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宜,自有楚江宸会安排妥当,顾云听只需等着那个顶替她的人出现,然后去太子府里等着宫里人再去接她就是了。
这差事也不好做。
一名江湖出身、没有母家支持的太子府侍妾,若是上来便被破格册封为什么贵妃,无异于是宫闱之中一块明晃晃的箭靶子,莫说是献太妃,就是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对她都不会太过友善。
太子府如今广为人知的一共就两个女人,一个太子妃罗栩姒,一个暂且无名分的沈溪冉。对于献太妃他们而言,沈溪冉尚不足为虑,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宫范围之内的矛头就会对准了罗栩姒,而如果此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云无恙”,就会替罗栩姒引开大部分仇恨,让罗栩姒暂时得以有一阵喘息的工夫。
也好。
毕竟罗栩姒拿顾云听当知心人,她投桃报李,替人挡灾也没什么。
……
楚江宸找来冒充顾云听的是个江湖上耍杂技的女人,易容的功夫不算顶尖,但也难辨真假,何况这人处事圆滑谨慎,连日下来,在人前进进出出,却也没让熟悉的人发觉有什么不对。
顾云听在暗处略观察了两日,便听从楚江宸的安排暗中混出了宫门,在太子府中的某一处院落中暂住。
自然,好不容易出了宫,顾云听又哪里会消停待着?趁看守之人不备,便悄然去了十三弦中。
十三弦一如往日般热闹,如今夏日昼长夜短,就算黄昏时分,楼中也依旧热闹非凡。
顾云听为免旁人瞧见她的脸发觉什么端倪,便戴了一个白色的斗笠,上了门,一层的管事便迎了上来。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一层管事笑呵呵地搓着手,从身量上揣度着,道。
“……”且不说背地里的那层关系,就算只是个赌庄,顾云听也是这里的常客了。
要说面生,这新买的斗笠估计是挺面生的。
“我找曲老板,还望管事代为通传一声?”顾云听压低了声音。
曲管事一怔,顿时听出了顾云听的声音来,便也没再费什么工夫通传,径直引了人上顶层找曲成双。
房门是关着的,不过窗却没合上,透过窗,顾云听能瞧得见屋子里的状况。
曲成双此时竟没在模她的宝贝筛盅,而是捧着几本医术,拿她那歪歪斜斜的字誊抄着,一张清秀英气的脸拧巴得像是吃了黄连苦瓜似的。
“老板,有客到访。”管事的“笃笃”敲了敲门板,沉声禀报。
“什么客,在哪里?”
曲成双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管事的刚要答,顾云听觉得没这个必要,便径自推门进去了。
管事的心领神会,冲她一拱手,重新又下了楼梯返回一楼大堂去了。
“你……”曲成双搁下了笔,皱着眉头正要发作,却见顾云听摘下了斗笠,于是她拧起的眉眼顿时便成了诧异的圆睁。
“是我,怎么?”顾云听挑眉,反问。
“嚯!你不是在祁皇宫里待着么,怎么跑出来了?不怕被人逮着啊?”
“……”
这叫什么话?
她看着像是老鼠成了精呗?天天东躲西闪的怕人逮着?
“说来话长。”顾云听简单地概括了一下来龙去脉,十分不认生地在曲成双的桌案边上找了条圆凳,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曲成双誊抄的那些医典,随口调侃道,“怎么几日不见,曲老板还改吃素学医术行善积德起来了?看来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说得果然分毫不差,这还没成亲没过门呢,就跟着未来的准夫家学起这些东西来了?”
“我呸!!!”曲成双毫不留情面地啐了她一口,道,“还不是你祸害的!好端端的上访云山求个药还扮成我,扮我也就算了!您老人家行走江湖低调着些行嘛!非要大显神通,还给我捞个劳什子掌门之位回来!你知道背医书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这几天掉了多少头发吗!何首乌都补不回来!!!”
“这么快连何首乌对头发好都记住了,看来也是有天赋的啊。”顾云听轻笑着道。
“你手残废了我不跟你计较!我劝你善良,好好活着比什么都要紧,别自寻死路!”曲成双色厉内荏地警告道。
“哦?曲老板这还挺凶的,要不还是先抓几味药去去火气?”顾云听又戏谑着说了一句,才略微端正了几分态度,道,“……咳,说正经的,不过是让你看着点访云山,别真让那群小孩子闹出什么大事来,想不到你还挺负责任,连医书都开始背起来了。”
“你根本就不懂!”曲成双神情十分激动,险些对顾某人进行了惨绝人道的暴力袭击,“山上那些是什么小孩子,一个个的怕不都是麻雀托生的吧!光是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一枝的麻雀了!每次看见我去,围着我就是半天叽叽喳喳,又是问这个,又是问那个的,可怜我从小命苦!连书都没念过几页,他们竟然还让我回答医书上的问题!我字都认不全!!!你都不知道那个山飞上去有多难!为了能把陆君庭带上山替那些小子们解惑,我连轻功练得脚都快断了,还是没能带得动他,可气死我了!”
曲成双一边骂骂咧咧的,欲哭无泪,唇角却始终勾着一抹浅笑,显然也是乐在其中。
顾云听轻嗤了一声,道:“这不也挺好的,你看这么一来,你轻功也长进了,医术也了解了一些,今后和陆神医待在一起,闲来无事还能讨论讨论这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怎么入药,不也是一种乐趣?”
“哼,亏我起先听见你在祁皇宫里混得凄凉,还想同情你一下来着,现在看来是真的多余!你这好吃好喝的,日子过得比我都逍遥自在,就算真碰上什么事,也是你活该!”曲成双嘲讽着回敬道。
“……”
这未免也太不友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