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平和郁桓一路上磨磨蹭蹭, 状态百出的,两个天上的神仙,——竟然是徒步走回去的。
见阮秋平和郁桓终于回来了, 阮盛丰赶紧迎了上来:“你俩终于回来了!秋平啊, 要不是知道吉神去找你, 我都怀疑你是半路掉坑了!”
毕竟半路掉坑这件——情对霉神来说——很正常。
郁桓朝着阮盛丰打了个招呼:“伯父好。”
“好。”阮盛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郁桓道:“那我就不继续叨扰了,待——儿再和家父家母一起登门拜访。”
阮盛丰继续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好。”
郁桓走——,阮盛丰转头看向阮秋平:“不过你怎么这么慢呀?到底挑了啥绝世好桌——?”
阮秋平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桌——:“就选了一个比较普通的实木桌。”
阮盛丰看着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桌——,表情有些失望:“……就这啊,一点儿——不气派, 不如买个金色儿的, 要是能镶着条龙就——好了。”
夏芙水却施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淡淡给了个评价:“桌——挑得不错。”
听见夏芙水的肯定, 阮秋平心里立刻就开心了起来,眼睛都变得弯弯的。
阮秋平又接连从乾坤袋里掏出其他东西。
一品美梦椅、精致小秋千、夏季清凉扇、——穷大米篮……
应有尽有。
阮盛丰一看到那套美梦椅,就哇了一声, 赶紧坐了上去, 满脸都是欢喜。
阮咚咚——跑过来模了模秋千, 高兴地说:“哥哥……哥哥!这个秋千好大啊!”
“是咚咚的秋千,开心吗?”
“开心!”阮咚咚用力点了点头。
阮秋平笑了笑, 将那块——秋千用法术替代了原来的旧秋千。
阮咚咚立刻就奔了上去,兴奋地玩了起来。
夏芙水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秋平, 我给你的钱似乎不够你买这些东西。”
阮秋平:“这些都是我抽奖抽的。”
“抽奖?!”阮盛丰不可置信地喊道。
阮秋平正准备向他们解释好运符的——情,就忽然觉得天色一暗,与此——时,阮盛丰忽然慌慌张张地喊道:“——秋平!小心!!!”
阮秋平仰头一看,只见一只快和他家楼房一样大的大鹏鸟遮天蔽日地掠过, 爪——里握着的果——哗啦啦地砸了下来。
阮秋平下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头蹲了下去。
果——落地的声音传来,可脑袋上却没有出现熟悉的疼痛。
阮秋平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下打量了起来。
那位仿佛和他有仇一样的,每次见他都要抓他一下,或者朝他身上扔果——的大鹏鸟已经飞走了。阮盛丰手上的法术施了一半儿还没施出来,头上却被那果——狠狠砸了一个包。正在玩着——秋千的阮咚咚被夏芙水坚硬的水球紧紧护着,仍在一——所知,天真——邪地荡着秋千。
阮秋平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果——稀稀拉拉落了一地,却偏偏在阮秋平周围空了一个圈儿,一个——没落到阮秋平身上。
阮秋平模了模自己的头,才——知——觉地反应了过来,这是——上好运符暗中帮了他一下。
阮盛丰揉了一下被砸得生疼的脑袋,几乎有些震惊地看向阮秋平:“儿——,你咋没被砸呢?”
倒不能怪阮盛丰这话说得略失父爱,只是这大鹏鸟——不是第一次来了,每一次来,阮秋平都要或多或少受点伤。
今天这果——落了一地,阮秋平却一个都没被砸,反倒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刚刚秋平和吉神在一块儿,应该是被传了些好运气。”夏芙水缓缓开口道。
阮秋平摇了摇头。
“吉神封神——,已经把周身的气运封闭了,现在他的气运与正常人——异,但是,”阮秋平从怀里拿出了那张——上好运符,“但是他给我写了——上好运符。”
“——上好运符?!”阮盛丰震惊地喊道。
夏芙水的表情似乎——有一些意外。
“嗯。”
阮秋平深吸了一口气,他握紧手中的符,抬头看着夏芙水的眼睛,说:
“有了这张符,我以——……就不——再给别人传染霉运了。”
“——太好了!”
阮盛丰激——地喊了出来,鼻——和眼泪几乎都快一起流了下来。
他偏过头,有些不好意——地抹了把脸,擤鼻涕的声音却震耳欲聋。
夏芙水唇角——微微弯了起来,脸上划过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看着阮秋平,眼神中都沾染上了一抹温柔:“秋平,你和吉神——相处了几天了,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吗?”
这是想为了阮秋平感谢一下吉神的意。
阮秋平看着夏芙水唇角温柔的浅淡笑意,感觉整颗心脏都像是被一个又热又软的手轻轻捧了起来,暖得他鼻尖都有些泛酸了。
就在这时,阮咚咚忽然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对阮秋平说:“哥哥!昨天我在幼儿堂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说,你不碰我,是因为你碰了我,就——让我倒霉……但你刚刚说你现在不——给人传染霉运了,是不是就可以抱咚咚了呀!”
说完,——就伸开自己的双臂,闭着眼睛,像一只小小的,伸展的向日葵,声音软软糯糯的:“哥哥!抱抱我!”
阮秋平心脏忽然就激——得跳了起来。
他鼻尖渗出了汗,手心都湿漉漉的,他小心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又干又哑:“我……”
“咚咚!”夏芙水皱着眉打断阮秋平的话,“今天幼儿堂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刚开始上学不写作业了是不是?”
阮秋平上一刻还飞速跳——的心脏和——温,瞬间就回落了下来。
深秋的冷风刮过,将他身上汗全都吹凉了下来,又湿又冷。
阮咚咚害怕夏芙水,但听到这话,立刻就有些心虚地跑回屋里写作业了。
阮盛丰模了一下鼻——,小声对夏芙水说:“……咚咚喜欢哥哥,你就让秋平抱抱——怎么了,秋平身上不是有吉神给的符嘛,就算抱一抱,应该——没什么的。”
“咚咚才三岁多。”夏芙水瞥了阮盛丰一眼,语气冷淡 ,“能拿——冒险吗?”
……冒险。
碰他便是冒险。
阮秋平垂下头,——退了几步。
他沉默了一——儿,再抬头看向阮盛丰时,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乖巧温顺:“爸,妈说得没错,虽然我手上有符,但万——还是小心点儿好,咚咚还小,——是受不了一点伤害。”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夏芙水,回答了刚刚的问题:“郁桓喜欢吃鱼,但口味比较清淡,不吃香菜。”
“家里好像没鱼了……”阮盛丰皱了皱眉。
阮秋平说:“我现在去——山抓一条,很快就回来。”
阮秋平很快就抓了鱼回来,然——和阮盛丰一起在厨房帮忙。
夏芙水把阮咚咚哄得午睡了之——,便——来到厨房做饭。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却显得有些安静,因为没人说什么多余的话——
还是阮盛丰打破了这片寂静:“没葱了,我去——院的菜园——里摘点儿葱。”
阮秋平正想说:那葱不是在旁边的篮——里放着吗?
可话还没说出口,阮盛丰就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夏芙水和阮秋平两个人。
顿时便——静了起来。
阮盛丰进门的时候,脸上喜滋滋的,手中没拿什么葱,却捧着一束花。
他那花包装得十分精致,各式各样,各色各彩的都有,竟生生有九十九朵不——的花。
而且因为夏芙水真身是莲花,所以阮盛丰送的花——都是连根带土的,用法术好生护着,夏芙水接过,便能转手种到——院里去。
如今他们的——院里,除了一个菜园——,便是一整片儿的花海。
年年夏芙水过生日,阮盛丰都要送——这样的花。
而夏芙水年年都很喜欢。
如今——是。
“老婆!生日快乐!”阮盛丰开心地笑着说。
夏芙水接过花,脸颊微微泛红,但还是喜不自禁地娇嗔道:“真不解风情,今日要——别人家吃饭,你怎么不在饭桌上送?”
阮盛丰笑呵呵地说:“我年年都给我老婆送花,若是今天——意当着别人的面送,反而像是作秀的。”
夏芙水垂下眼,闻了闻花香,眉眼都温和了起来:“那我先去把这花安置到——院。”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阮秋平给夏芙水准备的礼物在自己的小楼里放着,看到这儿,便对阮盛丰招呼了一声,去取礼物去了。
夏芙水生日,阮秋平每年都是送一颗灵力丹,今年——不例外。
但阮秋平今年做了两颗丹。
一颗是莲生丹,一颗是复菇丹。
夏芙水不喜欢莲生丹,可那千年莲是郁桓亲自给阮秋平摘的,阮秋平——不舍得浪费,到底还是把莲生丹做了出来。
而复菇丹就是他给夏芙水的生日礼物。复菇丹是两百九十九种蘑菇熬制而成,阮秋平为了找这些蘑菇可费了不少心——,这些天都没怎么睡过觉。
希望妈妈——喜欢。
阮秋平拿着复菇丹走到厨房的时候,没有见到夏芙水的身影。
“妈妈是还在种花没回来吗?”阮秋平问。
“不是。”阮盛丰说,“你妈在仓库找盘——呢。那些招待客人的盘——,咱家已经两百多年没用过了,估计不好找,你去帮——找找。”
阮秋平来到仓库的时候,隐隐发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没看出是哪里不对。
阮秋平绕过仓库里堆成山的聘礼,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夏芙水。
“妈,找到盘——了吗?”
“找到了。”
夏芙水托着一叠漂亮的盘——出来,有些爱不释手地模了又模:“这盘——已经两百多年不见天日了,但幸好是我当时嫁过来时自己用莲蓬做的仙器嫁妆,这么多年都还保存地好好的。”
这盘——在仓库里搁置了两百多年。
因为从阮秋平出生起,他们家就再——没来过客人了。
阮秋平从怀里拿出复菇丹递给夏芙水:“妈妈,生日快乐。”
夏芙水想伸手去接,可——手快要碰到盒——的时候,阮秋平却忽然又——退了几步,用法术将丹药递给了夏芙水。
夏芙水愣了一下,从空中接住了那颗丹药——
把手中的盘——放到一旁的木箱上,轻轻地打开了丹药盒。
看见丹药的那一刻,——皱了皱眉。
复菇丹——是知道的,近三百多种蘑菇找起来十分麻烦——就罢了,其中还有一种余烬菇只长在被火烧过,草木枯死的“余烬”之地。
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雨,昨晚上雨才停,阮秋平去哪里找火烧过草枯死的地方?
忽然想到了什么,——拧紧了眉,看着阮秋平身上这套已经穿了两天的深色长袖,说:“把袖——挽起来。”
阮秋平没。
夏芙水一挥衣袖,直接用法术将阮秋平的衣袖推了上去。
夏芙水呼吸一窒。
——阮秋平左胳膊上布了数道深深的——伤,那伤口十分平整,一看就是自己拿匕首割的。
夏芙水:“你用自己的血……制作蘑菇生长的余烬之地吗?”
阮秋平的鲜血十分晦气,人沾了——受伤,物沾了——腐坏,花草树木沾了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很快就——死去。
余烬菇便可能——从他鲜血撒过的地方长出。
阮秋平把自己的袖——又重——放了下来,朝着夏芙水笑了笑:“妈,你的修为这两年不是——有些停滞了嘛,我觉得复菇丹可能——有用。”
夏芙水嘴唇颤了颤,没说话。
阮秋平伸手去抱木箱上的盘——:“走吧,爸还等着要盘——呢。”
阮秋平把盘——抱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这装着聘礼的箱——似乎变了。
这箱——上挂着红绸带上原本印的是“郁”字,现在则变成了“阮”。
阮秋平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夏芙水:“这聘礼箱……”
“聘礼我都拿去换过了,他们家底薄,没郁家阔气,拿不出太多的嫁妆,我前段日——便——你父亲一起把郁家给的聘礼全都置换了一遍,又稍微添了些东西。你放心,我和你父亲置办得小心,除了不能分辨的金银,其余珠宝珍品都去交易林和东海交换过了,不——让郁家的人看不起你。”夏芙水说。
阮秋平没说话。
夏芙水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丹药盒,静了好大一——儿,才缓缓开口说:“秋平,我怀着你的时候,有五次都差点流产,但当时我们家里还算是有钱,就用各种丹药吊着,才保住了你,——来你出生——,我们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一刻我就知道,咱们母——始终是缘浅。”
夏芙水紧紧握着那个丹药盒,把它放到心脏的位置——
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轻轻顿了一下。
然——放在阮秋平的头上——
有些不自然的,手法僵硬地轻抚了两下。
第三下的时候,——的手法便变得自然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温柔的母亲——
就这样模着阮秋平的头,说:“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母亲,你怎么怨我都行。”
温暖的,柔软的,有些陌生的触觉从头顶传来。
这是阮秋平有记忆来,第一次有除了郁桓以外的人主——碰他。
这个人是他的妈妈。
妈妈轻轻模他头的时候,他感觉像是有一朵温柔的,巨大的花瓣,轻轻地包括了他。
阮秋平鼻——一阵酸涩,眼泪忽然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他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下夏芙水。
可到底还是有过些不甘与委屈。
但他又是那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曾经里出现过的不甘与委屈,蜷在被——里的孤独与痛苦,少时默不作声地轻声哭泣,全在这轻柔的触碰里,烟消弥散了。
他受的伤太多了,便变得不容易再受伤。
即便是受伤了——
很容易被治理——
用轻轻地,温柔的碰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