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宸倒是意外看得开,
“陛下是如何得知,我与那叶临潇恩断义绝的?”顾云听有些诧异。
“你在大牢时,朕曾派人去渡春城打探,得知你逃回渡春关时曾受重伤,正是拜叶临潇所赐。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伤口不会作假。”楚江宸道。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顾云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平心而论,长平伯府和叶临潇二者在她心中的分量的确不同。顾家么,是责任占了多数。毕竟她用的是原主的身体,总不能什么都不为长平伯府做,用着这副身体就远走高飞、对顾伯爷他们都不闻不问了。而对叶临潇……
这份感情倒是有些难说了。
或许是胜负心在作祟,又或者是想真正和他并肩站在同一个高度上,不会成为他的拖累。但无论怎样,都不会是外人所想的什么因爱生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彼此有什么苦衷,心里都该有数才是。
“扯远了。”顾云听笑了一声,眸中光华流转,像是有什么莫名又玄妙的力量吸摄着观者心魂,“所以,既然此时要考虑到边关的局势,不能给献太妃定罪的话,倒也不急着找证据。逼得太紧,反倒容易让对方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不如就顺势捉了对方抛出来的弃棋,表面上是一步步走入她设下的局里,实则早已有所防备,可另寻时机反客为主。”
“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那么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朕不再过问。”楚江宸垂眸一忖,并没有反驳的打算,却又多问了一句,“可如果是这么个结果,前几日你又为何要将计就计,假意与朕撕破脸?”
“交手的速度太快,就很难测出对方的深浅。何况这些话也是方才在殿外听说了渡春关的事,才想起来的。”顾云听说着,见楚江宸并未立刻接话,便有些犹豫地沉默了片刻,问,“再则,来时我在路上听见有宫女提起,皇后娘娘得知平鸾宫之事后,病情又加深了一些?”
“确有此事。这些天,她也差人来问过。”楚江宸道。
“陛下没有告诉娘娘实情么?”顾云听皱眉。
楚江宸愣了愣,薄唇略抿了抿,眸下神色一片寡淡:“皇后性子软,朕信不过。”
“……”
罗栩姒性子虽软,却也另有坚强且刀枪不入的一面。
只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理由,未免牵强。
顾云听沉声道:“但是,她原本就是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性子,得知此事必定自责不已,娘娘原本就在病中,又有孕在身。心中郁郁寡欢,岂不是要再添病症?”
“你倒是关心她。”楚江宸的面色也有几分不愉,顿了顿,他在顾云听说客套话之前岔开了话题,道,“生死有命,又岂是人力所能强求的?不说这个了,既然你提起了祁霆两国边关的战事,不如索性说说看,依你之见,楚见微的事,朕应当怎样做,才能两全?”
顾云听心下一片冰凉,却到底也没显露出不满的情绪。
“处理那些家长里短的小聪明我倒是还有一些,可这家国大事,云听只是一介女流,实在不敢班门弄斧。”顾云听垂眸,难得谦逊,“更何况,敌军统帅与我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理当避嫌。”
楚江宸沉吟片刻,道:“你且说来听听,可行与否,朕自有判断。”
“好。”顾云听扬了扬眉毛,道,“依我愚见,这事说来也不难,霆国国力强盛,兵力也不容小觑,是块硬骨头,可我大祁也并非什么等闲之辈,就算朝中仅剩不多的武将能力再不济,用兵力堆砌起来,也能撑一段时间,有老将保驾护航,小将也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只是这需要时间,眼下看来,陛下是不想用大量的国力与民心去赌。那么换一条路……夹带些私心来说,听闻近来西南战事屡战屡胜,可见家中兄长在交战上也的确有些手段,西南诸国原本就是为了利益才抱团的,一旦无利可图,便如一盘散沙,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退兵。”
她将话说得亦真亦假,楚江宸不知内情,有些捉模不透。
顾云听稍稍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陛下也知道,家兄先前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缘故,一直以来都在假装纨绔,所以他与叶临潇相处这数月,对叶临潇的思路算是有些了解,而叶临潇却并不了解他的能力。这样一来,如果两方交手,家兄知己知彼,大小也算是一个优势。”
楚江宸被她说得有些动摇,略一思忖,道:“朕原先也的确有这个打算,可若是西南诸国迟迟不愿退兵,又当如何?眼下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利,朝野间谣言如春后野草生生不息,若不能速战速决,恐怕并不能解决这一场危机。”
“可是或许,现在这样僵持着,才是最好的局面。”顾云听垂眸,神色一派自然,完全没有在胡言乱语蛊惑人的样子,“就算此时有将可用,陛下难道就会立刻召四王爷回京了么?如今他在边关为战事所羁绊,无暇分心兼顾朝中之事。任凭献太妃机关算尽,正主被困在边关不得月兑身,她又能搅弄出什么风雨来?换句话说,若是四王爷此刻回了京,他亲自接过太妃娘娘递给他的势力,到时候陛下想肃清乱党,岂不是更加艰难?”
“你是说,趁他不在京中时就先行拔除他的羽翼?”
楚江宸皱眉,如遭当头棒喝。
先前他的思路一直跟着手底下献计的大臣走,因事务繁忙一直劳神费心,头脑反倒昏昏沉沉不甚清明,一条路走到了死胡同,想的也是这条路上的岔道,便被困在了一个狭窄的格局里欲出不得。
顾云听这么一说,他顿觉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的确,楚见微不在京城里,献太妃就算做好了一切准备,都只是无用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