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男人被骤然放大了数倍的五官,却依旧俊美得摄人心魄。危险的气氛在不足一拳的范围里升腾,彼此呼吸都清晰可闻。
“没成亲之前千好万好,怎么一拜完天地,夫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温热的气息堪堪落在耳廓,呼吸间净是男人身上浓郁的酒气。
这个距离早已不在顾云听的安全范围之内,若不是理智仍压了本能一线,她的手恐怕早已拧断了眼前这人的脖子。
又或者是一击不成,反被他拧断了脖子。
蝴蝶骨深深陷入锦被,被床褥底下散碎的花生硌得生疼。
顾云听双目微眯,语气也剥开了伪装,隐隐流露出些许冷意。她气息微颤,却反而笑得越发明艳,红唇映着红烛,令人情不自禁地晃神。顾云听耐着性子反问:“我就在这里,这翻脸不认人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本王未成过亲,想不通这新婚夫妇分榻而眠是个什么道理,还请夫人赐教?”
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口吻轻缓似调笑,但双眸却褪去了往日装出来的柔软,变得锋芒毕露,眼尾一抹饮酒至醉的薄红,更是给这张俊美无俦的脸添了几分肆无忌惮的邪气。
他的目光近在咫尺,映着烛光,亮得吓人。可不知为何,这种锐利的气势只在瞬间就消散了大半,只余浓重的疲惫。
“我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担心你我谁都睡不好。”顾云听轻笑着说。
“……”
叶临潇闻言怔愣了片刻,差一点想歪。
上回他们两人夜探鸣雁寺的时候,顾云听受了安魂香的影响,昏昏沉沉时都还十分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一路回来,连对他下了六次“毒手”,头一次大概她自己还有点印象,后面五次她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手腕发力试图拧断对方脖子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显然是早已烙印在了骨子里的本能。
以这家伙梦里杀人的手段和本事,叶临潇想安安稳稳地和她同床共枕,还是有些难度的。
“照理说,新婚之夜,本来就睡不好。”叶临潇附在顾云听耳边极为暧昧地笑了笑,却很快松开了顾云听的手腕,就势往旁边一滚,与她并肩仰躺着,颇为无奈地问,“你这些习惯和本事……到底是怎么来的?”
顾云听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都是我在梦里学的,梦里我日子过得苦,无亲无故,义父还是个杀手组织的首领……”
“是有点苦,”叶临潇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问,“是杀手么,那你杀过人么?”
“……你真相信?”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也就这么听着。”
顾云听愣了愣,不禁笑了:“也行,那就编这个故事讲给你听吧。杀人嘛……顾云听没杀过人,但是梦里的那个人杀过,还不止一条……哪个杀手是不杀人的?我们这些踩刀尖的命都薄,上面的人说什么都要照做,表面上看起来一个个都是手段凌厉果决狠角色,像孤狼一样,但是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家养的狗,仰人鼻息过活的。”
“那,为什么不离开那里?”
“有些人是习惯了待在那里,走了也无处可去,还有些人是真的想离开,但是走不了。”顾云听抬起一只手搭在眼前挡住屋子里的烛光,淡淡地道,“一是因为他们知道很多秘密,会对组织不利,所以组织里的人不会让他们走。二来这些人在……在江湖上树敌太多,一旦离开了组织,多半也只有死路一条。”
叶临潇沉默良久,又继续问:“那你属于哪一种?”
“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