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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这么快决定的速度上来看,好似越阳楼有太过莽撞的嫌疑。

可实际上,这却已经是他思虑过几个呼吸的结果。

按照这个世界道术系统的进阶难度来讲,光是他自己‘难’升‘祸’的过程中,就已经不止死过了一次,而由‘祸’升‘劫’的白渡子则更是为此谋划了十几年,一手导致了无功县一县之人的尽数异化,还弄的自己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仙道之路渺然且远。

连出身于楼观道这等北道门古老道脉,无论是背景,还是天资都绝对不差的天才,想要往上进阶都如此困难,堪称是步步皆险,其修行界从‘难’境而起,入‘祸’、入‘劫’、入‘灾’之人的数量,便可见一斑,每一级台阶上都是布满了血与骨。

“浅水难养蛟龙,庙小容不下尊神,若三千里秦岭之中,随便哪一座山头的大王,都有劫境之能的话,那岂不是就平白瞎了我这身好歹也是死了那么几次才拼来的修为?”越阳楼晒然一笑,却分毫不是自大。

修行之法本身即是一个文明智慧的结晶,乃是万世究竟之功业,非独人可成、亦非闭门可修。

原始的师徒制度,瓦解于一代代修行者的激增。

落后的门派制度,消亡在资源调动能力的低下。

在这几日余殸仙给他补课的修行界常识之中,如今的北道门,凭借着掌握的能源、材料、机械等技术,已经是有渐渐向着他前世的资本财团、或是未来的托拉斯、康采恩式行业垄断集团的样子发展的趋势,只要月兑离了县城的话,只要达到咸阳、长安这种大型的城市,便随处可见其标识。

越阳楼能达到这一地步,和他是有着[仙道禁书目录],相当于是直接站在仙道体系这个巨人肩膀上的缘故,有着极大的关系。

但在三千里秦岭妖国之中,大多数妖魔都是连文字也不曾认识几个的情况下,就算从虎禅师身上来看,太白山君这个个体可能有着相对进步的思想,可本身又在远离智慧文明的环境中,这却是她天生注定的弱势,哪怕年龄还要比越阳楼年长上好几轮也近乎绝对不可能改变。

从这个前提下来讲。

越阳楼所自傲的并非是属于自身的力量,而正是这属于文明的‘知识’。

虽说是可能同为‘祸’境,可某种程度上,他本身却是又巴不得这个‘太白山君’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更强,如此这般,方才能做好他踏足祸境以来的第一块试刀石!

镇妖、讨魔两司缇骑倾巢而出。

注定要背上‘无功血祸’这口黑锅之后,他便已经有了预感,自己接下来这向长安而行的三千里秦岭路不得安宁。

为庸碌上层所蒙蔽的缇骑,为辟邪金牌所调动的妖怪。

还有那些据说是隐藏在秦岭的深夜之中,所现之处,鸡犬不留,连所有的活物都被尽数无声咀嚼吞噬的深邃诡异。

越阳楼虽然不知道最后因为自己而引发的这场动乱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到底会以怎样的形式的结束。

但在此时此刻。

当“以杀止杀、以暴制暴”的念头生出来,又道了一声‘何其快哉’后。

忽然间,从心底里,他却是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隐约的安心感,似乎是这般方才契合了仙道的修行之真意。

“一步命难、两步人祸、三步地劫、四步天灾。”

见到异常熟悉的声音,从耳旁悠然响起,越阳楼回过头去,果不其然,余师姐……或者说是“玄虚子”,就像是感觉道他内心所想一样,玉臂搂住便宜师弟的脖子,咬着他耳垂边说道:“越先生你原来以为‘仙道’这个体系是什么东西?又以为‘人祸’这个境界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拿着树枝互相追打的游戏么?”

“很遗憾,修行可不是那样温柔的东西呀。”

“不是琴棋书画,不是高山流水、不是从容不迫、也不是温良恭俭让、更不是仁义礼智信……”玄虚子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玄牝子’记忆中的那些陨落在这条路上的早夭天骄们一样。

“修行是与天较力争来寿数,修行也是革乎己命变易旧天。”

“是石猴踢翻金炉鼎、是撞破铁笼逃虎豹、是顿开禁锁走蛟龙……哈,既是要往穹天之上的星空而去,月兑离天地这狭小的一隅之地,那又怎么可能不弄的浑身鲜血淋漓,乃至于时常生死边缘行走呢?”

说到这里,她不再用那种轻笑的语气说话,而是变得郑重而严肃,仿佛是要让越阳楼永远深刻记下这些先辈留下的血泪教训一样:“越先生,你要记住,修行本身就是暴烈的行动,具备极端的性质,远远没有文人想象的那么雅致,正如蝴蝶遍体鳞伤的挣月兑舒适的厚茧一样,若不能贯彻决心、一意孤行,攀登最高的天之神山时,往下看、往身后看,那即是不知多少人葬身的无底渊暗!”

“天灾,人祸,一步一劫……”

听完玄虚子的这些话后,越阳楼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默默将其在心中咀嚼好几遍后,方才道:“我知道了……按照这个说法的话,既然是要‘争命’,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从‘人祸’这个境界开始,就是要真正踏上这条道路了呢?”

玄虚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远远的指了指太白山顶,再指了指越阳楼腰间的“暮垂雪”。

“按照我们北道门的传统,向来是以刀来喻道、也以刀来证道,无论是多么的伟大的理论,到了最后,也终归是要结合实际、在物质界表现出来的。”

“与其是经过我的口再进行转述,失了真意,倒不如还是越先生你自己来亲身实验一回……”她顿了顿道,重新露出笑容,明明是一副幼女化的稚气面容,却挺起胸膛,露出了师长般狡猾的神色:“既然你老师如今已经不在,作为你的师姐,我就理应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这件事情,越师弟你不妨就当做师姐我布置给你的实践作业来做,若是表现好的话……就算再怎么过分的要求,师姐我可是也都不会拒绝哦~”美人师姐的尾音极为诱人,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嗯,没错……

紧接着,余师姐她就坏笑着说道:“奖励就是那个能同时解决师弟你[地罡考召箓]安坛建狱的需求,以及进一步加快修行[养性延命箓]速度的办法。”

将漆水大纛重新抗在肩膀上,顺手把一众镇妖司缇骑收入画中世界。

越阳楼保证。

自己刚才绝对没有想歪,想到什么在这个时代还不算犯法的事情——

有关太白山之形胜。

《水经注》有言:(太白山)于诸山最为秀杰,冬夏积雪,望之皓然。

实际上,在说到太白山时,“太白山”这个词其实只是一个泛称,按照严格定义上来讲,“太白山”同时还包括了原太白山、鳌山(古称无功山)以及联接二者的西跑马梁等在内。

因为原太白山与无功山东西对峙,故而又有东、西太白山之称。

虽然这太白山君以“太白山”为名。

但事实上,她平日里所居的妖巢虎穴,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建立在西太白无功山上的。

按照自古以来的说法,这无功山山高势险,故亦有“无功太白,去天三百”之说,一些相对离谱的,甚至还有传言说昔禹治洪水时,初有金星坠于峰西,其精化为白石若美玉焉,便因此而至此刻石纪功。

虽说这太白山君本相的白虎也是意属金行的神兽。

但本着理性客观来说,这金星坠于无功山的说法,却是本来就有很大的玄乎成分,更别说还要扯到什么大禹治水之时,自是牵强附会居多。

当然,说到这里肯定就会有人问了:既然没关系那你说这干什么啊?

莫急莫急。

至于为什么说到这茬嘛。

却是因为这实际上是个抛砖引玉的说法,提到往古时这座山的传说,再讲一讲往故时无功山这个名字的来由,从而引出这太白山君的跟脚。

总之,那句历来开场的套话怎么说来着的?

——哦对……

“这无功山哪,其实以前也原本不叫做无功山的。”

在苍翠的山林间,以“贼眉鼠眼”一词来说绝不算过,正好恰当的一老一少两个道人相伴走着,后面都跟着条细尾巴,老的那个“坎精儿”捋着下巴那两绺须子,就向他那在后面扛着包袱的蠢徒儿说道。

“晋时曾有武氏夫妇慕名远来此地修炼,在这旧时因此而名为‘武公山’的山上留下了道法。”

“直到后来南朝陈时,将军欧阳頠出兵协助陈武帝陈霸先平定侯景之乱,途经“武公山”祷告求拜,得到武仙人托梦并授其平乱之策。于是后来成就了帝王霸业的陈武帝感念于山中神灵相助之功,便下令赐名“武功。”

“当初那托梦的‘武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一位,在这里暂且不提。

不过我要说的却是,如今这太白山上的太白山君,虽然据说原本只是山间一头普通老虎,可按照为师从大王那里听来的说法啊,明明此山在前朝时上面的‘武仙人’就疑似已经离开许久,成了人迹罕见的荒山,可当她以‘太白山君’之名出山了以后,一身道术遍是古法修的风格,却好似是真的从这‘武功山’中得到了缘法……”

一脸得意的说完,结果回头看着身后的蠢徒儿痴呆的样子,这老道坎精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了:“咱打洞的一族,向来天生就会钻营的居多,添为大王心月复,才有了此行来各山给大王送肉宴邀帖的机会,自当知晓各山主人的事迹,方是便于讨好,怎么到了你这蠢儿这里,却是什么东西也听不进去了呢!”

他一个爆栗敲在徒儿头上,看着他那蠢样子,只能心累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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