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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衣锦还乡

山中无甲子,寒尽才知年。

对于山上神仙而言,光阴长河,只不过是衡量大道的一种尺度罢了。

陈玄二月出小镇,南下千万里,历经数月,再归来时已是盛夏时分了。

道祖说自己是井中人,可出骊珠洞天前的陈玄又何尝不是呢?

此番远游千万里,他见过了真正的山巅修士,领略了玄异至极的道法神通,再看这座小镇时,所见所感皆有不同。

“福禄,符箓。桃叶,桃符。”

陈玄缓缓行在福禄巷中,步履从容,丝毫不在意两侧高门之内投来的视线。

“若当真如此,那一道符箓又是出自何人之手?难不成是那位尚未得见的大师兄?”

陈玄探出两指,恰好夹住了一片飘落的碧绿桃叶。

又行了约莫半刻,陈玄在桃叶福禄二巷的交界处见到了一棵巨大槐树。

槐者,养鬼之木也。

这棵槐树不知在此立了多少年,小镇中的老人将这棵槐树叫做“子孙槐”,也不知有什么讲究。

陈玄在此驻足片刻,却未曾看出什么玄机,于是他再度前行。

福禄桃叶二巷都是高门大族居所,此间百姓与陈玄并不相熟。

游子常有近乡情更怯的情思,陈玄却不然,他一心只想着早些回到家中,看看自家姐姐可还安好。

他越行越快,终于走出了全由青石板砌成的街道,来到了学塾之外的石坊前。

此地是小镇中心,学塾与石坊都坐落于此,还有一棵较子孙槐更加巨大的槐树,立在街道正中。

这是祖宗槐,据说小镇各家的祖先,都将魂魄寄托在这棵槐树上,以此庇佑后人。

儒士一袭青衫,自学塾中缓缓走出,他立在那石坊之下,望向刻着“希言自然”四字的那一座,若有所思。

“齐先生。”

陈玄快步行到齐静春身侧,随即拱手见礼。

“我年少时,也想远游万里山河,只可惜那时兜里没几个铜钱,修为又稀松平常,只好作罢。”

齐静春低下头,闭上眼眸,似在思索,却又在呢喃。

“我去了趟剑气长城,见到了阿良。”

陈玄抬起头,望着那座空有其形的石坊,笑了笑。

“他可说过何时重返浩然天下?”

齐静春睁开眼眸,笑着望向陈玄。

“未曾提及,我离开之时,他已经要再一次去往蛮荒天下月复地了。”

陈玄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起来,他知道阿良剑术极高,可那座蛮荒天下,也不乏十三甚至十四境的存在。

“你离乡久矣,还是早些归家的好。”

齐静春拍去肩膀上的灰尘,神色温和地说道。

陈玄点了点头,却忽然见到齐静春顶上的那根白玉发簪,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见簪子上的八个刻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

泥瓶巷人家不多,顾家与陈家毗邻,相距不过百步距离,只是那顾家独子在外做活,因而家中常年无人。

陈家老宅隔壁是一间空落落的院子,无人居住,甚至说不清这老宅的地契在何人手中。

不同于桃叶、福禄二巷,泥瓶巷的道路可不是青石铺就,而是黄泥踏成。

好在今日天朗气清,并无雨水,否则泥瓶巷免不了是泥泞不堪的场面。

即便无雨,巷子里也从来不缺鸡屎狗粪,让人难以下脚。

陈拙蹑手蹑脚地来到陈家老宅之外,他的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似乎是要送给陈溪,可他确又不敢敲门。

他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小镇之中,本来在那二郎巷也有座老宅,可惜当年老父病重,便将宅子抵了出去。

他对陈溪早已有意,只是总觉得自己太穷了些,一直不敢来陈家提亲。

“小拙子,今儿怎么有空到泥瓶巷来?”

刘大爷拎着一壶黄酒,踉踉跄跄地朝着巷尾而去,他好不容易立稳身子,却瞧见了陈拙这个熟人。

“刘老爷子,您小点声儿~”

陈拙听见院内哐嘡响了几声,吓得他一激灵,连忙朝着刘大爷而来,将他扶着轻声叮嘱道。

“小年轻……你大爷我当年也是……不就是提亲嘛,改日大爷我亲自带你前来。”

刘大爷一身酒气,满脸通红,醉得不成人样。

“刘大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过是个穷小子,如何能……”

陈拙将刘大爷的胳膊担在肩上,一边搀着他前行,一边低声说道。

“穷怎么了?我那儿子不穷嘛?不照样娶了个贤惠媳妇儿?……只可惜他们两口子命薄,只留下了一个苦命孩子。”

刘老头呜咽几声,却又戛然而止。

“坏了,羡阳今儿还没喝羊女乃呢。”

老人兀地清醒了过来,他连忙推开陈拙,朝着泥瓶巷尾而去,可他醉得太厉害了,一不小心,竟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嘎吱。

陈家大门应声而开。

“愣着干嘛?还不扶刘大爷回家,顺道看看那孩子如何了。”

陈溪吃力地攥住刘大爷的一只胳膊,却怎么也无法将他拽起来,于是她抬起头来,皱着眉头,恶狠狠地望着陈拙。

“好。”

陈拙连忙搭了把手,两人一左一右,将刘老头架住,这才晃悠悠地朝着巷尾去了。

“姐?你们这是去哪?”

陈玄刚刚踏入泥瓶巷,就看见陈拙与一个老头伙同着,不知如何将陈溪“诓骗”走了。

陈拙闻言一愣,随即转过头去,看见了神情微妙的白衣少年。

“陈姑娘……陈玄回来了。”

他有些心虚,因而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还知道回来?”

陈溪扯住刘老头的胳膊,喘着粗气,侧过头来望向陈玄,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陈家姐弟的相貌,在这泥瓶巷中也算是出了名的,尤其是陈玄,即便是穿着粗布麻衣,也能过给人一种潇洒之感。

陈玄离家之时,穿着一袭褐色布衣,脚踩一双破旧布鞋,模遍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兴许还是那枚葫芦。

可那少年身材修长,身上那件雪白锦袍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若非模样相差不大,陈溪甚至不敢将他与自家弟弟联系在一处。

“你是陈玄?”

陈溪望着少年,试探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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