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昭仪安顿下来后几日, 栖凤宫将大公主送到——纯熙宫来。
日子再翻过月余,天——就开始慢慢地热。楚稷在某个烈日当空——午后和顾鸾一起躺在茶榻上——歇,手支着头盯着她已高高隆起——月复看——半天, 问她:“你说今年去不去行宫避暑?”
顾鸾一怔:“都行呀, 你定。”
楚稷伸手抚在她——月复上:“不去怕你热, 去又怕你受不住。你拿主意吧, 我不要紧。”
顾鸾凝神想——想,便说:“那去吧。两位太医都说我胎像好, 应也不那么怕颠簸, 还是热更难受。回头坐月子还不好开窗吹风, 就更闷。”
楚稷颔首:“好。”说罢便吩咐张俊去下旨, 命六宫上下准备启程去行宫。这一忙就又是十来天, 圣驾启程时已至四月末。
避暑行宫建在京郊北面——喆山, 背倚山陵,河流贯穿——中, 山风一过凉爽宜人, 确是个避暑——好地方。只是路途远些, 自皇宫为始, 要行足足三四日。
楚稷怕顾鸾颠簸得不适,让人在车中铺——许多又厚又软——垫子,垫子上再铺开织得精细——凉席, 临近车帘处置又置——冰。随着车子驶动, 自车帘处渗进来——热风将冰融开, 凉——氤氲而散,整个车——都凉爽清。
这三四日——,马车不会在官驿停留,但到——用膳——时辰会停下来用。第二日——晌午, 车子一停,皇后搭着景云——手下——车,想透透——,往后头一看,——看见贤昭仪抱着大公主上——佳妃——马车。
也说不清为什么,现下看着旁人往佳妃跟前凑,皇后心——就有些火。
她也知这样不好,暗自咬咬牙就别开——脸,不再多理。
后面——车——,顾鸾见贤昭仪来——,就笑起来:“快坐。”
贤昭仪怀抱大公主坐下。车中凉爽,烦躁一路——大公主很快安静下来,望一望顾鸾,咯咯地笑——
着上一世,顾鸾原就看大公主亲近,现下或又——自己也有——孕——缘故,她越看越觉得——孩子真可爱,纵使自己大着肚子不方便抱,也还是忍不住模——模她——额头。
贤昭仪笑吟吟地指一指顾鸾,跟大公主说:“叫佳母妃。”
大公主一——,——眉头皱起来。
她近来也才刚熟悉“母妃”这个词,尚不太会说,只模模糊糊地知道母妃就是娘。
困惑地看——贤昭仪一会儿,她扑在她胸口上:“木!”
妃不会说。
“哈哈哈。”贤昭仪知道她什么意思,和颜悦色地给她解释,“我是你母妃,佳妃娘娘也是母妃。”
大公主还是抱着她说:“木!”
顾鸾也懂——,扑哧笑出声:“算——算——,把孩子说晕。”顿——顿,又说,“你若嫌热,就常来我这儿待着,别不好意思。左右也就这么两天,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贤昭仪近来已不似先前那样拘谨,——言抿笑:“那臣妾可要带着公主在娘娘这——住下。”
车外,楚稷原想来跟顾鸾待上一会儿,——到贤昭仪——声音就停——脚,不打算扰她们。
他一语不发地转——回前头——马车上,张俊只道他不悦,——心道:“下奴去请昭仪娘子暂避?”
“干什么?”楚稷皱眉,看他两眼,“她们女孩子一起说会儿话,你别捣乱。”
张俊垂眸:哦。
楚稷遥睇一眼顾鸾——马车:“先前交待你——事办妥——没有?”
“妥——妥。”张俊连连躬——,“下奴得——旨就立刻让人出去传——话,让改道直接去行宫。昨晚得着消息,已——到——,倒比咱们还快上一些。”
“好。”楚稷舒——一哂,随手摘——扳指赏给张俊。张俊一边谢赏一边无奈,他算是明白历史上那些宠妃为何就算在明君——边也能让人津津乐道。
——不怕皇帝宠着谁,就怕皇帝宠——还不自知。眼前便是这样,他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关乎佳妃——事上他就连行赏都会大方许多——张俊这般——在御前——或许还不会乱嚼舌根,但落到旁人头上,自会津津乐道。
第四日晌午,圣驾到——喆山行宫,直行而入,停在——第一道宫门内。
楚稷先一步下——马车,行至顾鸾车前时,顾鸾——燕歌红稀绿暗三人一同——心地搀下来。
楚稷伸手扶——一把:“感觉还好?”
顾鸾笑说:“都好。”
皇后在几步外看——眼,和和——地走过来,吩咐宫人:“还不快去备步辇来,送佳妃去歇下。”说着便望向皇帝,双目盈盈,掩着万千心事,“路上颠簸,皇上今日可该多陪一陪佳妃。”
却见皇帝一笑:“朕还有些事要忙。”说罢他复又看向佳妃,“你先回去歇一歇,朕晚些再过来。”
皇后略是一怔,心底竟有些快意。
他到底也不是时时都要去陪着佳妃——,总还有些事能让他把佳妃丢下不管。
顾鸾倒没多想什么。他跟她向来说话——在,说有事就是真——有事,不会诓她。
一后一妃便一齐施礼恭送,待得皇帝进——清凉殿,顾鸾——步辇也备好——,她又朝皇后福——福:“臣妾告退。”
皇后莞尔:“算着再有月余就该——,佳妃好——安胎。”
“谢娘娘关照。”顾鸾衔着笑告——退。
顾鸾坐稳,步辇一路向西北边而去。楚稷原本还想挑个离清凉殿最近——宫室给她,最后挑三拣四选下来——结果却与最初——想法背道而驰,定下——清心苑几是与清凉殿最远——一处院落。
好在地方虽偏却很凉快,进——院门就是一大片水,水中栽有菡萏,这会儿开得——好。水上石廊曲折,可供行走,行至顶端就是——屋。
到后院——,更是假山凉亭湖泊皆备,院角处还直接将山脚——一处瀑布圈——进来,水流声叮咚悦耳。
顾鸾活——一辈子,却不知道行宫——还有这样——好地方。进——院门就先四下——转——一圈,而后才——后院回——屋去。
进——卧房,已在房中静候多时——妇人站起——:“阿鸾……”
顾鸾闻声一愕,抬眸更是讶异:“娘?!”
两载未见,顾夫人双眸直沁出泪来。上前几步攥住她——手,一味左看右看:“都好吧?”
顾鸾一时仍在这突然而至——母女重逢——回不过神——几十年——,她竟还能跟母亲重见。
好——怔忪半晌,她才忙答道:“都好……都好着呢!”
顾夫人攥住她——手:“快好好歇着,你这月份大——,一路——京中过来我都紧张。”
“我没事。”顾鸾笑起来。母女二人一同坐到临窗——茶榻上,顾鸾问:“您怎么突然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皇上下——旨。”顾夫人觑着她,“倒是你,有孕——也不来个信。若不是皇上差人传我来陪你,我都还不知你有喜。”
“……我怕您和爹爹担心。”顾鸾含糊道。
她——是忘。
一别几十载,重——之后她也就跟父亲见过那一回,一时间找不回“有事要跟家——说”——习惯。但能再见到父母她也自然还是开心——,抬手抚——抚——月复:“您要当外祖母——,高不高兴?”
“哪能不高兴呢?”顾夫人——目光也落在她——月复上,“我们——说你有喜,当日就高兴得一晚没睡好。第二日又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又没睡好。亏得皇上差去传话——公公知道些情况,说你胎像一直不错,我跟你爹才安下心来。”
“胎像是挺好。”顾鸾抿笑,忽而想起什么,笑意又一下子弄——,直笑出声来。
顾夫人看着她:“笑什么?”
顾鸾摇摇头:“怪不得皇上方才不肯过来,说是有事,我还信——……”
现下看来,该是怕搅扰她们母女重逢吧。
他这个人,对人惯是有几分体谅。明明自己是帝王之尊,开个口就可让旁人退开,却每每——说她在跟贤昭仪——坐他都不想来扰她们清闲——
今知道她要见母亲,他必是更有心避一避。
顾夫人——言,神情微凝,仔仔细细地看——她一会儿:“皇上对你当真不错?”
“嗯。”顾鸾点点头,“我知道您和爹爹担心什么,但皇上他……”她想——半天不知该——何形容,溢美之词在心底涌出许多,连她自己都觉得若让母亲——未免太过浮夸,就只说——一句,“是个很好——人。”
“那就好。”顾夫人松——,“你过得好,爹娘就高兴。但娘还是要给你提个醒,人——就这么短短几十载,你还是把喜怒哀乐都系在旁人——上,来日倘使有什么变数,你也得看开,日子总归是你自己。”
“这我都明白。”顾鸾抿唇。
上一世她就是那样过来——,一辈子只为自己活。最后虽有缺憾,却也算一——都平安富足。
这一世她也仍清楚这份道理,只是随着相伴——日子越来越久,她越来越信得过他这个人。诚然,倘他有朝一日真——变——,她还是要过好自己,可在那之前,她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他。
说——一会子话,母女两个一同用——午膳,顾鸾接着就耍——赖,纠缠着顾夫人跟她一同躺到床上去午睡,顾夫人看着她又好——又好笑:“自己都快当娘——,还跟——孩子似——!”
顾鸾没脸没皮地堆着笑,与她一起躺下。躺下后她侧首看——看,只觉恍——隔世。
不,不是“恍——隔世”,是确确——地隔——一世。
上一世年幼——时候,她最爱在夏日——撒娇耍赖地把父亲——房——推出去,好自己霸占半张床,跟母亲一起午睡。那段时光是惬意——,后来进宫——时日久——,事情多起来,她就好像忘——这些。直到晚年时,闲来无事又鬼使神差地记起,心下常一阵唏嘘。
顾夫人看着她高高隆起——月复部沉吟——会儿:“太医真说你胎像好?”
“真——呀。”顾鸾浅怔,“怎么——?”
“我瞧着你这肚子……总觉得比寻常七八个月——孕要大些。方才坐着说话还不太明显,躺下就看得更分明。”顾夫人边说边翻过——,面朝着她,露出忧色,“我知道宫——吃得好,孩子大些也应当。但可别弄得个胎大难——,那你可就要遭罪。”——
不止是遭罪。顾夫人怕吓着她,话说得委婉——许多——倘使真是“胎大难——”,丢——性命——也不在少数。
略作沉吟,顾夫人又问:“产婆可都备妥——?”
“备妥。”顾鸾点点头,“御前——张公公去挑——人,皇上又亲自将典籍过目——一遍。都是家世清白可靠——,您放心。”
顾夫人犹自迟疑——片刻,才点——点头:“那就好……”
椒房殿——,皇后原也有心睡上一觉以解连日颠簸——疲乏,——宫人进来禀——话却睡不着——,沉着脸坐在茶榻边,一语不发地喝——半晌——茶。
景云立在旁边,月复稿打——许多遍,才敢不疼不痒地劝上一句:“娘家人进宫来陪产,原就是有例可循。佳妃——爹娘虽——在河南,离得远些,但既是受诏而来便也不算坏——规矩。”
可皇后说:“这个本宫也知道。”
景云滞——滞:“那您又何必不高兴呢?”
皇后黛眉浅皱:“佳妃是御前出来——人,行事素来是有分寸——,宫——事她都看得明白。本宫怀着永昌——时候,为做后宫表率,没有大费周章地让母亲进宫,便是贤昭仪也看懂——,只字未提让娘家人进宫之事——今,佳妃反倒不懂——?”
景云一愣,不料皇后会挑佳妃这个错处。
略作思忖,她只得顺着皇后——话说:“佳妃娘娘是该懂。可也或许……是私心占——上峰,——在思念家人便顾不得那许多,就还是让顾夫人进来——?”
皇后——脸色仍不太好看,又抿——口茶,重重缓——一息:“但愿——此吧。”
倘若真——景云——言,她便不会跟佳妃计较。一入宫门深似海,思念家人终不是什么错处,佳妃又有着——孕,她——为皇后也该照顾有孕嫔妃——心思。
但她只怕佳妃是有意耀武扬威。
近来她总是这样紧张,——前不曾有过——刻薄时不时地涌出开,止也止不住——
过几次之后她就慢慢地懂——,嫡妻与宠妾就是难以相处。即便她无意争宠,却挡不住宠妃想与她分庭抗礼。
一个下午在惬意中过得很快,顾鸾与母亲一起在清心苑附近走——走,回来后又带母亲去瞧——瞧柿子。
清心苑——也是先一步为柿子砌——马棚——,它却自在惯——,到——陌——地方也不爱在马棚——待着,就慢悠悠地绕着后院溜达,熟悉——“领地”。
顾鸾带着母亲去找它——时候,它——悠闲地在后院——湖边饮水,顽皮起来一头扎进瀑布,鬃毛都——打得湿漉漉地,它又飞速一抖,甩得水珠四溅。
“柿子!”顾鸾唤它,它转过脸,视线定在旁边——陌——人——上,认真地看——看。
接着,它好像很快认定——顾夫人是“自己人”,踏着——碎步一颠一颠地跑到顾夫人跟前,二话不说就把湿漉漉地大脑袋往顾夫人怀——拱。
“哎哟!”顾夫人吓得一躲,发觉它只是在耍赖就笑——,伸手揉它——毛,“这马怎么……怎么……”
怎么养得跟狗似——!
顾鸾看着柿子发笑,抬眼间看到一道人影在假山边探头探脑,认出是张俊,就跟母亲说:“张公公来——,您等一会儿,我去问问他什么事。”
“你去吧。”顾夫人笑道,顾鸾朝张俊走去,行至近前,张俊一揖:“娘娘安好。皇上差下奴来问问,他晚上若要来用膳,可方便么?”
张俊边说边遥遥地扫——眼顾夫人。顾鸾自知为何有此一问,想——想,面露愧疚:“你跟皇上说,我今晚再跟母亲用个膳,让他晚些过来吧……”
“好。”张俊一揖,这就告——退。又过一个多时辰便是用晚膳——时间,顾鸾传——膳和母亲一起用,清心苑中——膳桌是四方——,靠在窗边,——窗户望出去——好是后院。顾鸾无意中往窗外一瞧,一眼看到柿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嗤地笑——声:“别耍赖,一会儿拿苹果给你吃。”
柿子好像——懂——,转过头来看她一眼,马蹄往天上蹬一蹬,很高兴——模样。
是以用完晚膳母女二人又一道去喂马,柿子简直使出——浑——解数在讨好顾夫人,惹得顾夫人看着它就绷不住地总想笑。
不知不觉,夕阳西斜,两人一马在后院——廊下乘着凉,张俊又来。
这回顾鸾没能提前看见他,他便直接上——前:“娘娘、夫人。”
二人皆回过头,顾夫人浅怔:“公公有事?”
“这个……”张俊朝顾鸾一揖,神色稍有些不自然,“皇上说……他想过来跟您用个宵夜,行吗?”
“……”顾夫人看向女儿,神色间多有些诧异。顾鸾面色紧绷,也不好跟她解释他们两个素日有多黏糊,就跟张俊说:“那我去清凉殿吧。”
“不必——不必——!”张俊连连摆手,“皇上专门吩咐——,让您好——歇息。若您方便他就过来,不方便就罢。”
顾夫人复杂——神色在二人间一荡:“皇上这是怕臣妇不自在。”说着就朝顾鸾欠——欠——,“时候也不早——,臣妇便先回房歇息,娘娘也早些歇着。”
“娘……”不等顾鸾把话说出来,张俊就笑容满面地一揖:“谢夫人体谅!”
“公公客。”顾夫人边说边摆摆手,就径自回——前院——厢房,顾鸾看向张俊,压着音抱怨:“他干什么呀!”
张俊盯着地:“皇上说他鲜少这么成日地见不着您。”
顾鸾:“晌午到行宫时不是还说——话!”
“那也就说——那么两句话。”张俊扯扯嘴角,伸手,“下奴扶您回屋坐着,再请皇上过来?”
“……”顾鸾无奈地看他一眼,“我这儿有燕歌,你去吧。”
“诺。”张俊长揖告退,飞快地往清凉殿奔去。
过——不足两刻,楚稷就到。顾鸾估量——一下——清凉殿过来——距离,心知他走得急,忙将案头——冰镇酸梅汤端给他:“哪有这么急,弄得跟几年没见——似。”
楚稷饮——口酸梅汤,不满地挑眉:“见——你娘就不要我——?”
“这叫什么话!”顾鸾瞪他,瞪完就憋不住地笑——,拉着他——手去落座。
二人一道用——宵夜,沐浴之后躺到床上,楚稷活像受——天大——委屈,一声不吭地靠近,把她搂住。
顾鸾斜眼瞅瞅他:“好热。”
他闭着眼,装没——到。
她稍稍凑——凑,亲他一下:“我这不是刚见到我娘一天嘛,又没真忘——你。”
楚稷眉宇深锁:“算来你娘还要在宫——待上月余,唉……”他长声叹息,“我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噗!”顾鸾喷笑,撑着腰翻——,伸手环住在他颈间,“你最好啦!委屈你自己也要顾着我,我都知道。”
“你知道?”楚稷睁开一只眼,眯着看看她,又阖上。
“那还不亲我一下。”他不咸不淡。
顾鸾抿抿唇,挪近,深吻下去。
他阖眸冷淡——脸上顿时有——笑意,笑音在他喉中漫开,他扶着她翻过——,还以一个悠长而放肆——吻。
顾鸾任由他嚣张地入侵她——唇舌,好半晌他才松开,含着笑抚一抚她——额头:“睡吧。”
“嗯。”顾鸾安然闭眼,不多时下意识地伸手,习惯性地将他——胳膊抱住。
楚稷慢悠悠地问:“不嫌热——?”
她没说话,只抱得更紧——些。
是夜,顾鸾罕见地做——一整夜——噩梦,梦到上一世——事情。
上一世,宫——很有几位皇子公主降——时“胎大难——”,大多落——个母子俱亡——下场。
那时候,她没太拿这些当回事,只在尚宫局——按部就班地忙着置办丧仪,最多慨叹两句世事无常。
但现在,这些场景重现眼前,伴着母亲——那句“可别弄得个胎大难——,那你可就要遭罪——”一起,搅得她恐惧蔓——,难以安宁。
临近天明,楚稷在不适中醒来。
初时只觉得手——褥沾得潮乎乎——,只道是天热出汗,细一感觉却又不热。
接着,他更清醒——两分,手掌张开一模就觉褥子已湿——大片。
他蓦地坐起——,揭开——子一看:“阿鸾?!”
顾鸾——这声唤惊醒,——梦境纠缠中刚睁开眼,就见他已翻——下榻,疾步跑向殿门:“快,传太医来!”他朝门外喝道。
顾鸾——自愣神,一阵搐痛忽至。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怕是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