,也直接把责任都给她送来了。
顾云听从殿内走到人前去,路过谭姑姑身边时,小声地安慰了一句:“人死如灯灭,姑姑别怕。”
谭姑姑:“……”
这怕不怕的,还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不成?
倘若真能控制,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谭姑姑暗自月复诽,连忙跟上了顾云听的脚步。她总觉得,只有一步不落地跟在这家伙身边,才能驱魔辟邪,百祟不侵。
至邪的鬼王才能压得住魑魅魍魉嘛!
……
顾云听自然是不知道谭姑姑脑子里产生了什么中二的古怪想法,她在人前站定时,阿蔷正好也到了跟前,递上了那本册子,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废话。
连一句话都没有。
顾云听倒是见怪不怪,转手将册子交到了谭姑姑手里,问的却是浮今:“除了几个本宫派出去的、几个伺候婉贵人的,其余人可都到齐了?”
“是,奴婢们一路走来,并未看见除了禁军之外的人,应该是都在这里了。”
“在婉贵人身边伺候的是哪几个?”顾云听又问。
浮今有些茫然,依言报了几个名字。阿蔷也是从那边过来的,人数对不对得上,她自然是清楚的。
顾云听了然于心,便将身子稍稍向后倾了倾,道:“姑姑来点,瞧瞧除了那位锦书姑娘之外,人是多了,还是少了。”
众人:“……”
少了就够让人害怕的,多了更可怕了。
谭姑姑办这些事早已十分熟练,有了正事要忙,也顾不上惧怕什么了,只一心扑在这件事上,命此处宫人都站在左侧,被点到名字的,就站在右侧。
顾云听和阿蔷就站在门边盯着,谁也没办法浑水模鱼。
底下站着的人虽多,却也多不到哪儿去。谭姑姑很快点完了名册上的人,对顾云听道:“娘娘,除了锦书,和浮今姑娘说得那几人之外,这蒹葭宫里的人都在这里了。”
“龙章宫的呢?”
“也都点齐了,只松烟和灵芝不在,其余人,都到齐了。”
“没有多的了?”顾云听挑眉。
众人都有些纳闷。
为何这允贵妃总说有人多出来?
“没有。”谭姑姑垂眸,道。
“那今日跟着沈美人来蒹葭宫的人,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回过神来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今日沈美人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来时的排场虽不算大,可身边的大小宫女们也都是只多不少,少说也是十多个大活人,明明今天下午还都在偏殿内外等候的,怎么这一入夜,也都不见了?!
她们还以为是浮今或是谁安排了她们暂时去休息,可这会儿人都被喊到这里来了,哪儿还有什么在休息的?
浮今也是一脸茫然,毫不知情。
顾云听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倒是有的是话能打破这阵濒死的沉默,然而她又不想费这工夫。
就让场面这么冷着,等着禁军那边搜查出个结果,又或是楚江宸过来,打破这阵僵局,岂不是更省心?
……
书房。
几位重臣已经陪着年轻的天子在此商讨多时,然而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谁也劝服不了谁,偏偏楚江宸此事也举棋不定,一连两日,众人都乏了,却还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夜色渐深,有人撑不住沉沉的睡意,身形也开始摇摇晃晃。
“不好了!不好了——”门外有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声音打破静谧的夜晚,也打破了朝臣们的昏昏欲睡。
小太监当然是闯不进来的,不仅闯不进来,话都喊不完,便被守在外头的季公公拦下了。然而声音已经传了进来,驱散了书房内弥漫的困乏氛围。
楚江宸自西南的地图里回过神来,也有也茫然,提高了音量,问:“阿季,何事?”
外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季公公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附在楚江宸耳边,一阵小声嘀咕。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