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之上着一身绯色桃花纹衣的张嫣与刘盈如意并另一男童行在一处。衣裳纹案精美并不打眼但料子上好非一般人家能得。
“新烤好的糖炒栗子要不要?”刘盈递了一把给他。
“要。”张嫣皱了皱鼻头将心思勉强从周围的生张熟魏市井风情之中抽回来一些。
“五弟”刘盈又转手问身右侧另一个男童道“你看中了什么?哥哥给你买。”
这男童不是别人是高帝刘邦第五子名恒。生母薄姬。
“谢谢二哥。”刘恒拘谨道“弟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高帝一生共育有八子早年出任齐王的长子肥为大汉储君的嫡子盈最受高帝宠爱的三子如意在这三人的光辉之下其余五个幼子光芒黯淡。刘恒生母薄姬又并不受宠她的进侍君王只是高祖的一时怜悯之后她在汉宫度过了漫长的数十年光阴几乎再也没有沐过君恩。
她的儿子也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成一个性子老实的孩子。
但就是这个拘谨老实的孩子日后在汉家青史上却有鼎鼎大名他就是赫赫文景之治的创者汉文帝。
如果没有张嫣从前的嫣然对汉文帝是肯定的他仁孝有名他二十多年统治治下清明为汉朝积蓄力量最终才有武帝一朝的赫赫武功。但是站在张嫣的角度上来说这个人夺了她亲近的舅舅的后嗣更将惠帝后裔诬以名义斩尽杀绝将惠帝遗孀幽居北宫郁郁而终。
那时候他可还记得当年那个东市之中曾一片亲切诚挚待己的哥哥?
所以说人真的是斗不过立场的。
世事沧海桑田。
“五弟”刘盈笑盈盈道“你是要吃糖炒栗子还是风鸡?”
刘恒想了想道“风鸡。”
“好。”刘盈点了点头正要吩咐人去买张嫣忽然大声道“风鸡有什么好吃的我偏要吃糖炒栗子。”
刘恒怔了怔笑道“便糖炒栗子吧我也不是特别在意吃什么。”
刘盈招了仆从吩咐将糖炒栗子和风鸡各买一份笑道“又不是吃不起何必委屈了自己。”又板脸对张嫣道“有你这么对五舅说话的么?还不快向他赔罪。”
张嫣躲到他身后探出头来“我只有一个舅舅谁耐烦到处乱认亲戚?”
刘盈呆了一呆抓她出来训道“胡说。舅舅就是舅舅哪有你认不认的道理。”
“太——二哥不要压着阿嫣了。”走在前面的如意回过头来笑眯眯道“她已经叫了我半天的如意了说是我只大着她几岁不肯叫我舅舅。也不是专门针对五弟的。说起来五弟和她同岁也难为她能开这个口的。五弟不会介意的对吧?”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刘恒。
刘恒笑道“不过是个称呼不叫就不叫吧。”
“可是阿嫣”如意朝她眨了眨眼睛“等我们大哥回来你这声舅舅是叫还是不叫呢?”
“不叫。”
张嫣在心里斩钉截铁道。
“二哥”如意对刘盈道“弟弟肚子饿了咱们找家食肆进去吃些东西吧?”
刘盈奇道“你不是中午才吃过么?”
“可是我又饿了啊。”如意无辜道。
刘盈无奈就近找了家干净食肆走上楼去听得转角食案边客人正在对同伴说的意氛激昂“说起这个女相师许负啊她可是给当今天子算过卦的。当时天子还只是未得汉王之位许负慧眼相英雄说服父兄效忠陛下可不是算卦如神?”
“二哥”如意好奇问道“这许负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许负成名的时候如意你还小”刘盈向小二点了菜靠窗挑了个雅座跪坐微笑道除他们兄弟三人并张嫣外余者侍从另坐了一案。
“所以不知道。当年父——亲很倚重她的为其择夫下嫁并赐封为鸣雌亭侯是汉室第一个女侯。”
张嫣心中一动思忖道若是这许负真有卜算阴阳之力倒不妨寻她算算自己的命相一解心中疑惑。
“真的?”如意的眼睛亮道“二哥你说说她的相术真的那么准么?”
“嗯。”刘盈剥了一个粽子笑道“传闻她出生时手握玉块百日能言长成后得高人赠《心器秘旨》上言:天道暗莫负谁?相人者具慧眼。群雄起天下乱。慎相之助君贤。之后便将本名莫负改为单名负。有一天她哥哥和友人相约在林中射鸟许负见了这人便道‘你母亲在家病的很厉害你还不快快回去看看。’她哥哥的朋友将信将疑但还是赶回去果然见母亲躺在床上曝汗申吟因诊治及时终使其母亲转危为安。”他口中说着手上动作却微微迟疑。
其实他的母后也是曾请许负看过相的。
那一年母后从楚营归来姐姐远嫁自己年幼父皇又另有宠妾幼子在怀彷徨无依的母后便请许负看相。许负谨言慎行看完之后道“陛下为天皇后为地皇后虽小皇上十五岁寿考却能与天齐。”
闻弦歌而知雅意知母后能与父皇大行后有十五年寿数。母后别后不知是喜是悲神色怔忡。而他自己呢?
他从未将死亡与自己的父母联系在一起过。相术虽好却让他触到永殇的气息。
“哇”如意天真烂漫翘舌难下“这么说起来这个许负还真有点奇异之处。二哥过两日让父皇招她进宫也给我们兄弟几个相上一相好不好?”
刘盈回过神来笑道“世外高人哪有那么好召——”
“其实如意哥哥何必问鸣雌亭侯其他的轶事”刘恒忽然出言笑道“咱们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为许负相过相的人?”
“嗳是谁是谁?”如意的兴致被挑高起来打量了打量哥哥又怀疑的瞟了瞟刘恒最后众人一同将目光定在张嫣身上。
“我?”张嫣讶然指着自己。
“嗯”刘恒颔微笑“昔赵国翁主的名声恒虽在深宫之中也是听说过的。张娘子出生的时候会逢鸣雌亭侯路过邯郸见王府之上云蒸霞蔚生有异象于是上门求见见了宣平侯怀中的小娘子盛赞道‘小翁主命相极贵来日必为人上之人。’”
张嫣怔了一怔饮了口水喃喃道“是她啊。”
那个梦中抱着自己预言的女相师和墓园中遇到的神情奇异的老妇人原来都是她大汉鸣雌亭侯相师许负。
如意盯着张嫣的眸儿闪闪亮嚷了起来“阿嫣你真是太不厚道了这么好玩的事儿都不跟我说。不理你了。”转过头去生闷气。
“如意别胡闹”刘盈哭笑不得的训道“那时候阿嫣才多大?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也有道理。”如意回头笑道“好原谅你了。——不过阿嫣你那个所谓的命相极贵能贵到哪儿去?天下女子最贵重者为皇后莫不成你来日能当——”说到这儿连他自己都笑了大汉如今诸位皇子与张嫣都差了一个辈分却是完全不可能的。
张嫣仰头笑道“你这么咋咋呼呼的是要食肆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不是?——我是阿公外孙女舅舅的女甥这身份不已经是贵重的很了。”
“也说的过去。”如意喃喃“可是这样子还要她许负相这么一相做什么?”
大汉第一女侯神相鸣雌亭侯许负的侯府坐落在长安北城陵里。那已经是离长安繁华中心很远的地方素来长安权贵住宅总是靠着长乐未央二宫建筑只有这孤零零的鸣雌亭侯府点缀在偏僻市井之中。
张嫣站在侯府门前仰看着高高侯府门楣之上挂着的玄漆匾额上书鸣雌亭侯府铁画银钩的隶书。
“荼蘼”她吩咐道“你去帮我敲敲门。”她今日里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男装同色带扎起头更显得神清骨秀清丽难言。
荼蘼应了上阶叩响门扉见白苍苍的老人开了门忙甜甜笑道“丈人我家宣平侯府的公子欲求见鸣雌亭侯。”
“我家女侯不在。”老人习惯的答道。
“呃——”荼蘼词穷。
仿佛一盆冷水泼在满腔热情之上张嫣蔫了气息奄奄道“打扰了荼蘼我们回去吧。”
走到街口忽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小公子请留步。”讶然回头气喘吁吁跑的正是适才鸣雌亭侯府的老家人。
“我家五少爷请你入府一见。”见张嫣神色奇异他又补了一句“女侯同其夫婿出去游山玩水早就是不在长安的五少爷是女侯幼弟如今唯一住在侯府的主子。”
张嫣踏入鸣雌亭侯府见一林竹影婆娑婆娑之下正堂之中白衣男子手捧一卷竹简回望过来。风度虽不如宣平侯张敖和留侯幼子偕也是难得的书卷清奇。
“家姐远游在外襄杯茶待客还望小公子不嫌简慢。”许襄淡淡道。
“好说。”张嫣坐在对将茶粥不着痕迹的推开一些好奇问道“五公子为什么邀我入府?”侯府主人不在老管家初见之时并没有露出邀客入内的意思为何在片刻之后改了心思。
“旁人自然不会。”许襄微微一笑“小公子不一样我听家姐提过宣平侯府上。”
张嫣眼睛亮得一亮“鸣雌亭侯怎么说?”
“无非是天生富贵的”许襄敷衍道“虽小有波折终会得大际遇。”
这话听着就虚说了等于没说。张嫣觉得聊赖踌躇了一会儿抱着小小期待问“五公子可学了相术?”
若是他家传渊源自己或可问他。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许襄骤然摇头面带不屑“相术此道虽偶有神助终是末枝小节。大丈夫要取功名终效于朝堂或从沙场得。”
告辞的时候许襄颔请家人代为送客张嫣微微回头分明看见白衣青年眼中投出来的探究的光。
她摇了摇头。
“五少爷”老管家闭了门颤巍巍的感慨道“这个宣平侯府的小公子生的真是可俊啊。”看着就让人喜欢。
“小公子?”许襄摇了摇头重新捧卷许久后道“是女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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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第一更中午更的不过显然睡过了。
今天起床终于现脚肿消退下去了。似乎从写《金屋》那年暑假外公去世回家开始每次坐一趟火车脚都要浮肿。于是决定下次还是坐卧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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