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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评论 31、武侠先驱──梁羽生

梁羽生本名陈文统,一九二二年生【疑一】,广西蒙山人。岭南大学经济系毕业,曾任《新晚报》副刊编辑,文史造诣颇深。一九五四年陈氏以“梁羽生”为笔名,初于《新晚报》发表中篇武侠连载小说《龙虎斗京华》;其所用楔子、回目、笔法无一不“旧”,甚至部分故事情节、人物亦明显套自白羽《十二金钱镖》。继写《草莽龙蛇传》,亦复如是。然与当时流行的“广派”武侠小说相较,却令人有一新耳目之感──这大概是标榜“新派”唯一能成立的理由。

【疑一】一九二二年生,不知叶先生这个说法是怎么来的?梁羽生生于一九二四年,是有案可查的事实。当年他为了逃避参军,将年纪报小两岁,改成“一九二六”年的事情倒是有的,但“一九二二”究竟从何说起?

梁羽生对此并不讳言,自承:“白羽的小说写民初各阶层人物,因为作者本人入世极深,写来细腻,最合懂得人情世故的人看。可是我受生活经历的限制,气质又完全不同;要走‘正统’道路吗?肯定不成功。于是只好自己模索,走一条浪漫主义的路了。”因有《七剑下天山》之作。

《七剑下天山》据说是梁羽生取材于英国女作家伏尼契《牛虻》中的部分情节,而写天山派凌未风、易兰珠等男女****闯荡江湖、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全书共三十回,都四十余万言;由于其楔子所提到的少侠杨云骢出场便死,疑云重重,乃另作《塞外奇侠传》交代,是为前传;而书中又提及武当大侠卓一航与玉罗刹之间的情孽纠缠,曲折离奇,不遑细述,遂再作《白发魔女传》以补述前情。于焉这三部小说形成系列作品,而《七剑下天山》(一九五五年)则迈开了梁羽生“浪漫武侠”的第一步。

严格说来,《七剑下天山》受到“北派五大家”的影响很深,无论是演武、写情或江湖切口、独门暗器,在在有脉络可寻,甚至还生吞活剥地大段抄袭白羽《十金钱镖》【疑二】。但梁羽生随机生发、借力打力,亦有不同前人之处;并由此建立其小说创作基型,兼具三大特色?br>

【疑二】“大段抄袭”,这是个什么概念?是说把原文改了人物的名字就直接搬过来吗?显然梁羽生并没有这么做。那么叶先生指的是不是故事发展脉络的相似呢?那就很奇怪了。利用前人的故事框架,衍生出自己的故事,并不是什么值得批评的事情。我国两千多年的文学发展到今日,难道就不允许在小说情节上有部分的相似?推陈出新,应该是思想性的,而不是流于肤浅的表面现象。就连运用新式风格的古龙,其故事框架不也是颇多借用前人甚至是外国前人的吗?读者们看的是具体的故事、是作者的思想,而不是什么抽象的故事框架。何况,叶先生此论并无举例证明,不免有指鹿为马之嫌,倘若未经举证就可断言某人是在抄袭,那么晚辈随便写篇文章,说您老人家是在明目张胆的抄袭我,是不是也就显得非常非常顺理成章了?

一、开名士派武侠新风──从其处女作《龙虎斗京华》起,每书卷首例置一阙词以寄慨【驳一】;至《七剑下天山》则进而以名士派、才子(女)型人物为书中主角。从此梁羽生小说即专写文武全才的英雄儿女,无不爱好诗词歌赋(有时未免浮滥)【驳二】;卒使书剑交融成一片,成为其作品最大特色。

【驳一】我只能说,叶先生没有读全梁羽生的作品,或者说只读了几部作品,就自认为可以一窥全豹了。很遗憾,稍微有点梁着阅读经验的人都知道,梁羽生没有在“每书卷首例置一阙词”的习惯。甚至他第二部作品《草莽龙蛇传》也没有,莫非叶先生连这部作品都没看过吗?或者,是这书不够出名的缘故吧,再找两部相对著名点的来看看——《女帝奇英传》有吗?《大唐游侠传》有吗?如果先生连这两部小说都没看过的话,那么晚生将会窃以为你对梁羽生的评论是不公平的。可是根据下文你对《女帝奇英传》的评论来看,你又是看过这部书的,这就很奇怪了。事实上,梁羽生的小说里,没有卷首词的共有八部,(《武林三绝》因为不清楚具体情况,没有列入统计范围)超过五分之一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忽视。

【驳二】什么叫专写?这恐怕是叶先生看过《萍踪侠影录》后,对梁羽生先入为主的看法了。梁羽生写名士型的侠客并不多,而且真正当主角的数来数去也不过是五六人而已。他的作品的特色并不在于“文武全才的英雄儿女”,而是在他的意境氛围。叶先生此论太过武断,令我深感彷徨。

二、结合历史与武侠而发思古之幽情──梁羽生首先掌握小说的基本时代背景,再配合故事情节发展而将历史上确实存在的人物一一穿插其间,或予以伐毛洗髓、月兑胎换骨。如《七剑下天山》写顺治、康熙、多铎、纳兰容若、傅青主、冒浣莲(伪托冒辟疆之女)【疑三】等等。其事虽非“历史之真”,但经过文学处理后,却得“艺术之真”。从此梁羽生小说即与“历史武侠”结下了不解之缘;上起隋唐【驳三】,下迄明清,形成其作品第二特色。

【疑三】按照叶先生的语境看来,好像历史上真是有冒浣莲这么个人了?叶先生文中许多地方用词均有问题,或许是台湾用词与大陆不同之处,又或是叶先生用词不似晚辈这般处处斟酌。

【驳三】有隋朝的故事吗?在梁羽生作品里,年代最早的作品《女帝奇英传》也是从武则天开始的,关隋朝什么事情啊?把隋唐这个通称,用在这严谨的评论里,就似乎不够严谨了。

三、一贯以“天山派”武学为主流──过去还珠楼主曾撰有《天山飞侠》一书,但高处不胜寒,未曾创立“天山派”。而自梁羽生《七剑下天山》起,如《塞外奇侠传》、《江湖三女侠》、《冰魄寒光剑》、《冰川天女传》、《云海玉弓缘》、《冰河洗剑录》等系列作品,无不以“天山派”武学为正宗、主流而贯穿全书【疑四】。这种独沽一味的写法,实为武侠小说所仅见,由是形成其作品第三特色。

【疑四】在梁羽生的三十五部小说里,算上《武林三绝》,没有涉及“天山派”的一共有十部(《还剑奇情录》既然多少还有点联系,那就也算涉及“天山派”吧),虽然尚不够三分之一,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这“无不”二字似乎需要商量一下,哪怕是笼统的说。

虽然如此,但《七剑下天山》仍不足以称“新派”,只能说是开创了“名士派”或“诗情画意派”武侠小说;因为作者所用的文字、笔法、章回、素材以及思想、观念──从形式到内容都是“传统式”的;与旧中国“北派五大家”血脉相通,没有太大区别。相形之下,《塞外奇侠传》取材于蒙古民歌中女英雄飞红巾的传说,以作者自制的哈萨克民歌开场;仿朱贞木文白夹杂、不规则之小说回目,运用新文艺笔调写杨云骢、飞红巾、纳兰********角恋爱故事,反而不落俗套,清新可喜。

梁羽生一共创作了三十五部武侠小说,自认《萍踪侠影录》、《女帝奇英传》及《云海玉弓缘》三书是平生代表作。【驳四】

【驳四】梁羽生只是说这三部是他自己比较喜欢的作品而已,我相信叶先生不是空穴来风的人,可这说法究竟是从哪听来的?另外,代表作应该是由读者选出来的,难道这也可以“自认”吗?-

《萍踪侠影录》以明朝“土木堡之变”为时代背景,写忠臣于谦孤军抵抗蒙古的悲剧;并穿插张士诚后裔张丹枫与宦门侠女云蕾之间的爱恨冲突。全书气势浩瀚,布局奇巧;特别是成功地塑造了名士派大侠张丹枫这个角色,“藉由张丹枫个人侠士性格的自然发展,而彻底扭转了一家一姓争夺帝位的观念”。作者将张丹枫这种面临民族大义与累世深仇“非此即彼”的心理挣扎,刻划得淋漓尽致;终而使其生命情操升华、净化,完善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典型-

《女帝奇英传》以唐代武后(则天)临朝为时代背景,写宗室李逸为兴复唐室,落拓江湖,广交天下豪杰,而与才女上官婉儿、英雌武玄霜所交织的爱怨情仇故事。作者曲曲描述上官婉儿对武后由恨生敬、内掌诏命的过程;大胆为历史翻案,肯定武则天的施政“有益于国家百姓”,在传统观念上又是一项突破!而写李逸置身宫廷斗争、异族入侵的交相凌逼中,何去何从?亦超越了前人的格局与成就。此书以轻快的比剑对白开场,而以李逸功成身死收场,益发动人心魂-

《云海玉弓缘》以放荡不羁、亦正亦邪的金世遗为主角,描写他周旋在侠女谷之华与“魔女”厉胜男之间的爱情大悲剧。本书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惟最成功之处却是作者运用近代心理学的手法,来刻划金世遗那种愤世嫉俗的特殊精神状态,因此在金世遗身上有约翰-克里斯朵夫的影子;而厉胜男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自由,亦活月兑是卡门的化身。金世遗一心痴想名门正派出身的谷之华,却在“魔女”厉胜男临死前的一刹那才觉悟:原来自己真正深爱的人是厉而不是谷。正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之极限!无疑具有高度文学价值。

总之,梁羽生不论是写张丹枫、李逸、金世遗或其它小说主要人物,都充分体现出中宵看剑楼主所题名句:“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洵可称之为“名士派武侠先驱”而无愧。虽然他“向西天取经”较白羽晚了十七年,但却能自出机杼,更上层楼;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历史背景与人物带动武侠小说的*前进,在剑气箫心中洋溢着一片历史感,而将“历史武侠小说”推向另一个高峰。

惟其后梁羽生化名“佟硕之”,撰文自诩对于“新派”武侠小说确有“开山劈石之功”,这未免言过其实。因为武侠小说原本是中国通俗文学流裔之一,从形式到内容都无法离开传统而独立【疑五】。虽然我们承认梁羽生是后出转精,进一步发展并提高了武侠小说的文学价值,但毕竟其作品中的“传统”仍远多于“创新”;而真正的“新派”则出现在梁羽生写《七剑下天山》十年之后的台湾──于“反传统”、“现代化”中形成──殆非梁羽生始料所及!【驳五】

【疑五】梁羽生的确说自己对“新派”有“开山劈石”之功,作为“新派武侠小说”的创始人,他说这话显然并不过分,至少要比金庸有资格些,更谈不上什么“自诩”。可是看叶先生的说法,好像完全不承认一九五四年就有“新派”这么一回事一样,甚至把金庸也打入“旧派”。这样说的话,叶先生就未免有借贬低香港武侠来抬高台湾武侠的嫌疑了。

【驳五】叶先生上文提到,《七剑下天山》创作于一九五五年,那么十年之后就是一九六五年了。而根据下文对于“新派”的定义:“采用现代文艺笔法技巧及新思想观念创作”,那么梁羽生的《云海玉弓缘》是完全符合标准的。因为,根据叶先生的上文,梁羽生在《塞外奇侠传》已经有了“现代文艺笔调”,而在《云海玉弓缘》里又运用了“近代心理学”的手法,这不就是所谓的现代笔法与新思想观念吗?并且《云海玉弓缘》一书是于一九六一年开始连载,显然创作日期还要更早一些。另外,上文中关于一九六一年的另一部作品《女帝奇英传》的部分也提到“……大胆为历史翻案,肯定武则天的施政‘有益于国家百姓’,在传统观念上又是一项突破……”,突破“传统观念”的,能不能算是新“观念”呢?

总之,“新派”无论如何也不会首先出现在台湾,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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